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機師
中國人民解放軍總政治部一九八一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在證明書的背面有潘景寅所在的部別、個人簡歷、出生年月及專機師和區民政局簽發的撫恤金意見等。
另外三名死難者的證明書與潘景寅的是一樣的。從證明書中可以看出,證明書中“隨飛機墜毀死亡”一句是死難者定性的核心。也就是說,機組四人的死其性質屬正常死亡,既不能像林彪等人那樣屬於叛徒,也沒有按正常飛行事故中以身殉職那樣被定為烈士。按這樣的結論,潘景寅的家屬得到了500元撫恤金,再加上搬家損失等共得到了近7000元的補償。
這裡需要指出一點的是,《證明書》上印的是“革命軍人病故證明書”,其中“病故”二字顯然與實際不符。據說,當時找不到“死亡證明書”,上級簽發的時間又很緊,不得已而用之。
平反正名
1. 鄧小平:據我個人判斷,飛行員是好人
“九·一三事件”後,沒有查出飛行員潘景寅有什麼問題。但他愛人孫祥凝還是被打成反革命家屬,直到1980年才恢復自由。她不服,往上寫申訴信。她的丈夫潘景寅給包括毛澤東、宋慶齡在內的幾乎所有的中央首長飛過專機。宋慶齡年年要回上海,都請小潘飛行員飛。“九·一三事件”前,宋慶齡仍在等著小潘忙完,再送她去上海。所以宋慶齡接到孫祥凝的信後,很快派秘書來了解情況,但陰差陽錯沒見到孫祥凝。事情很巧,那時正流行《軍港之夜》,孫祥凝翻歌片時,無意中看到一張《人民日報》。1980年11月24日,《人民日報》頭版頭條刊登中共中央副主席鄧小平在人民大會堂會見美國《基督教科學箴言報》總編輯厄·費爾的談話。因為正值審判“兩案”,費爾專門問到那架三叉戟的情況。鄧小平說:據我個人判斷,飛行員是個好人。因為有同樣一架飛機帶了大量黨和國家的機密材料準備飛到蘇聯去。就是這架飛機的飛行員發現問題後,經過搏鬥,飛機被迫降,但這個飛行員被打死了。
2.主席最後一次坐飛機是潘景寅駕駛的
專機飛行員潘景寅1929年1月出生,從小沒有母親,是個苦孩子,14歲就給地主放牛。1946年6月,後來改成四野的部隊路過,他把牛鞭子一扔,跟著部隊走了。老潘沒上過學,但他聰明,又年輕,被選上飛行員。30歲時經熟人介紹,與正在北大護校上學的孫祥凝結婚。婚後生活很幸福,先有了兩個女兒潘鷥和潘鷺,後來又有了兒子潘鵬。3個孩子的名字都是老潘起的,都有“飛”的意思,從中可以看出老潘多么熱愛飛行。因為潘景寅飛行技術好,人又老實,很快升到副師職。1967年7月,毛澤東主席最後一次坐飛機,就是潘景寅駕駛的。1970年夏天,中國從巴基斯坦進口的三叉戟,由潘景寅帶隊以民航身份飛回來。因為中央規定,毛主席不再坐飛機,所以一號專機就給了副主席林彪,由潘景寅任機長。
3.潘景寅出門只說一句:今晚可能回來
1971年9月12日是個星期日,潘景寅剛出差回來。難得他假日在家,孫祥凝和女兒給他包餃子。鄰居給的瓜餡捨不得給孩子吃,專留給老潘,所以拌了兩種餡。老潘是家裡的重點保護對象,就是困難時期,只要他一回家,孫祥凝就把最好的東西給他吃,每月配發的二兩肉也全留給老潘。這時,孫祥凝接到3個找老潘的電話,很急。潘景寅此時在理髮室,他吃了3片安眠藥。因為出差時間沒定,他準備抓緊時間先睡上一覺。沒想到瓜餡餃子還煮在鍋里,飛行通知就來了。潘景寅二話不說,提著裝有牙具、毛巾和拖鞋的旅行袋就出了門。 老潘經常出差,從不說去哪,孫祥凝也習慣了。幸虧當時場站政委的家屬來串門,以後追查,她當了證人,說潘副政委臨走確實沒說什麼。潘景寅臨出門,只說了一句:今晚可能回來。9月12日19點40分,二五六號三叉戟從西郊機場起飛,20點20分降落在海軍的山海關機場。這是潘景寅的最後一夜,安眠藥的勁早已經過了,他坐在機場調度室里,菸灰缸盛滿了菸灰。自從上世紀50年代周恩來總理去萬隆會議那一次被特務在飛機上安了炸彈炸毀飛機後,潘景寅就對專機看得特別緊,無論如何也要保證專機安全。
4.怎么機場變成“黃褲子”站崗了?
