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老兵 黃埔學員
李濟美(1920.11.12----2004.3.21)江西永修縣人,黃埔軍校二分校十七期學員。字賢郎,職業軍人,詩人。平生喜愛文學,留有部分作品於世,大部分未公開發表。其餘諸多文字,見於相關書籍如《建昌史志》等。1934年,肖克部隊經過家鄉時,參加紅軍。後因為為獨子,被父親追回。後,抗日戰火燒及修河兩岸,毅然為保家衛國而從戎。在軍中歷任排、連、營、團付及團參謀長,衢州綏靖公署中校專員;解放後,回家務農。雖屢遭迫害壓迫,但一生樂觀開朗,終老天年,享年84歲。其不計得失,躬耕自娛,在鄉與眾老詩歌唱和,令人傾嘆!取武寧余長英為妻,有二兒、二女。
戎馬十年抗戰十年,現十年記敘如下:
一 生長我祖居在贛北永修縣境一個山連山嶺連嶺的偏僻山區——下城洞(後遷沙田港),那裡分布著九個村落,我出生的小村叫皂殼坪。都是聚族而居,當時總共約有百餘戶人家。人們種著憑祖輩的雙手,用大小石塊砌成的梯形旱地和溪邊山腳的少數稻田。就這樣三分主糧七分雜糧,年復一年,勤勞儉樸的過著艱苦的生活。
二 抗日從軍日本鬼子的鐵蹄,踏遍了祖國大好半壁河山。一九三八年又逼到我修河北岸,與我南岸守軍對峙。在抗日救亡,人人有責的感召下,我作為一個稍有知識的青年和廣大愛國青年一樣,毅然舍家從戎,抗日救國。隨十九師部隊後撤,並在該師五十五團當見習文書兼傳令兵。
三 報考軍校隨部隊到達長沙後,承團軍需室主任歐陽鍾援引,報考中央陸軍軍官學校並被錄取,編入第二分校第七總隊第二大隊五中隊學步科,校址在湖南武岡縣高沙市。一九四零秋,因前方急需下級軍官補充,我們提前畢業,,按自報要求被分配到陸軍第十九師五十五團當見習排長。
四 分到部隊我們同學七人(到畢業時只剩下二人),該師上至師長下至伙夫,請一色的湖南人。使我產生了兩種不協調的負擔:一,因我是江西人,他們認為江西人只會做生意,當兵的都是怕死的或投機的;所以受到官兵的冷遇,稱我為老表排長。二,這個師的師長是行伍出身,致使多數中下級軍官都是行伍出身,他們輕視我們軍校學生,明言暗語諷刺我們,說軍校出生的軍官只會紙上談兵,一上戰場就沒門。而我們這些年輕學生出身的軍官同樣瞧不起行伍軍官,來呢地圖都看不懂,甚至點名冊都認不全,而且他們年齡都老大。因此因相互的猜忌而分成兩派。但我們軍校出身的學生充分發揮了黃埔精神,付出了大量的犧牲和刻苦鍛鍊,做出了一些驚人事跡,使這些不信任的誤解不久就消失了,以後逐漸得到上級的器重和任用。
五 烽火十年我自一九四零年分配到部隊至一九四九年夏在福州解放,在這十年中,由少尉排長.中尉排長.上尉連長.上尉付營長.少校營長.中校參謀.中校團作戰班主任(團參謀長)。在此期間,先後參加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等大小戰役戰鬥幾十次,負過四次大傷(抗戰三次內戰一次)。 僅將我在各戰爭中經歷的簡略情況,以及在福州時坐待解放情形。卸甲歸田,結束十年軍旅生涯回憶為下……
(一) 浙贛戰役
那時我師的任務是穿插到敵人後方,以閃電似的戰術奪取和襲擊敵人大小據點,破壞敵後交通,牽制敵人的兵力,有利我主力和敵人決戰。我團當時集結在南昌縣屬的塗*槎柘林地帶(不是永修柘林),一次我奉命率一個加強排(四個班),任務是偷渡瑤湖,向瑤湖彼岸的敵據點——天香寺進行突然襲擊。黃昏後,用七隻小漁船載送我排直駛彼岸。為了防止意外,我營在湖邊小高地準備輕重火力掩護,如果偷渡不成,即以火力掩護,即速反航;但這意外並沒有發生,我們剛靠岸登入時,被鬼子的巡邏哨兵發現,當即對我們開槍射擊,我們沒有還擊。迅速占領湖堤,全排都集中在一個隱蔽的地形之下。這時鬼子的據點向湖邊掃射,我們任是沒有開槍,這是上級的指示(如果偷擊不成,儘量避免傷亡,要靈活地甩掉敵人。)這時我排無一傷亡,可惜渡我們的七個船民事後聽說只有兩個生還。敵人素懼夜戰,也沒敢出來。我見偷擊不成,迅速越過天香寺,向紙山*車站方向運動,天亮前我們選擇一個偏僻小村休息,嚴密封鎖訊息,第二天夜晚,請了可靠嚮導,向鬼子低山車站據點假擊一陣,迅速撤離,當晚安全返部。
