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述
韓愈的《毛穎傳》,明明是寫毛筆這一物的特性,韓愈卻把它當作人來寫,而且鄭重其事地為之立傳,煞有介事地考證其先祖,這就使整個構思獲得了滑稽的性質。寫毛筆這樣小的題材,卻採取了傳記的體裁,篇末還有 太史公的議論,簡直是用《史記》的史學家筆調,這種內容與形式的矛盾,更構成了文章的喜劇性。
《毛穎傳》曾遭到時人的非議和責難。韓愈的弟子張籍兩次致信批評他“尚駁雜無實之說”。《舊唐書·韓愈傳》在他死後,嚴厲地指責《毛穎傳》“譏戲不近人情”,乃 “文章之甚紕繆者”。這是以儒家教化、“溫柔敦厚”的傳統詩教進行文學批評的結果。然而,也有不少人,看出了韓文在“正言以垂教”,形成“氣盛言直”的主要美學特徵之 外,還存在幽默詼諧的另一種美學風格。“設虛景描寫,工極古今”(茅坤語),“通篇將無作有。
毛穎者,中山人也。其先明視,佐禹治東方土,養萬物有功,因封於卯地,死為十二神。嘗曰:「吾子孫神明之後,不可與物同,當吐而生。」已而果然。明視八世孫羺,世傳當殷時居中山,得神仙之術,能匿光使物,竊姮娥、騎蟾蜍入月,其後代遂隱不仕雲。居東郭者曰鵕,狡而善走,與韓盧爭能,盧不及,盧怒,與宋鵲謀而殺之,醢其家。
秦始皇時,蒙將軍恬南伐楚,次中山,將大獵以懼楚。召左右庶長與軍尉,以《連山》筮之,得天與人文之兆。筮者賀曰:「今日之獲,不角不牙,衣褐之徒,缺口而長須,八竅而趺居,獨取其髦,簡牘是資.天下其同書,秦其遂兼諸侯乎!」遂獵,圍毛氏之族,拔其豪,載穎而歸,獻俘於章台宮,聚其族而加束縛焉。秦皇帝使恬賜之湯沐,而封諸管城,號曰管城子,曰見親寵任事。
穎為人,強記而便敏,自結繩之代以及秦事,無不纂錄。陰陽、卜筮、占相、醫方、族氏、山經、地誌、字書、圖畫、九流、百家、天人之書,及至浮圖、老子、外國之說,皆所詳悉。又通於當代之務,官府簿書、巿井貸錢註記,惟上所使。自秦皇帝及太子扶蘇、胡亥、丞相斯、中車府令高,下及國人,無不愛重。又善隨人意,正直、邪曲、巧拙,一隨其人。雖見廢棄,終默不泄。惟不喜武士,然見請,亦時往。累拜中書令,與上益狎,上嘗呼為中書君。上親決事,以衡石自程,雖官人不得立左右,獨穎與執燭者常侍,上休方罷。穎與絳人陳玄、弘農陶泓,及會稽褚先生友善,相推致,其出處必偕。上召穎,三人者不待詔,輒俱往,上未嘗怪焉。
後因進見,上將有任使,拂試之,因免冠謝。上見其發禿,又所摹畫不能稱上意。上嘻笑曰:「中書君老而禿,不任吾用。吾嘗謂中書君,君今不中書邪?」對曰:「臣所謂盡心者。」因不復召,歸封邑,終於管城。其子孫甚多,散處中國夷狄,皆冒管城,惟居中山者,能繼父祖業。
太史公曰:毛氏有兩族。其一姬姓,文王之子,封於毛,所謂魯、衛、毛、聃者也。戰國時有毛公、毛遂。獨中山之族,不知其本所出,子孫最為蕃昌。《春秋》之成,見絕於孔子,而非其罪。及蒙將軍拔中山之豪,始皇封諸管城,世遂有名,而姬姓之毛無聞。穎始以俘見,卒見任使,秦之滅諸侯,穎與有功,賞不酬勞,以老見疏,秦真少恩哉。
題解
“毛穎”即毛筆。
