湫神崇拜概況
甘肅岷縣位於甘肅省南部,流傳於該地的湫神崇拜歷史悠久,信奉形式豐富。所謂的“十八湫神”,有男性十身,女性八身,他們不僅有名號,而且也各有淵源。就其原型來看,男身均為歷史人物,上起西漢,下至明代,是當地民眾心目中的忠臣良將;女神有神話人物和地方傳說人物。這十八位湫神的形象各有特點,其中,男神戴金冠或紗帽,著龍袍,登朝靴,臉譜為紅、白二型(紅臉六位著綠袍,白臉四位著紅袍)。鬍鬚皆五絡,其須型結構為須一髭二髯二,頗為瀟灑。女神八位戴鳳冠,著紅色錦袍,飾鳳冠霞帔、雲肩,腳穿鳳頭繡鞋,一律粉臉,娥眉杏眼,盈盈欲笑,表情慈善俊俏。
湫神造像過程也具有非常嚴密的禮儀形式,其中的“裝藏”過程頗具神秘性,湫神的“腦、胸、腹”分別用“燕子、喜鵲、青蛇”活體裝入。十八位湫神的職司範圍廣泛。以驅雹、賜雨、鎮水為主,凡吉凶、禍福、盈虧、半歉之事都在祈祝範圍,被視為“福神”。賜福與保平安是基本功能,屬區域性守護神。
漱神崇拜的形式主要有發願與祈求、祭祀與巡域等祈祭活動。發願多為個體行為,先許願而後還願,也有群體發願。岷縣屬高寒陰冷的山區,每年在春播和長苗最為關鍵的3-5月份多遇早情。如遇大早,各村民眾便集體祭祀漱神,祈求降雨,進行專門的“攢神”活動。平時,十八位漱神分別被供奉在岷縣的村廟中,一到每年的農曆五月,十八位湫神便全駕出巡,全程巡域,自月初相繼開始,中旬形成高潮,下旬先後結束。轄域較大的湫神巡行三十餘村,較小者亦有十數村。一系列祭神賽會是5月巡域過程中的一大特點。湫神巡行路線所轄村莊,分會定點祭祀,祈祝豐收。在祭祀地點形成賽會,近域民眾紛紛趕會,形同節慶。5月15日,出巡湫神分頭向縣城集中,在城南古剎聚會3日,17日午後,十八位湫神依次登上城南二郎山接受官祭。依俗各湫神均領受官羊一隻,地方長吏或鄉紳致祭。到夜晚部分湫神在城區走馬路,部分返農村繼續巡域活動,也有部分回本廟司雨看田。這便是有名的岷縣“五月十七”的漱神-賽會,伴隨著“五月十七湫神賽會”便是獨具地方特色的“二郎山花兒會”。民眾唱“花兒”許願,歌祝神靈,以保年景豐盈。在賽會上,有湫神落轎聽“花兒”的風俗,每至賞心處,便起轎狂跳,想必是以“花兒”祈願的遺傳。隨著時間的推移,賽會上的唱“花兒”活動更具世俗性,曲曲皆為民眾心聲,有訴怨者、傳言者,特別是愛情“花兒”占了主導地位。
民俗文化內涵
岷縣的湫神崇拜具有完整的祭祀儀式和特定的活動場所,也有相關的禁忌,是具有一定宗教色彩的民間信仰習俗,湫神崇拜並非官方組織,而是由當地人自發形成。歷經世世代代流傳至今。作為民間自發的一種祭祀活動。他又不同於宗教,他沒有嚴格的教義和組織,更不強調自我修行。因此,不能用單純的宗教學思想或“封建迷信”思想看待湫神崇拜,用文化人類學的理論闡釋其中的文化內涵有助於我們更好地理解民間信仰的民俗性特點。
滿足社會民間信仰
湫神崇拜是一種集體的意識表現。用杜爾克姆的社會學思想分析漱神崇拜可將其認為是“社會事實”,他是客觀存在的社會現象,有外在的表現形式,是社會集體的行為活動;他對岷縣百姓具有施加性的固定的行為影響;漱神崇拜普遍存在於岷縣地區。形成這一社會事實的基本原因則是滿足人類的社會功能。