(二) 偷擊黃溪渡
我連奉命對南昌縣屬的黃溪渡敵據點(本地人叫黃家渡)進行偷擊。當晚我連到達南樓前作戰前準備,我率笨排在遲港吳村待命,連長率主力在北樓前宿營。拂曉前四時,兵分二路直插黃溪渡。會和後稍事準備,即向敵人開始襲擊。破壞敵人各種防衛設施,敵人還沒發現,占領黃溪渡一腳,戰鬥部到一小時,消滅了一部分敵人,繳獲了一批戰利品,等敵人醒後向我們還擊時,我們又很快的撤離,因為我們的任務是以擾亂敵人後方為目的。天亮後全連又集中到南樓前;當地任命備了大量海帶煮豬肉(那時很難吃到海帶),用水桶一擔一擔送來慰問我們,為我們打了勝仗非常高興!我連這次偷襲成功,僅傷亡五人。
(三) 上高會戰
這次敵人集中兩個師團——板垣師團和平古師團,一個旅團和其他各兵種部隊向我贛中平原大舉侵犯,我軍在這裡和敵人作戰的是七十軍軍長施中誠,七十四軍軍長王耀武,七十三軍軍長王甲本,四十九軍軍長王鐵漢,統受二十九集團軍總司令羅卓英指揮。那時我在七十軍十九師五十五團三營八連當中尉排長,我們這些年輕的下級軍官們,對敵我雙方的戰略部署和戰役配置很不了解,糊糊塗塗的隨著部隊東擊一陣西阻一陣,我只記得有一次我團和敵人膠著在靖安以西的地區,我連堅守在一個叫楊梅嶺羅村後高地,遭到敵機轟炸和掃射,正在我團檢視陣地的付團長蔡冠生被炸死。敵人在其飛機的掩護下,向我陣地猛衝數次,均被我連拚死堵住,傷亡過半,連長負重傷,由我暫代連長,黃昏時接到命令,要我連即速轉移,當夜急行軍八十餘里,突破了敵人的包圍。接著幾天的急行軍,到達臨川縣境,集結整休,這時全連只有七十餘人。調來新連長周樂均提升上士班長陳運基當排長。
(四)奪取滸灣
整補後不舊,我連奉命向敵滸灣據點進行強攻。據偵查報告情況,敵人在滸灣設定了堅強的防禦工事,以天主教,觀音閣,和順祥三個較大的房屋為火力點,並構成三角形相互支援的火網。按照上級部署,我連攻擊的目標是天主樓,我營七連是和順祥,一營二連是觀音閣。另命二營五連奪取滸灣附近高地——寒牛不出欄,攻占後,即以火力支援各連,壓制敵人,奪取滸灣。中午我連集結在離滸灣五華里的苦竹街,這裡不久前遭到敵人洗劫,全街空無一人,到處是敵人殘殺的屍體。稍事休整後,即向滸灣攻擊前進。下午四時,我們進達距滸灣僅五百公尺的隱蔽地。我排是以線排,進至距敵越二百公尺處,雖有炮火掩護,但敵人的火力太猛,無法越過障礙物!我們實地就近作業(邊挖戰壕邊前進),當發起攻擊時,我頭部受傷,由一士兵背到營部,再由擔架送到團部,因我是重傷,連夜送至光澤師野戰院。據後所知,僅二營五連付出相當代價,攻占了寒牛步出欄,滸灣沒有攻下來,傷亡很大。
(五) 光澤醫院
我在醫院治了三個月傷,那時醫院的藥品很缺乏,消毒用鹽水,紗布和繃帶用過了再用鹽水煮過後過後再用,我的傷是在左耳三義神經被打斷,子彈又在左耳內不敢開刀取出,傷口好了幾次又發炎,結果還是在長沙二次會戰時,我又一次負傷(又在頭部),寄醫在長沙湘雅醫院,這個醫院是有名的一流醫院,醫生們懷著好奇和做實驗的心理,替我做了精細而又冒險的手術,才取出帶有血精的子彈,至今我左耳失聽,左腮麻木。
(六) 鄂南誤擊友軍
一九四二年春,我師調歸一百軍指揮,我團奉命穿插敵後,在湘鄂邊境的洋樓司,洋樓洞,打沙坪,小沙坪一帶活動。我排為尖兵排在戰備行軍,接收索班報告,前面不遠村莊和村後的小山上發現敵人,我當時親自觀察,確又不少穿黃軍服帶頭盔的人在活動。當即報告連長,連長用望遠鏡觀察,認為是敵人,當即命令我排快速占領路邊山頭,並向營長請示報告。營長當即下達全營展開命令,並對我說,如果敵人向我陣地前進的話,給他迎頭痛擊。不久,一股敵人在村前集合,我排一班用全連僅有的一挺日式機槍射擊,他們當即向我們還擊,聽槍聲也是日式的。雙方都以為是敵人,互射一陣後,我們發現情況不對,即用手旗聯絡,原來我們當做的敵人是友軍預備第三師(廣東部隊),是第九戰區司令長官——薛岳的基本部隊。他們穿的是黃尼軍服戴的是鋼盔,用的是以色日式武器。雙方造成誤會後,相互指責,經雙方首長商談,錯在我方,因為我們先開槍。他們傷了三人,我們無傷亡。我和連長受了一頓痛罵,還說要受軍法處理,以後也不了了之。