本文作於韓愈三十六至四十七歲間,韓愈仕途坎坷,早年四度應試,才中進士。三次參加博士宏詞考試,均不中選。多方投書求官,亦未成功,後才找到幕僚的職位。又因上書獲罪被貶,後得赦。終於回長安任國子監博士。以後十二年,官職屢經遷調,或升或降。作者又當朝宰相張九齡被罷、將帥封常清受戮、張巡、許遠忠心報國而身後寂寞。因而對龍顏易變、皇帝寡恩、群臣傾軋、宦海浮沉、人心痛楚早就蓄積於心中。
文章主題,有人認為是表揚毛穎能盡其所能;也有人認為它是在諷喻皇上的寡恩薄情。
《毛穎傳》里,明明是描寫毛筆這一事物的特性,卻把它當人來寫,而且鄭重其事地為之立傳,煞有介事地考證其祖先,這就使整個構思有了滑稽的性質。寫毛筆這樣小的題材,卻採取了傳記的體裁,篇末還有太史公的議論,簡直就是史學家的筆調,這種內容與形式上的矛盾,更構成了文章的喜劇性。
譯文
毛穎是中山(地名)人。他的先人是兔子,輔佐大禹治理東方,(因)養育萬物有功,因此在卯地獲得封地,死後成為十二神之一。(他)曾經說:“我的子孫是神的後代,不可以和其它生物相同,(生產)是從嘴裡吐出來的。”後來果然是這樣。兔子的第八代孫子剛剛出生,人世間正當殷朝時期它住在中山,得到了神仙的法術,能夠隱身、驅使物事,與嫦娥偷情,騎蟾蜍進入月亮,他的後代便隱居不當官。住在城東的名叫鵕(‘鳥’改‘免’。讀音cūn一聲),(它)狡猾並且善於奔跑,和韓盧比賽,盧不如它。盧惱怒,和鵲共同謀劃殺了它,將它全家剁成了肉醬。
秦始皇的年代,蒙恬將軍在南方討伐楚國,在中山停留,準備舉行大型的狩獵行動來威嚇楚國,召集左右的庶長(官名)和軍尉(軍官名)一起,用連山占卜這次行動,預測天時和人和的預兆。占卜者恭賀道:“這次要捕獲的,是沒有角牙齒不鋒利,穿短布衣的動物,缺嘴並且頸脖子長,有八竅象打坐一樣坐著,就取他的毛,可以用來作為形成(寫)書冊的東西,如果天下都用它來書寫(‘書’字一字雙意,書寫、文字,又指統一文字),秦大概最終將兼併諸侯吧!”於是開始狩獵,圍捕毛(毛穎)家一族,拔下它們的毛,將毛尖(穎:原意是尖端。此處還暗指毛穎即兔子)裝車帶回,到章台宮將俘虜獻給皇帝,聚集他家族的人將它們束縛起來(暗指束縛兔毫做筆)。秦始皇恩賜讓蒙恬將它放入湯池沐浴(湯:洗澡的池湯。到過西安的華清池的人就明白了。)(暗指毛筆之沐於硯中),並賜它封地:管城(暗指:做成毛筆,必需竹管),(賜)名字:管城子(子:尊敬的意思,先生)。逐漸得到(皇帝)的恩寵並管理事務。
毛穎這個人記憶力非常強並且敏捷、敏銳,從結繩記事的年代起直到秦代的事,沒有不編纂記錄的;陰陽、卜卦、占卜相術、醫療方術、民族姓氏、山川的記載、地誌、字和書法、圖畫、三教九流諸子百家等天下的書,乃至佛學、老子、外國的各種學說,全都詳細地記下;還通曉當代的各種事務,官府公函,市井中貨物錢財的賬目記錄,全都為皇上服務。從秦始皇到太子扶蘇、胡亥、丞相李斯、中車府令(官名)趙高,下到國民百姓,沒有不愛重他的。又善於隨人的意,正直、邪惡、委婉、巧妙、拙樸的,全都隨人的意。雖然有時被廢棄(一邊),始終沉默但不泄氣。惟有(一點)不喜歡武士,但是如果被請也經常前往。