當天晚上潘景寅沒有回來,孫祥凝也沒有多想。第二天早上她走出機場營門,才發現一些不正常,怎么機場變成“黃褲子”(陸軍)站崗?“藍褲子”(空軍)呢?到了9月底,天越來越冷,可是老潘怎么沒有像以前一樣要厚衣服呢?孫祥凝悄悄問財務科,人家叫她去問政治部。孫祥凝想:老夫老妻了,追這么緊,讓人笑話。她也沒有往壞處想,因為空勤灶還是在給家裡送米麵。過了10月,孫祥凝從南口的娘家回來,機場來人說老潘犯了點錯誤,讓她別太著急。孫祥凝仍然沒想別的,老潘能犯什麼錯?大不了到幹校勞動去。可到了後來,她覺得不對頭了,熟人冷冰凍的,甚至還裝著不認識。沒兩天,單位給孫祥凝辦了“學習班”,家抄了,房子也被收走。3個孩子被塞到南口的姥姥家。家中的東西姥姥不收,又拉了回去,堆在庫房裡,散失不少。以後落實政策,組織上給了一筆賠款。孫祥凝被一關4年,因為不是地方上的事情,所以推來推去,最後關到海淀衛生局。時間長了,也就鬆了,她乘機溜回家。也沒錢,一路走到南口。剛到家就被南口派出所給追回來了,關進海淀公安局的拘留所,升了格。孫祥凝對母親說,媽您放心,他們不害我,我自己不會自殺。拘留所里睡地鋪,每天白菜湯窩窩頭,這倒無所謂,但在那種政治壓力下,前後關了一年,孫祥凝的神經有些不正常了。她出來時,孩子們都不認識了。孫祥凝在南口娘家繼續閒了三四年。她要求上班,原來的單位海淀醫院很關心,衛生局長還來看過幾次,只是說不好安排。到了1978年9月15日,孫祥凝才正式回海淀醫院上班。
5.她念念不忘給老潘一個說法
老潘常年出差,小孫經常上夜班,談戀愛就沒見幾面,結婚後也一樣,幾個孩子都是姥姥帶大的。大女兒潘鷥得了小兒麻痹,沒錢坐車,都是姥姥一步步背著進城看病。本來經過治療已經好轉,因為老潘一走,治療沒能繼續下去,至今潘鷥還站不起來。孫祥凝的妹夫王玉琳是南苑機場的飛行員,開飛機送朝鮮代表團去上海參觀,正巧發生了“九·一三事件”,不讓摸飛機了,坐火車回的北京,從此停飛。潘景寅的老父親也在這裡。孩子的姥爺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老潘在時,經濟上不發愁。當時孫祥凝每月只有30元的工資,加上姥爺的一點退休金。那些年,真是咬著牙過日子。孫祥凝下決心,一定要把老潘的3個孩子帶大。姥姥家有個小院,買不起牛奶,就養羊,擠羊奶。還養豬、養雞、種菜。過年賣一頭豬,給孩子們添件新衣服。姥姥是南口的老住戶,人緣相當好,孩子們在南口基本上沒受到歧視。如今孩子們都結了婚,有了滿意的工作,生活也越來越好,孫祥凝卻念念不忘給老潘一個說法。
6.極富同情心的106號接待員
自從鄧小平說二五六號專機飛行員是個好人後,孫祥凝有了信心,和二女兒潘鷺騎車到西郊機場,又騎車到空軍接待站,中南海四面的門都轉了個遍,工作人員指點她們到北京南站附近的中央組織部接待站。這個接待站是黨中央聯繫民眾的一個視窗,它最早是"文革"初的中央文革接待站,設在勞動人民文化宮,以後逐漸演變成人民民眾來訪接待室。到了文革後期,落實冤假錯案,上訪的人很多。往往預約到3天以後才能談。隨著政策的逐步落實,也隨著國家的經濟體制改革,上訪的人才漸漸少了。那天正趕上北京下大雪,孫祥凝和二女兒潘鷺深一腳淺一腳才摸到了地方。接待員的代號106,30多歲,極富同情心,這是他從1974年在接待站工作以來接受的最大的上訪案。他說不是早就解決了嗎?孫祥凝說,我還戴著反革命家屬的帽子呢。 這之後孫祥凝又來了十幾次,每次都補交一些材料。最後106號說,您別來了,材料我都轉上去了,今後有什麼困難您再來。沒多長時間,西郊機場來人給孫祥凝送來了潘景寅的《革命軍人病故證明書》。2004年8月2日,全家剛剛聚餐慶祝了建軍節,軍屬孫祥凝就離開人人世,去找潘景寅了。
913事件
1971年9月12日下午,油罐車為256專機加油,只加了15噸就沒油了,256的副駕駛陳聯炳認為北京到山海關15噸燃油已經超量,沒必要再要油罐車去跑一趟了。潘出於保密需要,不能吐露第二天的遠航計畫,同時,在山海關還有機會加油,就沒有再堅持加到16噸。因此256在北京出發時油艙載油是15噸。這個油量飛山海關,再飛廣州就十分危險了。
256載上林立果後,在傍晚19點40分起飛,35分鐘後,20點15分到達山海關。300多公里飛行加起落,256耗油約2噸半,油箱剩油約12噸半。按說這個油量,如果用盡備份油,飛到廣州不是沒有可能,但稍有情況,如風向不順、航線調整等,就有油盡墜機的危險。因此潘景寅下飛機後,第一件事就是要機械師李平將燃油加到17噸,這裡面就為256飛廣州準備了正常情況下所需的4噸左右的備份油。然而等到油罐車來到,取了油樣,準備給256加油時,這才發現油車油管接頭與256機翼下部的加油口不配套,無法進行壓力加油,需要把管線拉到機翼上部的加油口去實行重力加油,這樣一折騰就又要花費很長時間。潘看到天色已經很晚了,而且機組是正在吃晚飯時被召來執行緊急任務,晚飯都沒吃好,都9點多了,機場餐廳又準備好了夜餐,就同意等第二天一早再加油,讓機組人員先去吃夜餐然後抓緊時間休息。從這裡可以看出,潘是一個關心同事和下級生活的好心人。這種“好心”在“913事件”里不但導致了256北飛油量不足,還使得機組近半數人員未能趕上飛機。這一點留待後面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