(七) 漆家河背水一戰
漆家河在湖南桃源和益陽之間,資水東岸,我部當時在漆家河附近集結整補,距前線敵人四十華里。前線的守軍是川軍四十四師,該軍裝備很差,戰鬥力也不強。敵人利用四十四軍戰鬥力不強的機會,大舉向該陣地猛撲,該部陣地失守,節節敗退。上級指揮官在此緊迫情況下命令我營度過資水在漆家河西岸背水布陣,其任務是:(1)收容四十四軍潰散官兵,(2)掩護四十四軍餘部渡河,(3)掩護我軍在資水東岸展開部隊堵擊敵人,(4)堵擊尾隨四十四軍的敵人。這是上級指揮官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為犧牲小部隊而救打部隊的狠心命令。我營渡過浮橋後,令我連為前哨連,向前推進五華里,我到達指定地點後,當即構建工事,占領陣地,對那些潰敗無主的官兵,進行檢查和收容,那時事舊曆十月,四十四軍還未穿上冬服,尚穿著黃色的夏服,致使敵人尾追接近我連陣地。由於看不清,不敢射擊,恐傷友軍。當我們發現時敵人時,死命抵抗,結果失掉陣地,且戰且退,漸漸的向營部靠近。此時,營長接到上級命令,要我營在西岸背水一戰,死守四小時(下午四時至八時),待浮橋拆後完成,堅持四小時後,沿資水南撤,向常德方面友軍靠攏,然後徐圖歸建。我營集中力量,對敵先頭部隊痛擊一陣,守住了陣地,晚上八時,完成堅守任務,。各連相互掩護,和敵人苦戰多次,衝出敵包圍圈。一夜急行軍七十餘華里,才擺脫了敵人。在這次戰鬥中,我又一次頭部負傷(比前次輕),一路抬著我走。我們在第二天下午就遇到七十四軍五十一師,會和後即將我和其他傷員送進該師野戰醫院,最後轉至沅陵陸軍醫院。這一仗我連傷亡四十餘人,其中我(連長)和排長各一人。
(八) 回龍鋪遭遇戰
回龍鋪在湖南寧鄉和益陽之間,按軍事術語,遭遇戰分兩種,一種是預測遭遇(測斷我軍會在某地區碰上),二是不預期遭遇(雙方偶然碰上)。我們這次和敵人碰上屬於第二種。這時是第長沙會戰尾期,敵人在安化、寧鄉、益陽一帶收縮部隊,轉進長沙。我部(一百軍十九師)奉命在這一帶打擊敵人。又一次我營奉命由橫鋪子向回龍鋪方向收索和趁機打擊敵人。我連為先頭連,傍著丘陵之間小道行進,到達回龍鋪不遠的小村停止休息。忽有尖兵排報告,公路上有大部隊由西向東行進。我即和指導員親自離公路僅三百米的小高地觀察,敵人以三路縱隊行進。他們仗著是大部隊微風,沒有派出側位警戒和掩護,可能斷定這裡沒有中國部隊。我立即報告營長,營長觀察敵情後,命令我連占領小高地,以全部火力痛擊敵人。我記得營長姓黃,滿臉麻子,身材高大,湖南新化人,行伍出身,曾參加過上海作戰,有股犟勁。我按照學校學的知識(我小部隊遇到大部隊,只能擊其尾,不能擊其頭),向營長建議,待其大部隊通過後擊其後續輜重和零星小部,如果敵人有緊急任務的話,決不會掉頭和我糾纏。營長沒有採納我的意見,並氣憤的說,見敵人不打,有罪!我只好服從命令,指揮全連火力,向敵猛攻。敵人雖一時大亂,有很大的傷亡,可不到十分鐘,就大舉搶奪我這個山頭。本來我們沒有指定作戰任務可以不打或打了就撤,可是我們營長卻命令我連堅守。結果我連傷亡很大而撤退,兵法云:“將大謀而不在勇”,誠哉斯言。這次我和營長都受軍事處分,營長撤職,我記大過一次。
(九) 強攻二零八高地