毛穎長期被封為中書令(官名。掌管傳遞、宣示皇帝命令。),和皇上更加親密,皇上曾經稱他為中書君。皇上親自決斷公事,每天閱覽公文以達到規定的重量來限定自己,就是宮裡的人也不得站在他的旁邊,惟獨毛穎和拿蠟燭的奴僕經常在旁邊侍奉,皇上休息時才完。毛穎和絳縣人陳玄(陳:舊、玄:黑。指墨。墨以時間久為好。絳縣以產墨著名。)、弘農縣(當時產硯台)的陶泓(硯台)和會稽縣(當時產紙)褚先生(指紙)友好相善,互相推崇備至,他們出現的地方必定互相偕同。皇上召見毛穎,(他們)三人不等皇帝召見,一動就是一起前往,皇上從沒怪罪過他們。
後來一次進見時,皇上要委任,重用他,於是脫下帽子謝恩。皇上看見他的頭髮禿了,並且所畫的畫不能如皇上的意。皇上譏笑道:“中書君老並且禿頭,不能勝任我的任務了。我曾經稱您是中書(中:中用。書:書寫。),您現在是不中書啊?”回答說:“我就是盡心啦(暗指:用盡筆心)。”於是(皇上)不再召見,(他)回到封地,在管城終老。
他的子孫很多,分散在中國和外地,都冒充是管城人,惟有住在中山的後代能夠繼承父輩祖宗的事業。
太史公(《太史》作者)說:“毛家有兩族,其中一族是姬姓,周文王的兒子,封為毛,就是所謂的魯、衛、毛、聃。戰國的時候有毛公、毛遂(人名)。惟有中山這一族,不知道他們的祖宗,子孫最興旺。孔子作《春秋》,是見捉到麟(春秋時,魯哀公十四年捉到一隻麟[麒為公,麟為母。它們是象徵仁義、祥瑞的獸],孔子當時正在寫《春秋》,聽到這個訊息,認為麟出現不是時候,於是絕筆,停止寫《春秋》)而停筆的,而不是他(毛穎)的罪過。蒙將軍拔中山(兔子)的毛,秦始皇賜封管城,於是世代有名,而姬姓的毛族默默無聞。毛穎起始於俘虜的樣子出現,完結於任命和重用。秦滅諸侯,毛穎肯定有功勞,沒有賞賜和酬勞,還因為老邁而被疏遠,秦始皇真是薄情寡義啊!”
評論
讀韓愈所著毛穎傳後題柳宗元
自吾居夷,不與中州人通書。有南來者,時言韓愈為《毛穎傳》,不能舉其辭,而獨大笑以為怪,而吾久不克見。楊子誨之來,始持其書,索而讀之,若捕龍蛇,搏虎豹,急與之角而力不敢暇,信韓子之怪於文也。世之模擬竄竊,取青媲白,肥皮厚肉,柔筋脆骨,而以為辭者之讀之也,其大笑固宜。
且世人笑之也,不以其俳乎?而俳又非聖人之所棄者。《詩》曰:“善戲謔兮,不為虐兮。”《太史公書》有《滑稽列傳》,皆取乎有益於世者也。故學者終日討說答問,呻吟習復,應對進退,掬溜播灑,則罷憊而廢亂,故有“息焉游焉”之說。不學操縵,不能安弦。有所拘者,有所縱也。太羹元酒,體節之薦,味之至者。而又設以奇異小蟲、水草、楂梨、橘柚,苦鹹酸辛,雖蜇吻裂鼻,縮舌澀齒,而鹹有篤好之者。文王之昌蒲菹,屈到之芰,曾皙之羊棗,然後盡天下之味以足於口。獨文異乎?韓子之為也,亦將弛焉而不為虐歟!息焉游焉而有所縱歟!盡六藝之奇味以足其口歟!而不若是,則韓子之辭,若壅大川焉,其必決而放諸陸,不可以不陳也。
且凡古今是非六藝百家,大細穿穴用而不遺者,毛穎之功也。韓子窮古書,好斯文,嘉穎之能盡其意,故奮而為之傳,以發其鬱積,而學者得以勵,其有益於世歟!是其言也,固與異世者語,而貪常嗜瑣者,猶呫呫然動其喙,彼亦甚勞矣乎!
