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最高樓醉中有索四時歌者,為賦
長安道,投老倦遊歸。七十古來稀。藕花雨濕前湖夜,桂枝風淡小山時。怎消除,須殢酒,更吟詩。
也莫向、竹邊孤負雪。也莫向、柳邊孤負月。閒過了,總成痴。種花事業無人問,對花情味只天知。笑山中,雲出早,鳥歸遲。
作品譯文
從長安告老回家了,在一直呆過了七十年之後;多么的不易呀,七十年,這自古以來都少有!
——我倦了,與其閒置,不如歸來。
歸來好啊:
夏天,看荷花:涼雨過後,池塘的夜多美;
秋天,看桂花:淡淡的風裡,小山也不錯。
別問怎么打發這日子?
——喝酒,喝酒;
再不,寫寫詩吧?
冬天:不要辜負了那竹上的雪;
春天,不要辜負了那柳邊的月。
——等閒放過了的是傻子!
唉,只是這種花的事業無人問?
這惜花的心情,也只有天知道!
好笑的是那山中:
雲,早早的出去;
鳥,遲遲地歸來。
——竟是這般的忙碌!
作品鑑賞
這闋詞寫於公元1187年(淳熙十四年),是時稼軒48歲,正謫居在上饒。韓無咎七十歲壽辰時,稼軒曾寫過一闋《水調歌頭·上古八千歲》為賀。可能就是在這次宴會上,正是韓無咎或其他的人請他為“四時之賦”,他於是乘醉而寫下這闋詞,所以詞中有“七十古來稀”之句。這“七十古來稀”既非自己,自然是與壽宴有關了。那么這闋詞中雖寫他人的四時之事,實際是在借他人的酒杯,來澆自己的塊壘的。這闋詞本是以寓有四時景物為遊戲的。然而於祖國,一片報效不得之忠心,卻於字裡行間,處處流露了出來。口裡說是要用詩酒來打發生活,準備在花月叢中度過自己的餘生,而實際卻痛苦於種花的事業無人問,而惜花的心情也沒有人知道。這“花”分明是有所指的。作為主戰派的他們來說,大約也就是指他們統一的大業無人問,而徒有報效之熱忱,竟是只有天知道了。“無人問”、“只天知”,對於他們來說,這是無比巨大的悲哀和寂寞。無怪乎他要笑雲兒出去這么早,鳥兒歸來這么遲,放著大事不乾,如此匆匆,所為何來。結合上面的“種花事業”看,則這也就是那一些蠅營狗苟之輩,為自己的利祿而緊張忙碌得可笑罷了。這一“笑”字,寫出了詩人多么高尚的情懷,也寫出了詩人無比巨大的悲憤。
詞是勸人,其實也是勸自己要放開一些的,殊不知它正告訴了人,他放不開。他本想用遊戲三昧的筆墨來寫得輕鬆一點的,誰知仍然滿懷悲憤,指著禿子罵和尚了。劉熙載說蘇東坡的詩“滔滔汩汩說去,一轉便見主意”(《藝概》)。大約好的詩詞都是這樣的,稼軒此詞,亦莫不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