二零八高地在湖南衡陽以西的金筒寺後(路程記不清),是衡陽至寶慶必經之地。地形十分險要,敵人在這裡構建了堅強的方位設施,駐有敵人二個中隊,有明堡和暗堡,鐵絲網,麓柴、外壕、障礙物,每個槍口都測定了水平射擊。其意圖是阻止我軍西進和保護衡寶公路的暢通。我軍(一百軍)在總司令王耀武的指揮下和其友軍協同,在這一地區活動,打擊敵人。我團團長陶富業是一個剛從陸軍大學畢業的少爺,他父親是高級將領——陶廣(湖南醴陵人,集團軍總司令)。據說他是王耀武的乾兒子。在一次連以上部隊會議時,他大言不誨的說:“這次我在總部開會,王司令官看得起我們,交給我團一個光榮的任務,奪取金筒寺後二零八高地,我們不要負上級的期望,排除萬難,有把握有決心把該地拿下。”經研究決定,組織攻堅突擊隊,在九個步兵連中挑選正負隊長,當場決定第八連連長(我)李濟美為隊長,第二連連長邱建甫為付隊長,每連選一個排長和班長、上等兵十人,隊員每人一支衝鋒鎗,四顆手榴彈,一律輕裝,團迫擊炮連和各重機槍以猛烈炮火作掩護,團長親自督戰。我們突擊隊作戰計畫是:以各連為一小隊,組成九個小分隊,一、四、七連為一線隊,攜帶炸藥和剪鐵絲網的剪子,燒麓柴的汽油,排除各種障礙物。越過障礙物後,迅速構建零時工事,掩護二線隊衝鋒。二線隊成功後,不管得失一線隊即加入大隊猛擊敵人,並向縱深突進。二、五、八、三、六、九為二線隊掩蔽在障礙物附近,作衝鋒準備。邱連長在一線隊,我在二線隊,次日拂曉前四時突擊隊集結在二零八高地山麓,稍作休息準備,即開始行動。一線隊很快就剪開很多鐵絲網口,大部分進入鐵絲網內,剛接近麓柴時被敵人發覺,被敵人發覺,頓時各個槍口的交叉火力,把一線隊壓在 鐵絲網和麓柴之間的火網內,進退不能,這時我雖有重大火力掩護,也沒能把敵人火力壓下去。這時天已經放亮,二線隊無法再進,團長即令一線隊撤出,一線隊傷亡過半,邱連長陣亡。當天中午師長來令,要我們不惜一切代價,對二零八高地進行強攻,這時突擊隊歸還建制。團長命令一營二營為先鋒隊,三營為預備隊,軍部調來山炮連和團迫擊炮連以猛烈炮火為掩護,下午四時,發起攻勢。一、二營很快衝進鐵絲網,這時敵人炮火向我軍還擊,敵機又在低空掃射,我炮被敵炮打啞了,一、二營燒了麓柴,火光通明,完全暴露在敵炮火之下,傷亡慘重。黃昏後,加入預備隊,經數次拚命強攻,還是沒有攻上。一營營長趙達人陣亡,一連連長易坤陣亡,一營傷亡最大。在天亮前,只好又撤下來休息。經過兩天兩夜的苦戰,全團傷亡三分之二,九個步兵連長戰死四人,三個營長戰死一人,傷一人。記得那時團長和師長通電話,手拿聽筒發抖,滿臉哭相。那師長斥責的憤怒聲和團長哀嘆求饒的哭聲很不協調。那個說大話挺神氣的少爺團長,這時頹廢之神真是難看極了。可謂一將功成萬骨枯。第二天總部來令,把我團撤下休整,攻打二零八高地任務交給七十四軍五十一師接替。大概敵人受到相當的損失或者任務完成,五十一師一五一團一舉攻占了二零八高地,受到上級表揚,我們傷亡慘重的團不但無功,反而受到團長撤職的處分,從此我團官兵羞於見人.
(十) 堅守洞口
這是和日寇最後一戰,地點在湖南武岡。一九四四年日寇攻占長沙後,繼占衡陽,其先頭部隊逼近貴州獨山。湘西方面敵人占了寶慶,越過桃花坪,直逼武岡,企圖奪取我芷江空軍基地,再取貴州玉屏,形成對貴州的鉗形戰略。寶慶有公路經武岡、江口、安江、榆樹灣到芷江,我軍為針對敵人的戰略部署,確保這條公路安全,集中了很多部隊,有七十四軍(軍長張靈甫)、七十三軍(軍長王甲本)、一百軍(軍長李天霞)、四十九軍(軍長王鐵漢)統受第四方面軍王耀武指揮。方面軍指揮部設在洪江,我師(十九師)配備在武岡、山門、洞口、高沙市一線,我團奉命在洞口、青岩等地占領陣地,構建工事,阻擊來敵。敵人由桃花坪向武岡前進時,沿途遭我友軍不斷痛擊,疲憊不堪,傷亡慘重,但還想孤注一擲,更瘋狂殘忍的燒殺掠奪,並動用其戰略預備隊,以一個聯隊的兵力,在其重炮火的掩護下,向我團陣地強攻七次,傾瀉幾千發炮彈,我們征地上的土成了焦土,林成了火林,人成了黑人,仍在傷亡慘重下堅守陣地。那時我在這個連當連長,死守洞口陣地,和敵人爭奪陣地反覆五次,陣地仍在我們手中,我負重傷。那時我們用上美式衝鋒鎗,對近戰很是有利,敵人雖有很好的劈刺功夫,但每次都死在我們衝鋒鎗之下。經過幾個晝夜你死我活拉鋸式爭奪,敵人在到處受到打擊下,無力再戰,只好收集殘兵向寶慶轉移。這次鬼子的戰略部署遭到失敗,預期占領芷江的計畫落空,使我軍能主動集中部隊,實行反擊,敵人節節敗退,我軍乘勝前進,攻克了寶慶,並在衡陽附近休整。不久日本帝國主義向我國無條件投降。
