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水仙子·歸興①
淡文章不到紫薇郎②,小根腳難登白玉堂③。
遠功名卻怕黃茅瘴④。
老來也思故鄉,想途中夢感魂傷。
雲莽莽馮公嶺,浪淘淘揚子江,水遠天長。
注釋譯文
①歸興:歸鄉後的感觸。
②淡文章:平淡淺薄的文章。
③小根腳:猶言根底淺,指出身平寒微賤,門第不高。白玉堂:即玉堂,唐宋以後對翰林院的別稱。
④黃茅:茅草中的一種,多生長在無人居住的荒僻之地。瘴:瘴氣,指熱帶森林中的濕熱之氣,從前被認為是惡性瘧疾等傳染病的病源,古人對此畏如狼虎。
5、 紫薇郎:唐代對中書郎的別稱,在此泛指文職高官。
作品鑑賞
此作系作者從官場中引退歸家時所作。頭兩句是說自己功名無望,既無才學又無靠山,因此仕途堪憂。初看似是自謙,實際上是發不平之聲。說自己因出身貧寒而“難登白玉堂”,發自內心的控訴!下邊三句對歸鄉原因作進一步解說:本想隱居深山,又因那裡瘴氣太重,自己年事已高就更加思鄉,故鄉的山水魂牽夢繞。最後寫歸鄉途中所見:馮公嶺,揚子江,正是日夜“夢感魂傷”的故鄉!結尾表達了作者熱愛故鄉的無限深情。
“歸興”翻譯成白話,就是回鄉的情興。詩人們選上這個題目,絕大多數都是興致勃勃的,但本曲中作者則不然。這首散曲前半述功名失意,後半寫歸途渺茫,合成了一片無可奈何的悲哀。
“淡文章不到紫薇郎”,是說自己一生不得文章力。作者故意用“紫薇郎”來代表高官要職,不用平仄相同的“尚書郎”之類,恐怕就是為了突出“淡”與“紫”在色彩上的不諧。“淡文章”並非全是自謙文筆平淡之意,因為元代長期廢除科舉,文人入仕大多通過薦引,文才再高、文章再好也是不頂用的。所以這裡的“淡”字,更多是就文章的性質作用而言,幾乎可以作為“扯淡”的詈語看待(《西湖遊覽志余》:“餘杭人有諱本語而巧為俏語者,如胡說曰扯淡。”“淡”實是一種罵人話)。同樣,“小根腳難登白玉堂”,“根腳”本是底細、來歷的意思(如睢景臣《哨遍·高祖還鄉》:“把你兩家兒根腳從頭數。”),這裡徑突出“腳”字,與“難登白玉堂”掛起鉤來。這是說自己缺乏背景,無人奧援,正是對“淡文章不到紫薇郎”的進一步詮釋。“遠功名”一句則換了個角度,流露出恐懼宦海風波險惡的內心,表現了自己在功名道路上趔趄不前的矛盾心理。這三句將功名不遂的種種感慨,用曲折而辛辣的自嘲方式進行表達,益見傷口的隱痛。這些都是“歸興”產生的緣由,但更觸目驚心的,卻實是下一句中的“老來”二字。作者已明知文章淡、根腳小,還存在“黃茅瘴”的潛在威脅,卻依然在功名場中蹉跎至今,這原是元代知識分子命運的普遍悲劇。看來正是這個“老”字,才是促成作者下決心“歸”的根本原因。
“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歸興”既決,應當是“載欣載奔”了吧?事實上又不然。這就是下半所表現的“水遠山長”、“夢感魂傷”。“雲莽莽”映“山長”,“浪淘淘”映“水遠”,讀上去像是聽到作者一聲聲的喟嘆。“歸興”的因是感傷,“歸興”的果也是感傷,這就使讀者對詩人老來無成、黯然回鄉的況味,產生了強烈的同情和懷想。
這首小令不僅感情深沉,語言老辣,在對仗上也是頗能體現作者風格的。曲中的對仗在工整的前提下,一是增大對偶形象的距離,二是巧用詞性的轉化。如“紫薇郎”、“白玉堂”、“黃茅瘴”,銖兩悉稱而形象各異,“紫”、“白”、“黃”都非純粹的色彩原意。這樣看來,作者以偏僻的地名“馮公嶺”對“揚子江”,恐怕也是出於“公”、“子”借對的考慮。
作者簡介
張可久 ,(約1270-?),字小山。慶元路(今浙江寧波市)人。曾為桐廬典史。崑山幕僚等官。生平好游,遍及江南。其曲詞藻清麗,華而不艷,善取前人詩詞名句入曲,可謂詞林宗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