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朔模式簡介
楊朔模式特點
其十七年的散文創作,自然而然的形成了其特有的模式:從寫景入手,然後引出在風景中活動著的平凡人物,最後通過比興、象徵將景物和人物聯繫起來,升華出人民性的歌頌這一主題。楊朔創造地繼承了中國傳統散文的長處,於托物寄情、物我交融之中達到詩的境界。他營造意境時,常在謀取“情”的新意上做文章,如借蜜蜂的勤勞創造而無所求的特點,來寄情社會主義建設者的高尚情操。楊朔散文在寫人狀物時詩意濃厚。他寫人善於選取感情色彩豐富的片斷刻畫人物的神貌、內心;他的景物描寫,在寫出自然美的同時,也是創造意境,深化主題的重要手段。楊朔散文的結構精巧,初看常有雲遮霧罩的迷惑,但峰迴路轉之後,曲徑通幽,豁然展現一片嶄新天地,而且結尾多寓意,耐人尋味。楊朔語言具有苦心錘鍊後的魅力,象詩一般精確、凝鍊、含意豐富又富音樂感,具有清新俊朗、婉轉蘊藉的風格。
楊朔模式的影響力
楊朔的散文可說是確立了一個極典型的模式,模仿者無數。他獨特的構思方式——言此而意彼,雖為精巧,其實卻很易學、易仿。只要翻翻當時(乃至新時期初期)的報刊雜誌,便不難發現:大量的記事、抒情散文都令人驚異地循著楊朔《荔枝蜜》、《茶花賦》之類散文的思路,甚至連寫作者的思想感受歷程——先抑後揚,也千篇一律。其中有不少弄巧成拙、故弄玄虛的篇什,讀來味同嚼蠟。此外,許多名家的“煉意思路”也被當成百用不厭的模式照搬:如蜜蜂被視為勞動、勤勞的象徵(來自楊朔《荔枝蜜》),春天則成為政治意義上的春天,革命聖地的一草一木皆被賦予象徵,花朵、青松、小草之類則一定要上升為某種政治品質的借喻。布局也成為公式,像仿照楊朔《荔枝蜜》結尾“這一夜,我夢見自己變成了只小蜜蜂”、峻青《秋色賦》結尾“我愛秋天,我愛我們這個時代的秋天。我願這大好秋色永駐人間”等方式收尾的比比皆是,結果,許多散文所謂“畫龍點睛”反畫虎類犬。這也是十七年散文數量眾多卻佳品極少的一個原因。與此相對應的,是句式的泛濫。幾乎每篇散文佳作中都有一些引起了眾多模仿的句式表達:
楊朔《茶花賦》:“茶花是美啊,凡是生活中美的事物都是勞動創造的。”
劉白羽《櫻花》:“它那種迎春風而怒放的精神,不是正蘊蓄著日本人民革命精神與革命熱情嗎?”
秦牧《花城》:“我們讚美英勇的鬥爭和艱苦的勞動,也讚美由此而獲得的幸福生活。”
袁鷹《井岡山記》:“明亮的,燦爛的茨坪燈火,你的每一盞燈光,豈不就是井岡山人的一顆跳動的、熾熱的心?”
魏巍《誰是最可愛的人》中戰士表白:“我在這裡蹲防空洞,祖國的人民就可以不蹲防空洞呀……”
陶鑄《松樹的風格》:“我每次看到松樹,想到它那種崇高的風格的時候,就聯想到共產主義風格。”
楊朔簡介
楊朔(1913--1968)山東蓬萊人。原名楊毓瑨,字瑩叔,蓬萊城裡人。當代著名作家。 解放後曾任中國作家協會外國文學委員會主任,保衛世界和平大會黨組常委。"文革"開始後,揚朔被中國作協的造反派列為重點批鬥對象。1968年7月底楊朔要求上書毛主席和要求與單位領導談話,均遭拒絕。絕望中於8月3日吞服安眠藥自殺。他作品的基調是歌頌新時代、新生活和普通的勞動者,代表作品有《荔枝蜜》、《蓬萊仙境》、《雪浪花》、《香山紅葉》、《畫山繡水》、《茶花賦》、《海市》等。
楊朔模式散文選讀