(十一) 軍民合作
抗日戰爭的最後勝利雖然屬於中國,我們那些愛國讎敵的人民應得首功。軍隊前方作戰,後方的人名千方百計的支援前線,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我在戰場親睹那些善良的勞動人民,以不怕死的可敬精神,幫助軍隊挖戰壕,送子彈,抬傷病,送茶飯,當嚮導,供情報。尤其是那些自動組成的擔架隊,擺在離前線不遠的路邊,見有傷病就哭著抬走,行走還互相囑咐,腳步輕點,怕傷病受震痛苦,休息時還不停的送茶送水,把自帶的乾糧送給傷病吃,他們這種可貴的愛國主義精神,令人感動而欽佩,至今我仍耿耿於懷(念念不忘)。
(十二) 先遣衡陽
一九四四年八月,我傷愈歸隊,在五十五團當付營長,這時我師正在衡陽附近整訓,師長和團長同來我營,交給我營一面大旗,紅底白字上書“大中國先遣衡陽受降指揮部”。並要我營挑選機警能幹的官兵,配齊裝備武器,編成先遣部隊,進駐衡陽。並交代日本雖然投降但尚未簽字,我們提前進駐衡陽,王司令官以通知日本最高指揮部同意,要謹慎和日軍交涉,免發生意外,並指定我團付團長伍亞民當部隊長,我隨部同行。第二日我們高舉大旗,雄赳赳氣昂昂向衡陽挺進。當進至離衡陽五華里處有日軍駐紮,他們並不敵視,用手勢示意我們停下,當時我們派一排長和翻譯去聯繫,日軍中隊長很禮貌的來和我們見面,還行了軍禮。即電衡陽司令部報告,我們原地停止休息。不久來一部中型軍用車,一名中佐軍官和一名翻譯,向我們自謂是最高長官——付團長行了軍禮。由翻譯官介紹:日軍駐衡陽司令官接到我司令部的命令,知道我們會來,現以將衡陽司前街的日軍調走,要我軍進城後,在司前街駐紮;並請我軍最高指揮官乘車進城,到日軍司令部商談一切。我和副團長坐上日軍汽車進城,部隊也隨後開進,當部隊進城時全城百信高興地相互擁抱,鞭炮喧天,高呼口號:熱烈歡迎勞苦功高的大中國國軍,趕走罪惡滔天的小日本強盜。旁邊的日軍面紅耳赤,低頭含羞,真是敢怒不敢言。我們到達日軍司令部後,由同來的日軍官待我們會見了師團長板垣中將。我們向他行軍禮,他客氣的請我們坐下,幾個日本軍官敬煙敬茶。師團長(軍長,中將)滿臉含笑用半中國話問我們部隊的番號,我們回答一百軍十九師。他呵呵大笑,明白明白的,老朋友老朋友的(上高會戰時時板垣軍團),接著他又說,你們大大太君的命令,我們知道的,你們西山(軍隊)開路開路(行軍)辛苦辛苦的,你們密西密西(吃飯)和打把古(吸菸)我們會心交心交的(送給我們),剝落剝落(開槍)不行的,我們做了回答。他們用汽車把我們送到司前街。當晚衡陽各界人士,帶著大批慰勞品前來慰問,日軍也送來罐頭、香菸和其他食品,真是應接不暇。我們只住了兩天,全師集中到衡陽,我們歸還建制。
(十三) 開赴武昌
我部沒有在衡陽接受日本軍的投降,奉命沿鐵路經長沙岳陽,向武昌開拔。那時鐵路早一段一段被我軍破壞,加上沒有火車頭,我們用日軍改裝汽車頭,掛上兩三節車廂,時而坐車,時而走路,經過幾天的常行軍,到達武昌附近的花園,進行整修。幾天后,就在武昌接受日軍繳械。繳械方式很簡單,日軍全副武裝,開到指定的廣場,列隊架槍後,我們接收部隊,清點武器彈藥及各種軍用物資,我方負責接收人,在接收證上籤字,裝上汽車,送到軍械總庫,由我方武裝部隊保護和管理。記得有一次我和一個中尉軍官在武昌街上等候馬車(那時武昌市交通用馬車),上車時,車上以坐著一個日軍中佐和一個大尉軍官,見了我們沒有讓座。我們那箇中尉以勝利的尊傲,下車時,將兩個日本軍官喝住,學鬼子打人的方式,左右開弓,給二人一記耳光。那個鬼子大尉,兩眼憤怒,準備還擊,見他的長官中佐立正不語,才沒敢還手。我恐怕招致意外,阻止了中尉,並將他拉走。另有一次,我們營部在吃飯,一個日軍北川部隊的中隊長(大尉)見我們在吃飯,笑眯眯點頭哈腰對我們說:“太君的密西大大的有(說我們吃的很好),我們的西山兩個密西小小的(說他們官兵一天兩頓吃不飽)。”我們見他是個軍官,隨便說一句,你在這吃飯吧。他毫不客氣坐在車上大吃一頓,吃完後,拿出一支較好的日本產鋼筆對我說,心交心交的(送給我),我說要井票過缸的(用錢買).他搖搖手說,過缸不行的,我的面子大大的有的(我是一個軍官,要錢不臉面的)。可見失敗者的下場是何等的屈辱。
