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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劇《烤火》
《烤火》是蒲劇傳統劇目《少華山》中的一折,常被單獨拿出演出,是蒲劇藝術大家王秀蘭老師和青年表演藝術家任跟心的代表作。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曲瑞海根據萬秀蘭的表演,改編為晉劇《富貴圖》。
《烤火》是王秀蘭四十多年來的看家戲,她扮演尹碧蓮。她也是在不斷地深入分析人物的過程中,在表演上不斷改進創新。《烤火》是全本《少華山》的一折,官宦家的小姐尹碧蓮逃婚離家,被山大王擄上山就要殺,山大王的把兄弟書生倪俊在旁勸阻,山大王誤以為倪俊喜歡碧蓮,硬要成全他們立即成親。這一折戲一開幕就是入洞房。舊的演法是,尹碧蓮出場時悶悶不樂,場面上一個小[錘頭子],她一甩袖子,深深地嘆一聲“唉!”王秀蘭在出場時加了一個小頭目李雲端燈引路,尹碧蓮隨他上場,李雲高喊一聲:“入洞房咧!”尹碧蓮聽到這一聲喊,心中一怔:這就真的要入洞房了呀?!她一抬頭,眼神中充滿少女的驚恐、緊張,她遲疑了,不願進去,後退了一步,可不進去也不成啊!這個人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和他成親也好,正要進去,又停下來考慮: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看上去是個書生,可怎么又和山大王在一起呢?唉!我尹碧蓮好命苦哇!別人入洞房,歡歡喜喜,我尹碧蓮卻落了個心神不定,滿懷憂慮,進退兩難、舉步維艱。王秀蘭在這裡不再用甩袖的動作,而改成了手臂一垂,袖子自然垂下,以表現人物無可奈何的心情,然後一下決心,進入洞房。這給觀眾留下了懸念:入洞房時,這個女孩子為什麼這么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是怎么回事?接著演下去就吸引人了。這裡雖然只是幾個極簡單的動作,把甩袖子改成自然垂下,所揭示的人物心情卻大不一樣。甩袖子所表現的是不滿意,不願意,有時甚至是忿懣的心情,而讓袖子自然落下,卻表現的是心事重重,無可奈何。表演程式的運用,一舉手,一投足都要符合人物當時的心情、身份,以及所處的環境,一切脫離人物的技巧、表演,都只能破壞藝術形象。這一改,改得就是好。
洞房裡烤火這一段是這折戲的高潮。過去的演出有許多過火的地方,把尹碧蓮演得不像個少女。王秀蘭經過人物分析,去掉了那些“粉”的、不很健康的東西,牢牢把握住尹碧蓮是官宦家的小姐,初離家門,歷盡曲折,又進入這樣處境的特點,既表現了尹碧蓮的大膽、又突出了她少女的羞澀。倪俊是個正人君子,他家有原配之妻,為了救碧蓮,又不能不答應婚事,他不肯負妻子,又不肯玷污碧蓮,入洞房後,一言不發。碧蓮卻想的是,已經拜了堂,入了洞房,夫妻上名分定了,還不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可是對方不開口,只好主動問話。一般常情總是男的先開口,而這裡反要女的先講話,她又緊張,又委屈,更多的卻是羞怯,難於啟齒。這裡的分寸很不好掌握,溫了不行,可是又不能過,王秀蘭把“解元爺請來見禮,你看夜已深了,請來上床安眠吧!”念得很有分寸,念到“請來上床”,少女的羞澀使她說不下去,她用水袖擋住半個臉,頭略低,呼吸稍急促,使人感到她此時又害羞,又緊張,心跳得厲害,然後“安、眠、吧”,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說得很慢。正是少女不好意思說,可又不得不說的神情;倪俊已經說出家有賢妻,這時還是不肯安眠,碧蓮是能夠理解他的心情的,她並不怪他,反而覺得他可敬可愛。過去演到這裡,只是隨便帶過。王秀蘭的表演素以細膩著稱,她從不放過細小的地方,善於用極為準確的小動作表現出感情深處,給觀眾留下印象。她在這裡用了一個重要的眼神,碧蓮在這以前一直都沒正眼看過倪俊,這時“起板”,她才第一次正眼看他一眼,雖是正眼看,卻還是偷偷地看,她畢竟是個少女,總是帶有幾分羞澀。這一看,就更覺得這個人可愛。他不僅心地好,長得也俊俏,端莊儒雅,終身托給他,做二房也心甘情願了。這一眼是感情轉折的焦點,心中的委屈一掃而光,心情開朗了,從這時起,動作也顯得活潑了。她脫下外面的褶子,疊起來。這裡有兩次疊衣服,王秀蘭有不同的處理:第一次是看了倪俊以後,覺得終身有靠,心裡高興、節奏較快,帶有跳躍性。疊衣先咬住領子,一看,兩手各拿一隻袖子。