功利性是湫神崇拜最顯著的一個特點。百姓信仰湫神不是出於精神或靈魂的解脫,也不是為了解決人生的終極關懷,百姓崇拜漱神是出於實用功利性的現實利益訴求,希望通過祈求神靈的保佑,來達到祈福攘災的目的,“有靈必求”和“有應必酬”是民間信仰的普遍心態。馬林諾夫斯基的功能理論認為:“文化最終應滿足個體的需要。”風調雨順、莊稼豐收、祈福祛災,是人們對漱神的最基本要求.,最終目的乃是滿足人們最基本的生存需要。隨著時代的進步和經濟的發展,人們逐漸派生出其他的需要,岷縣自戰國時秦國建置以來,長期地處邊睡,是民族鬥爭與融合的前沿,中原文化與少數民族文化在這裡交匯、碰撞,為了加強文化認同感,增進民族凝聚力,維持特定的社會道德,岷縣百姓便自發形成了湫神崇拜的信仰習俗。此外,為滿足人們日漸擴大的派生需要,湫神崇拜也逐漸由“求神”向“娛神”轉變,使原本的民間信仰愈發具有世俗性的特點。例如祭祀儀式中宰牲、許願是人們將賄官的形式用來賄神,鳴鑼開道,打出“肅靜”、“迴避”的牌面,完全是封建官吏出衙的儀式,漱神的“翻身”禮儀,也是民間喪事的照搬。在湫神之間,人們還生拉了一些準婚姻關係:女神娘娘們大都與男神爺們結緣。眾女神本是神話及傳說人物,但在民間卻有具體的娘家,每年還要給女神專門尋找一位男性作為夫婿。百姓按照自己的意識和農家的生活方式賦予湫神人性化的特點,使漱神更加貼近百姓的生活。伴隨祭祀期間的一系列民俗活動,如花兒會便成了人們發泄感情、交流思想的空間,是人們對精神生活的追求表現。
進化中的民間信仰
由於自然環境、社會生活和歷史的影響,岷縣湫神崇拜流傳至今已具有獨特的地域性特點。之所以稱為“湫神”就是諸湫神都有本廟及職司地域,並各有神池,即漱池。神池多選定於偏遠山溪谷地的水源淨泉,互不交叉本池沿襲不變。湫神男身稱龍王,女身稱娘娘。由於當地的自然環境導致農忙時節容易乾旱,於是百姓便祈求神靈“賜雨”,“湫”便是“水”的意思,可見求雨是崇拜漱神的主要原因。另外,漱神的原型人物都與岷縣歷史發展密切相關,十八位湫神分別都有各自的歷史由來,或是歷史、或是神話、或是傳說。隨著歷史的演變,湫神崇拜的儀式內容愈加複雜和多樣。民間信仰逐漸和民族文化、民俗文化、歷史文化交融在一起。十八位漱神當中的“分巡聖母”原型乃是一藏族女子,充分體現出漢藏文化的交融。現在的湫神崇拜更是和“花兒會”、“元宵節”、“潑水節”等民俗活動交織在一起,形成了豐富的地域性民間信仰活動。
追溯湫神崇拜的歷史脈絡可更好地把握其發生、演變的過程。岷縣湫神可通過史實、神話等追溯到具體人物原型,體現了祖先崇拜和英雄崇拜,湫神造像過程中以“燕子、喜鵲、青蛇”活物對湫神進行“裝藏”,可視為一種原始的圖騰崇拜,正如古典進化論學派泰勒的“萬物有靈論”觀點,燕子等動物被視為能夠體現湫神神性的靈物,這是民間信仰的最基本形式和最原初的形態。
在漱神祭祀中,百姓祈福祛災,向神靈發願,需“攢神”,將貢品供奉給湫神,貢品為黑羊一隻,由專門的神職。