(十四) 搶占蘇北
一九四六年春,我師由武昌乘輪東下,在鎮江北岸的口岸登入,分駐泰興和泰和。這裡是蘇北,是新四軍活動的地區。當時國共正在和平談判,雙方下了停戰命令,沒有什麼軍事衝突。有時派連以下的小部,深入黃橋、姜堰附近活動,遇到新四軍部隊雙方都不敵視。不久國共雙方進行裁軍,我一百軍縮編為整編八十三師,我師縮編為十九旅(旅長楊雲)。番號是低了,可我們人員武器裝備卻增強啦。每個步兵連按編制滿員,三個步兵排,一個小炮排,九挺輕機槍,三門六零炮,一個連長,兩個副連長,一個指導員,四個排長,一個連有十個軍官。那時我們驕氣凌人誇下海口說,一個連打共軍一個團是不成問題的。這時我師和二十五軍改編的整編二十五師,同受湯恩伯的指揮。
(十五) 首參內戰
一九四六年六月,國共談判決裂後,我團(57團,團長鍾雄飛少將)推進宣家堡,56團駐進泰興城,我營進抵大小許家堡,構築四面工事,作作戰準備狀態(和日軍作戰只做一面工事)。七月十三日晚,新四軍集中十幾團兵力,分別對泰興城和宣家堡以及我營駐地許家堡發起突然襲擊。那時我是三營副營長,在許家堡被共軍包圍,我們大部分官兵都沒有和共軍作過戰,他們在陣地前到處是軍號聲、哨子聲和大喊大叫聲,使我們難以判斷是大舉進攻還是虛張聲勢。經過一夜戰鬥,我營被分股切斷,我帶九連一排,天亮前開始向宣家堡方向突圍,共軍用火力向我追擊,但子彈打的很高,沒有什麼傷亡,只聽到後面追擊的共軍高喊繳槍不殺的聲音。我們還是拚命的逃竄,天亮時到達團部,我營除我率一個排突圍外,其餘不知下落,以後得知,全營連營長在內,不死即俘。
(十六) 全團覆滅
團部在宣家堡昨晚和共軍也打了一夜,團長所指揮的一、二兩營和師配屬的山炮連,據說打的很好,還抓到一批俘虜,是因為共軍估計錯了。共軍情報所提供宣家堡是一個營附山炮連,團部在許家堡,所以兵力配置在宣家堡用兩個團,在許家堡用五個團。第二天,團部加強工事,調整部署,準備夜戰,同時共軍也在加強兵力,縮緊對宣家堡的包圍。當晚用三個團的兵力打宣家堡,兩個團的兵力打援,以人海戰術猛烈強攻。三時左右,宣家堡東北角被突破了一些房屋,並逐層延伸與我二營五連爭奪陣地,團部調來火箭排用四門火箭炮向共軍占領的房屋猛轟,當時火光沖天,雙方都以暴露目標,共軍乘此全面發起強攻,衝進了東西北三方,將一二營截成數處,打斷了團部的指揮系統。團長見大勢已去,命令山炮連和團迫擊炮連,將各炮零件下掉,扔進水裡。將兩炮連官兵和勤雜人員編成小部隊,加上我僅存的一個排,由團長親自指揮,向西南角我尚堅守的碉堡靠攏,準備突圍,剛突出不遠,即被堵截,正巧一營營長孫廷簡率一部分兵力與我們會合,團長命令全部向共軍猛撲,且戰且走,這時是各自為戰,團長和孫營長都失去聯絡。大約逃了以二華里,被一小河阻住,我們只好掉頭,利用河岸阻擊追擊共軍,幸好有淺處可以徒涉,就迅速越過小河。這時天已經大亮,共軍沒有繼續追擊,才算突出重圍。當時清點人數,不到五十人,團長鍾雄飛下落不明。稍事休整,繼續前進,前面不遠有我師63旅布防,中午我們這支殘敗的小部,到達口岸(旅指揮部)。隨後陸續有些突圍殘部到此,這一仗我團算是全軍覆沒。與此同時,泰興城也遭共軍攻占,五十六團傷亡慘重,共軍也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攻占泰興後,共軍不到兩小時就撤走了。我們在一個戰死的共軍軍官身上,發現指揮這次戰鬥司令員孔從洲和粟裕等發下的鼓勵書。(同志們,蘇北這塊土地是我們新四軍用血汗從日軍鬼子身上奪回來的,國民黨不講道理,背信棄義,調來大批的精銳部隊,進占我們蘇北,使我們忍無可忍,根據上級指揮的命令,要我們不惜任何代價,把他們趕走。泰興市國民黨一個團,我們用四個團打他,有決心有信心拂曉前攻下泰興城。同志們,準備好,準備接收蔣介石給我們送來的大批美式裝備武器!)