讀毛穎傳無名氏
韓愈為毛筆作傳,神來之恩,虛幻之詞,於傳奇小說般的敘事中,將朝廷之疏遠少恩於衰老才幹之忠臣的現狀道盡,並用俳諧的修辭,自嘲般的訴說,發郁其不滿。
夫志士不幸遇窮困,雖抱其才,偶不得其時,無以發揮,逐潦倒不堪,君王得而識之,委於重任,以成志士之偉業,而其國家得以治理圖強,然,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疏老無用之時,便見棄,以至寒心天下之能士,故每時代懷才歸隱者無計。
韓愈痛感其非,故作毛穎之傳,追乎毛穎先祖於堯舜,借兔之身,以悲其身世之蒼鬱,才能之出神。後集中筆墨於秦代毛穎的遭遇,擬人的筆法刻畫出毛穎的忠貞盡才於當時,親寵任事於秦始皇,然老而見棄,棄封管城。天下同其書,成其字,傳之於後世,豈不是毛穎之功?然毛穎不過言之:臣所謂盡心者!
悲乎,鬱郁其不得,見棄於衰老,毛穎無所言,然天下豈不為之歸途境遇寒心?國之以道德為根本,毛穎雖老而不能任事,然君王當禮敬之,以使天下盡忠盡才之士子心慰…
韓愈作毛穎傳,誠以此而言。
《毛穎傳》解析
全文五個自然段,可分為三個部分。
第一、二段為第一部分,寫毛穎(毛筆)的家世。這一部分像一篇兔傳,至“獨取其髦”,始為毛穎伏筆,至圍毛氏族,拔毫載穎,聚族束縛,這才進入傳的正文。第三、四段為文章第二部分。第三段寫毛筆因有廣泛功用(“強記而便敏,‘善隨人意”),得到人人的喜愛和皇帝的重用。敘毛穎得到寵幸,“與上益狎”的情況,作為下面被拋棄的反襯。第四段,寫毛穎(毛筆)因“上見其發禿,又所摹畫不能稱上意”,而遭皇帝揶揄,並受到“不復召”的冷遇。這兩段通過毛穎被皇帝重用與拋棄,這樣親疏各別的對比,深刻闡明:皇恩並不浩蕩,皇帝寡情,對待百姓不過是利用而已。第五段為全文第三部分,是作者對毛穎以俘虜身份進見,受到重用,最後被棄置這一事實發表議論,尖銳地指出:“秦真少恩哉!”篇末點睛,一針見血。文章以事件進行謀篇。
文章三個部分之間聯繫緊密,一氣貫注,但中間峰巒迭起。如毛穎祖先的一支遭復滅之災,毛兔家族交了厄運,接著蒙恬將軍“載穎而歸”,毛穎成了俘虜,不料秦始皇“賜之湯沐”,毛穎得到了封爵,“日見親寵任事”,情況發生劇變。毛穎的命運由逆境往順境轉化,此後,愈見發達,君臣、國人,無不喜愛,毛穎達到了事業的峰巔,但一次偶然的機會,毛穎免冠謝皇帝,卻暴露了自身的弱點,皇帝也就棄之不顧了。這是文章的一大轉折,既是寓言的高潮,也是它的結局。這個結局是帶悲劇性的,它犀利而深刻地道破了皇帝的本質。行文至此,本可收束,但“太史公曰”一段議論闡發了寓言的含意,使主題愈益深化。如此轉折變化,曲盡其妙。
這篇散文寓莊於諧的寫法,類似司馬遷《史記》中的《滑稽列傳》。莊,是主題的嚴肅性。這篇作品的主題是什麼?有人認為是表揚毛穎能盡其所能,也有人認為是影射諷刺老而無用的執政大臣。後者顯然脫離作品實際,因作品對毛穎“褒”多於“貶”;前者雖點明了作品一個方面的主要內容,卻未能抓住本質。探究其底蘊,它應是在諷喻皇帝的寡恩薄情。這篇寓言體散文作於韓愈三十六歲至四十七歲之間。