歷史發展演變
岷縣人民崇拜水神,俗祀18位揪神,而且隨著發展和演變,也將18位湫神逐漸擬人化了。如18位湫神中,南川大爺是宋代的宗澤;王家三爺是三國的姜維;關里二父是三國時的龐統:太子爺是宋代的范仲淹;大王爺是唐代的李晟;大灘廟武荘爺是明代的胡大海……他們都是歷代的忠臣良將。其實這是由對神的崇拜變為對人的崇拜的,連外地商人和地方官員也信仰 18位湫神。
每逢農曆五月十七日二郎山花兒會,街頭潑水迎神,他們都送禮、送錦袍。每年正月十五至十七日,是祀湫神的鼎盛日期。諸“湫神”皆坐八抬大轎,鳴炮起身,鳴鑼開道,其儀仗有旗、牌、幡、傘等,類似封建官吏出衙禮儀,18位湫神各有固定的街區和路線,民間燈火也按湫神出巡路線開展。凡湫神所至街區,各住戶均燃鞭炮相迎,以至炮屑布滿街道。在12個固定的街端路口,還布置有大型的“架花”和“斗花”(由眾多花炮編制而成的排花),供湫神出巡時同時燃放。如今,迎湫神的習俗雖已革除,但一年一度的迎神賽會和二郎山花兒會卻延續下來,鼎盛不衰,並且和當歸貿易活動緊密結合起來,吸引了眾多的外國朋友。
湫神祭典淵源
整個洮岷地區18路神仙的原由:元朝末年,現在岷縣、臨潭一帶曾生活過18個藏族部落,他們在史書上被人們稱為"西番十八族"或者"洮州十八族"。在《明太祖實錄》中曾經多次提到這些部族。其中記載,洪武四年正月,西番十八族元帥、各族都管、前軍民元帥府達魯花等來朝,他們被封為十八族千戶所正千戶、副千戶以及岷州府千戶所副千戶和各族都管,同時賞賜了大量的衣靴襪。後來這些歸附的藏族又發生了叛亂,於是明太祖派遣征西將軍沐英前往征討。《明太祖實錄》這樣記載:"洮州十八族番首三副使臣舒朵兒癭嗉子烏都兒及阿卜商等叛,據納鄰七站之地,命征西將軍沐英移兵討之。"臨潭縣的金姓祖先,金朝興就是在這個時候,帶著兩個弟弟,跟隨沐英前來的。
當時明軍逐步進攻,藏族等少數民族節節退守,向更遠的地方遷徙。原先他們十八個部落生活的地方就被明軍所占領,明軍每攻克一個地方,就留下部隊鎮守。這些部隊歸屬不同的將領,為了表明他們歸屬不同的統帥,或者懷念自己的統帥,那些鎮守的軍士們就將自己的統帥推到了很高的位置上,最後形成了一種神祇崇拜。這場戰爭最後的結果,"西番十八族" 在洮岷地區無法立足,不得不遠走他鄉,而他們曾經占據的18塊地盤,也就由洮州衛的18隻小部隊分別駐守。自然他們要修建18座神廟來祭奠。
現在洮岷地區多有以旗為稱呼的地名,如奉祀趙德勝、張子明、韓成的陳旗鄉。旗是明代衛所軍制中最低的編制單位,一般每旗100多人。而同時在青海黃南州同仁縣的一個寺院中保存有明朝給阿哇日部落頭人的敕書。其中一個是給一個叫阿卜束的部落首領的,任命他為河州衛千夫長,準許子孫世襲,讓他務必謹遵紀律,撫安部眾。這是洪武六年八月(1373)的事情。史料記載,洮州衛和岷州衛分別於1379年和1378年從河州衛中分出設衛的。可見洪武六年這裡生活的藏族部落,今天已經遷徙到了數百公里的青海同仁縣。從一個側面印證了"西番十八族"和"十八神廟"之間的關係。一部轟轟烈烈的《大明英烈傳》被岷縣、臨潭(隸屬甘肅)的父老鄉親展現出來了,常遇春、沐英、徐達、李文忠等18位將軍,被當地的父老鄉親當作神靈,供奉成為守護土地的神祇。在臨潭、岷縣交界的地區,幾乎每座廟內都能夠看到那些寫在《大明英烈傳》中的人物,就連明太祖朱元璋的皇后馬秀英也被洮岷的鄉親們供奉了起來。