(十七) 龍潭整補
我們這時十九旅不到一千人,在口岸稍事整理後,奉命調鎮江附近的龍潭休息和補充,編進了原日偽軍和平軍孫良辰部大批官兵,我團大部分軍官和部隊長都以易人。前團長、副團長和三個營長都下落不明,調來新團長羅文浪,我暫代三營營長。在一次兵團司令湯恩伯隊我旅官兵訓話時,卻打腫臉稱胖子說:同志們,你們這次兩泰(泰興和泰州)戰鬥上是我們受到很大損失,在戰略上是我們勝利了。共軍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集中兵力,攻打兩泰,可是蘇北其他地區兵力空虛,給我軍能迅速占領東台、鹽城、阜寧及兩淮地區,*其顧此失彼。丟了很多裝備,我們不惋惜,丟了很多能征善戰的官兵,我非常的心痛。你們要鼓起勇氣,不久又要上前線,對共軍討還血債,全部消滅新四軍。
(十八) 渡江北進
我旅在龍潭整訓一個多月,又奉命渡江北進,深入蘇北,再入魯東,輾轉在青島、煙臺、日照等地區,和共軍打了幾場得不償失的被動戰。後又轉進魯南,在郯城、新安鎮、臨沂地區集結整休。山東省主席兼兵團司令王耀武,是抗日時期歷次指揮我師作戰的老長官,在共軍攻打濟南時,曾向國防部請調我師空運濟南。我們都很高興,我們都很高興,一是又能受到老長官指揮,二是可以坐上飛機開開洋葷。可是部隊做好準備多日,始終沒有去濟南。
(十九) 馳援張靈甫
整編七十四師師長張靈甫,驕橫跋扈,好大喜功,認為該師是美式裝備的機械部隊,率本師51、57、58三個整編旅孤軍入深蒙沂山區,不聽總部電令(停止待命),仍向蒙陰前進。這時共軍趁此戰機,集中五個縱隊(軍),四個圍打張靈甫,一個阻援,從遠隔百里外四面緊急開來,一夜之間搶占了該師險要陣地——垛莊,將七十四師緊緊圍在孟良崮地區。戰鬥打的非常激烈,形成了對該師個旅的分割,實行各個擊破的慣用戰術。這時七十四師傷亡慘重。總部命令我師師長李天霞率全師19、63、75三個整編旅,急速馳援,排除萬難,務必同七十四師共同死戰,挽轉危機。我師分三路並進,我旅在左翼,我團是先頭團,到達沂水,沿途有共軍阻擊,經過一夜戰鬥,我團逐步推進,並搶占了萬泉山(離孟良崮四十華里),從報話機里聽到七十四師師部和五十七旅餘部,困守在孟良崮主峰,不時向我師求援。可我們師長卻反而按兵不動,當時我團陣地前沒有太大接觸,我們的士氣很高,有力向前推進,哪知是李天霞和張靈甫有宿怨,不顧大局和軍法,圖個人私恨,向上級枉報軍情,向張靈甫卻說,我師傷亡很大,無力再進,以坐山觀虎鬥的態度,致張靈甫於死地而後快。結果七十四師傷亡殆盡,全軍覆滅,張靈甫陣亡。驕兵必敗,前車當鑒。以後湯恩伯被撤職,李天霞受到撤職查辦,交軍法處理。在一年後,李天霞仍當了七十三師師長,湯恩伯這個常敗將軍,還升任衢州綏靖公署主任。
(二十) 徐州會戰
徐州會戰(共軍叫淮海戰役)以歷代兵家必爭之地,軍事重鎮徐州為中心,地接蘇魯豫皖,是龍海、津浦鐵路的樞紐。國民黨集中五個兵團,三個綏靖區兵力在六十萬以上。(黃伯韜兵團、李蘭兵團、張淦*兵團、邱清泉兵團、夏威兵團,加上後來馳援的李延年兵團、黃維兵團和後勤部隊將近八十萬。共軍方面是陳毅的三野和劉伯承的二野,加上地方民兵和後勤,兵力也在六十萬以上。雙方在東起東海西到商丘,南達淮河北止臨城的廣大地區,實行決定成敗的一場大戰。國方的高級指揮先是劉峙後改杜聿明並由國防部直接指揮。共方的指揮是由鄧小平、劉伯承、陳毅、譚震林、粟裕五人組成的前委。我師當時受黃伯韜指揮,是徐州會戰中最強的兵團,是個整編師中有三個是裝備師,兵團指揮部在輾莊。戰鬥一開始,我師首當其衝,僅戰鬥一天,就傷亡很重。那時我們的士氣很低,官兵們的厭戰思想很嚴重。連我這箇中級軍官也認為國共雙方作戰時兄弟間相互殘殺。我在戰鬥一開始就負了傷,被共軍俘虜,給我包紮了傷口,並以抱歉的口吻對我說:很對不起,本來我們把你送進醫院的,現在任務緊急,你自己去找部隊吧。我忍著劇痛,掙扎著行走,不到半天就遇上友軍,憑著我的證件,將我送到野戰醫院而後轉到浙江嘉興後方醫院,對以後的戰況完全不了解。
(二十一) 調衢州綏署