《荔枝蜜》花鳥草蟲,凡是上得畫的,那原物往往也叫人喜愛。蜜蜂是畫家的愛物,我卻總不大喜歡。說起來可笑。孩子時候,有一回上樹掐海棠花,不想叫蜜蜂螫了一下,痛得我差點兒跌下來。大人告訴我說:蜜蜂輕易不螫人,準是誤以為你要傷害它,才螫。一螫,它自己耗盡生命,也活不久了。我聽了,覺得那蜜蜂可憐,原諒它了。可是從此以後,每逢看見蜜蜂,感情上:疙疙瘩瘩的,總不怎么舒服。今年四月,我到廣東從化溫泉小住了幾天。四圍是山,懷裡抱著一潭春水,那又濃又翠的景色,簡直是一幅青綠山水畫。剛去的當晚,是個陰天,偶爾倚著樓窗一望:奇怪啊,怎么樓前憑空湧起那么多黑黝黝的小山,一重一重的,起伏不斷。記得樓前是一片比較平坦的園林,不是山。這到底是什麼幻景呢?趕到天明一看,忍不住笑了。原來是滿野的荔枝樹,一棵連一棵,每棵的葉子都密得不透縫,黑夜看去,可不就像小山似的。荔枝也許是世上最鮮最美的水果。蘇東坡寫過這樣的詩句:“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可見荔枝的妙處。偏偏我來的不是時候,滿樹剛開著淺黃色的小花,並不出眾。新發的嫩葉,顏色淡紅,比花倒還中看些。從開花到果子成熟,大約得三個月,看來我是等不及在從化溫泉吃鮮荔枝了。吃鮮荔枝蜜,倒是時候。有人也許沒聽說這稀罕物兒吧?從化的荔枝樹多得像汪洋大海,開花時節,滿野嚶嚶嗡嗡,忙得那蜜蜂忘記早晚,有時趁著月色還採花釀蜜。荔枝蜜的特點是成色純,養分大。住在溫泉的人多半喜歡吃這種蜜,滋養精神。熱心腸的同志為我也弄到兩瓶。一開瓶子塞兒,就是那么一股甜香;調上半杯一喝,甜香裡帶著股清氣,很有點鮮荔枝味兒。喝著這樣的好蜜,你會覺得生活都是甜的呢。我不覺動了情,想去看看自己一向不大喜歡的蜜蜂。荔枝林深處,隱隱露出一角白屋,那是溫泉公社的養蜂場,卻起了個有趣的名兒,叫“蜜蜂大廈”。正當十分春色,花開得正鬧。一走進“大廈”,只見成群結隊的蜜蜂出出進進,飛去飛來,那沸沸揚揚的情景,會使你想:說不定蜜蜂也在趕著建設什麼新生活呢。養蜂員老梁領我走進“大廈”。叫他老梁,其實是個青年人,舉動很精細。大概是老梁想叫我深入一下蜜蜂的生活,小小心心揭開一個木頭蜂箱,箱裡隔著一排板,每塊板上滿是蜜蜂,蠕蠕地爬著。蜂王是黑褐色的,身量特別細長,每隻蜜蜂都願意用采來的花精供養它。老梁嘆息似的輕輕說:“你瞧這群小東西,多聽話。”我就問道:“像這樣一窩蜂,一年能割多少蜜?”老梁說:“能割幾十斤。蜜蜂這物件,最愛勞動。廣東天氣好,花又多,蜜蜂一年四季都不閒著。釀的蜜多,自己吃的可有限。每回割蜜,給它們留一點點糖,夠它們吃的就行了。它們從來不爭,也不計較什麼,還是繼續勞動、繼續釀蜜,整日整月不辭辛苦……”我又問道:“這樣好蜜,不怕什麼東西來糟害么?”老梁說:“怎么不怕?你得提防蟲子爬進來,還是提防大黃蜂。大黃蜂這賊最惡,常常落在蜜蜂窩洞口。專幹壞事。”我不覺笑道:“噢!自然界也有侵略者。該怎么對付大黃蜂呢?”老梁說:“趕!趕不走就打死它。要讓它待在那兒,會咬死蜜蜂的。”我想起一個問題,就問:“可是呢,一隻蜜蜂能活多久?”老梁回答說:“蜂王可以活三年,一隻工蜂最多能活六個月“我說:“原來壽命這樣短。你不是總得往蜂房外邊打掃死蜜蜂么?”老梁搖一搖頭說:“從來不用。蜜蜂是很懂事的,活到限數,自己就悄悄死在外邊,再也不回來了。”我的心不禁一顫:多可愛的小生靈啊,對人無所求,給人的卻是極好韻東西。蜜蜂是在釀蜜,又是在釀造生活;不是為自己,而是在為人類釀造最甜的生活。蜜蜂是渺小的;蜜蜂卻又多么高尚啊!透過荔枝樹林,我沉吟地望著遠遠的田野,那兒正有農民立在水田裡,辛辛勤勤地分秧插秧。他們正用勞力建設自己的生活,實際也是在釀蜜——為自己,為別人,也為後世子孫釀造著生活的蜜。這黑夜,我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變成一隻小蜜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