韓愈仕路坎坷,早年四度應試,才中進士,三次參加博學宏詞考試,均不中選,多方投書求官,亦未成功,後才找到幕僚的職位,又因上《御史台上論天旱人飢狀》獲罪被貶為連州陽山縣令,逢唐德宗去世,順宗繼位,得赦,不久順宗退位,憲宗登基。韓愈終於回長安任國子監博士,以後十二年,官職屢經遷調,或降或升。韓愈出自切身體驗,又經精細觀察(如看到著名宰相張九齡被罷,將帥封常清受戮,張巡、許遠忠心報國,身後寂寞),因而對於龍顏易變,皇帝寡恩,群臣傾軋,爾虞我詐, 宦海浮沉,人心痛楚,早就蓄積於胸中,遂醞釀而為作品的主題。如何使這種鬱積 的情志宣洩出來?作者找到了理想的噴射口——寓言體。嚴肅而重大的主題,便 通過嬉笑詼諧的寓言形式得以體現。它同樣符合“文以載道”的原則,不過採取了 諧謔的方式罷了。諧謔,即滑稽。 在《毛穎傳》里,明明是描述毛筆這一物的特性。
《毛穎傳》的妙處在於它善於捕捉、把握人與物之間的相似點,在形與神上造成’既像又不像的獨特韻味。文章考察毛筆的發生、發展歷史,與一個虛構的人物“毛 穎”的身世家史吻合一致。寫毛筆的用途廣泛,既可記錄史事,使用面極大,不是作 一般的說明,而是寫毛穎這人“為人強記而便敏”“自結繩之代以及秦事,無不纂 錄”。種種學說,九流百家,“皆所詳悉”,“又通於當代之務”。寫毛筆作為工具為不 同的人所使用這一特點,則把它寫成“毛穎”這個人“善隨人意”“雖見廢棄”亦“終默 不泄”。這是“肖”,簡直形神畢肖。但又不肖,妙在介於肖與不肖之間。如敘兔的 祖先居東郭者,“狡而善走,與韓盧爭能,盧不及”。韓是韓國,盧是黑犬名,狡兔與 · 韓盧爭能的故事,見於《戰國策·齊策》。這裡,明說毛穎的祖先是狡兔,因而毛穎 不是人,而是由兔毛製成的筆。似乎故意露出馬腳,讓讀者記住,作者在為毛筆立 傳,而不是為毛穎這個人物立傳,這就是所謂“不肖”。但下面所記言談舉止,遭際 處境,又似乎跟人一樣,物與人又融為一體了。寫毛筆與墨、硯、紙四物為秦始皇同 時使用,四者形影不離,是肖;寫上召穎,“三人者,不待詔輒俱往,上未嘗怪焉”,則 不肖矣,因為只用筆而沒有墨、硯、紙,是寫不成字的,秦始皇召毛穎必與其他三者 一起。正因為既肖又不肖,才異趣橫生。
《毛穎傳》曾遭到時人的非議和責難。韓愈的弟子張籍兩次致信批評他“尚駁雜無實之說”。《舊唐書·韓愈傳》在他死後,嚴厲地指責《毛穎傳》“譏戲不近人情”,乃 “文章之甚紕繆者”。這是以儒家教化、“溫柔敦厚”的傳統詩教進行文學批評的結果。 然而,也有不少人,看出了韓文在“正言以垂教”,形成“氣盛言直”的主要美學特徵之 外,還存在幽默詼諧的另一種美學風格。“設虛景描寫,工極古今”(茅坤語),“通篇將 無作有,所謂以文滑稽者”(王遵岩語),“以史為戲,巧奪天工”(儲欣語),“為千古奇 文”(林紓語),此類贊語,都接觸到《毛穎傳》最重要的審美特徵——滑稽。柳宗元的 評述更為精彩。他引《詩經》“善戲謔今,不為虐今”和司馬遷《史記·滑稽列傳》為證,說明《毛穎傳》能起“息焉游焉”(解倦提神)的作用,具有娛樂性的長處。產生了“讀之 若捕龍蛇,搏虎豹,急與之角而力不敢暇”的審美效果。確實,《毛穎傳》寓莊於諧,“以發其鬱積”,達到思想內容與藝術形式的完美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