在傷愈養傷中,衢州綏靖公署成立榮軍管理處,派員來醫院選調傷員當榮官員。其條件有三:要負過兩次傷以上者,要校級帶兵官,要軍校畢業學生。我符合以上條件,即調榮管處少校代中校專員。我這個久在基層部隊的軍官,沒有做過機關,一到綏署才大開眼界。這個綏靖公署是軍政兩管的高級機關,政管省市,軍管軍師,設十大處,僅將級以上高級將領有二十多人。在部隊見到將級長官久驚慌失措,現在每天和這些將領接觸,竟可以和他們開玩笑,自以為榮。衢州綏靖署屬國防部直接指揮,上將主任湯恩伯,中將第一副主任陳大慶(江西崇義人),中將第二副主任張雪中(江西樂平人),中將副主任宋弘毅(浙江義烏人),中將參謀長熊斌(江西安義人),少將副參謀長苟吉堂(四川人),還有秘書長、高參、參議、咨議高級幕僚多人。第一處少將人事處處長蘇有成,第二處情報處長毛森,第三處少將作戰處長譚瑛,第四處補給處少將處長鍾定軍,總務處少將處長王均,榮管處少將處長彭靜秋,還有政工處、軍法處、監察處、預算處等;還有誓衛團少將團長王剛,上校以下軍官有二百人。真是人浮於世,官滿全城。
(二十二) 綏署撤銷
共軍渡過長江後,衢州綏署撤銷,主任湯恩伯調任京滬杭警備總司令,副主任陳大慶調任上海警備司令,副主任張雪中調任第九編練司令,參謀長熊濱調陸軍總部。我處編屬第九編練司令部,並在各醫院接受一批傷愈官兵,編成榮譽第二團,我當二營營長,和其他編餘人員向福州撤退,沿途遭到地方武裝多次襲擊,有些人家屬失散,組織脫離,一路輾轉賓士,於一九四九年四月到達福州,這時福州滿城住滿了潰散的軍官家屬和凌亂的機關團體,秩序非常紊亂。
(二十三) 福州馬尾徘徊
到過福州後,我榮二團編屬為第六兵團(兵團司令李延年)警衛團團長朱丹(少將),他任衢州城防司令時曾借用我當他的作戰參謀,因此他提調我當該團中校作戰班主任,即團參謀長。不久,我患最重眼疾,住進了醫院。後來該團在撤向廈門途中被擊潰,我仍在福州養病。福州解放前夕,我們這些遺留在福州的軍官,編成海澄軍官團(後改金門軍官團),到福州附近的馬尾港集中,乘一0三登入艇去台灣。一些隨有家屬的人很快的上了船去了台灣,我送走幾批同事去台,始終在馬尾徘徊,當時我是單身一人,行動比較方便,但又想到家中還有年邁的父母和年輕的妻子,去台當然是短暫的安全,但後果由相當顧慮的,我們有很多人都有這種想法,決定留在大陸,由命運安排。記得我留居福州一段時間內,又有幾次去台機會。1:我的老長官李天霞率七十三軍經福州開向平潭島,在福州停留了幾天,軍部和七十七師駐在城內,七十七師二三0團團長車保國和該團的幾個中級軍官多半是同學同事,帶我去拜會了李天霞軍長,他也有點長官部下之情,叫我隨他去平潭島,再安排工作,可部隊開走時我沒有同去。2:原衢州綏署少將處長王均和我榮管處中校專員劉澤,由台灣來福州,督催金門軍官團成員去台集中,我和他們共處幾天,他們回台時,我藉故沒有同去。3:我家鄉讀私塾同學,軍校同學許繼先(原名許俊善),永修白槎人(他是七分校輜重科十七期,我是二分校步科十七期),知道我在福州,來了幾次電信,要我速去台灣,並說他有家眷在台北,去時可以住在他家裡(那時他是聯勤總部輜汽團少校連長),我回信謝絕了他的好意,並說明我不去台的想法。4:我榮管處上校付團長王堅良由台灣來福州,接他的岳父去台,要我同去,我送他到馬尾上船又返回福州(馬尾到基隆僅八十海里)。我始終沒有去台是由原因的:原衢州綏署政工處中校科長文戈是我同分校十六期同學,我們經常一起討論去留問題,他精細的分析去台利與害,我們很多人沒有去台,都是受他的影響,後來獲知他是中共地下黨員,一直和共軍有聯繫。
(二十四) 福州解放
福州解放時,我仍在福州市,共軍軍事管制委員會發出布告:凡是遺留在福州的蔣軍人員,應立即將所藏的武器、檔案及一切軍用物質,自動到軍管處投首,以起義軍官管理和安排。我和很多人都去自首登記,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而後分籍轉到各省,我們江西籍的有校官17人,尉官87人,被轉到江西豐城,由共軍補訓第二師接收,繼續學習改造。二師政委羅強是軍校第九期畢業的老大哥,他認我為軍校同學,曾數次找我單獨談話(要好好改造思想,革命不分前後,以後給我工作)。不久就調我到師部當排級參謀,那時我階級思想很重,認為我是中級軍官,不願屈當排級小職,並請求釋放返家務農。經批准後發給解放證和路費,到家後向當地區政府報告登記,從此我十年的軍戎生涯就結束了。如果當時我參加解放軍工作,沒準現在還是個高幹呢!禍福由天,無所嘆也!
附成二律
1:十年軍旅歷風霜,苦辣甜酸百味嘗。未死疆場身幾創。苟生盛世面無光,八年抗日功成罪,四海奔騰慨又慷。人世浮沉如幻夢,此身無愧對炎黃。
2:解甲歸田四十年,自卑無面向人前。勤勞勤動謀生計,屈辱求全只自憐。妻兒收連親友避,犬貓隨主也憐嫌。夕陽晚照沽餘熱,人老珠黃志力蔫。
李濟美寫於庚午夏又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