臨潭古稱洮州,自古以來,就是聯結漢藏各族的交通要道。這裡是洮河的主要區域,山清水秀,風光秀麗,由於過去交通不便,許多迷人的景點就隱藏在這裡的山水之間。被人們稱之為"蘭州後花園"的冶力關,就以山水而聞名。
《大明英烈傳》是一部膾炙人口的小說,描寫了朱元璋從一個小和尚走向一代開國帝王的歷程。徐達、湯和、劉伯溫、胡大海、李文忠、沐英等眾多英雄豪傑在平定天下的過程中,上演了一幕幕的動人故事。這部小說,最先由話本演變而來,經過無數民間藝人的加工整理,最後成書,因此整個書中虛構多於史實。
故事是這樣的,朱元璋在南京稱帝後,張士誠、陳友諒等人聯合討明。朱元璋進行征討,不料幾次中計,先被圍困牛膛峪,後又失利九江口,九死一生,困難重重,幸有胡大海、劉伯溫等各路英豪忠心輔佐,才最終統一天下。
現在生活在岷縣、臨潭一帶的漢族,原來是從南京等地遷移過來的,他們是這些人的部屬,有些將軍是洮岷移民的先輩。他們從遙遠的江南遷移到西北以後,自然要修建神廟,也就自然地將他們的統帥、他們的祖先尊為這裡的神靈。
這是一種帶有英雄崇拜、神祇崇拜、祖先崇拜的祭祀形式。毫無疑問,這裡面最主要的是英雄崇拜。在這個漢藏民族交匯的地方,這樣的英雄崇拜就帶了幾分浪漫色彩。
在洮岷地區每個村落都有自己的地方保護神-龍王"湫神"(龍神)。當地的書面語言中叫"十八路湫神",而方言中則稱之為"佛爺"。
最為獨特的是當地所奉祀的龍王,不同於古代神話傳說和全國各地龍王廟裡所供奉的龍王,而是神化了的歷史人物。其中,明代開國將領占了絕大多數。
在冶力關鎮常山廟裡的一個石碑上,寫著"敕封",下面依次將常遇春、馬秀英、徐達等18位大明英烈傳里的人物列了出來。其中常遇春被封為洮河龍王,馬秀英被封為九天元君金母娘娘,其他的人都被封為各河的龍王。
臨潭縣舊城城關鎮和古占鄉奉祀安國;新城鄉各村奉祀徐達、李文忠、康茂才;流順鄉各村奉祀朱亮祖、花榮;陳旗鄉各村奉祀趙德勝、張子明、韓成、朱氏(朱元璋之妹,李貞之妻,李文忠之母);扁都鄉奉祀郭英;羊沙鄉奉祀成世疆;冶力關鄉奉祀常遇春;新堡鄉奉祀胡大海、岷縣堡子鄉奉祀沐英等等。
每年端陽節,臨潭縣各鄉青壯年都抬著自己村寨的"湫神"到新城隍廟集中,舉行盛大的迎神賽會和花兒會,主要目的是祈求風調雨順,五穀豐登,亦有祭祀先祖、懷舊祈福的意思。這些活動既有祈求,但更多帶有出征前的預演,尤其是賽神就帶著訓練卒伍,展開爭鬥的軍事色彩。至今洮岷地區還保留著把趕集叫作趕營,集上叫作營上的說法,這明顯與當年的移民戍邊有著直接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