一撩,兩撩,把衣服搭在胳臂上,很“帥”地一甩,疊得整整齊齊。她拿著衣服找不到搭的地方,想搭到帳子上去,又夠不著,轉身看到倪俊在烤火,很冷的樣子,就把衣服給他蓋上。她已經對他產生了愛情,一邊偷偷看他,一邊輕輕地把衣服蓋在他身上。這裡的潛台詞是:“你又烤火,又蓋得暖暖的,你好好在這裡睡吧!”她心裡美滋滋的,可沒想到倪俊把衣服扔回來了,純真的感情,受到打擊,她心裡很不高興。再次疊衣就和上次不同,不用嘴咬,只是左手拿起,袖子搭在肩膀上,一抄,放在左手上。這動作帶有賭氣的情緒:“不要,算了!”尹碧蓮獨自去睡覺,她越睡越冷,睡不著,只好起來。她撩開帳子,嘴裡倒吸—口氣“唏”,手一抱胳臂,真冷啊!然後四面看一看,往前走幾步,屋子空蕩蕩的。手冷,身上也冷。哈一哈手,再把手放到腋下暖和暖和,不成,還是冷。怎么辦?她在屋裡來迴轉。忽然看見有個窗戶,她想看看天亮了沒有,打開窗戶,“咚咚咚”,風進來了,更冷了,她一擋風,趕緊關上窗戶。她的這些表演,製造了極其寒冷的氛圍,自然氣候的寒冷,少女心中蔭發的愛情火焰遭到冷遇,從內到外,讓觀眾也感到冒涼氣。她轉過身來,看到火盆,過去烤火。先烤手,暖上來了,手臂暖和了,身上暖和了;再烤臉,火噓人,離遠一點,眯起雙眼,臉熱了,再烤耳朵,“哎呀,真舒服呀。”這火溫暖了她的身體,也燃起了追求幸福的希望。王秀蘭說:“烤火的動作,每一點兒都要讓觀眾看得出你已經暖到哪兒了.他才能隨著你感到暖,才感到你表演的真實。”倪俊坐在凳子上睡著了,凳子還有一點空處,尹碧蓮擠過去坐下烤火,倪俊一閃,燒了手,尹碧蓮急忙用手絹給他擦,可他不要,少女的深情又被潑了一盆冷水。
在烤火的過程中,倪俊更表現出了坐懷不亂的正派作風,使尹碧蓮更覺得這個人可愛;倪俊越不同意,她就越愛得厲害,人的感情就是這樣奇怪,而戲就是表現這奇怪的感情。王秀蘭緊緊抓住尹碧蓮由驚恐到願意又到深深地愛上倪俊的心理變化,把一個純真的少女的心坦露在觀眾的面前,使觀眾既同情倪俊,又憐惜碧蓮。她說:“我在尹碧蓮的表演上,以閨門旦為主,因為尹碧蓮本是官宦之女,大家閨秀;但又融進花旦的東西,花旦比較活。如‘請來上床安眠’時的偷看,從下往上看,就是花旦的東西,要是按閨門旦演,太穩、太慢,感情出不來。這一看,愛上了他,就有驚喜的表情,於是用了花旦和小旦的動作,小旦一般是小家碧玉,比閨門旦灑脫?這樣處理,都是根據人物的需要。”王秀蘭善於塑造人物,她會戲多,又不拘行當,她工花旦,又能唱青衣,又練刀馬,她三十多歲為排《破洪州》還苦練靠功,勤學苦練是她成功的秘訣,舞台上任何一點新的創造,都考驗著一個演員的功底是否深厚,藝術手段掌握得是否豐富,而王秀蘭在這方面,確有著為人所難及的本領。
烤火的意義
這齣戲更含蓄,人物感情內在,雖重做工但又無更多更大的形體動作。要把實際生活中青年男女從相識到相愛這個需要在若干時間內完成的過程,在一小時中表現出來,確實很難。尹碧蓮剛從刀劍之下倖存過來,鏇即又與一陌路相逢的男子同被關進洞房。開始她對自己的命運一點也無把握,心情之沉重自不待言。二人互表家緣,方有所了解,以烤火為媒介,產生了感情上的交流,最後愛上倪俊,願托終身於他。
一般來說,洞房之夜,是女的百般的不情願,男的千方百計的勸慰,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像賀老六感動祥林嫂,這是正劇、悲劇的做法。而“烤火”中,卻是女的心生愛慕,要以身相許,而男的百般拒絕,常言道,男追女,隔堵牆,女追男,隔層紙,而這層紙怎么就戳不破,喜劇性就出來了。觀眾愛看的就是女追男怎么追不著。這與“坐懷不亂”還不同,坐懷不亂,一般是因為有禮義上的約束,所謂“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但《烤火》中的倪俊卻沒有這樣的約束,他已經和尹碧蓮拜堂成親了,尹碧蓮又很願意投懷送抱,他也對尹碧蓮心生愛憐,兩人可以說一見鍾情,兩廂情願,而倪俊偏偏要守身如玉,乾柴烈火卻屢燒不著,這是為什麼?觀眾就有濃厚的興趣。的《烤火》,大量採用了啞劇表演、肢體語言,這是中國戲曲的特長,在這樣的情景中,有口難言,欲言又止,正為這種表演形式提供了充分發揮的舞台。從契合戲劇情景的角度說,可能比《拾玉鐲》中的啞劇表演給為恰到好處。但是,啞劇表演只能表現尹碧蓮的可愛、大膽、聰慧的少女情態,卻不能表現倪俊的複雜的內心世界和他的心靈美。倪俊拒絕尹碧蓮求愛的理由,無母命不能成親,是不夠充分的。這樣,就使倪俊(包括倪母)的堅持守禮,顯得迂腐,不可愛,更不要說令人生敬了。也可以寫倪俊有點迂腐,但要迂腐得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