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
孟後之廢,誕三與鄒浩書,勸力請復後,浩不報。及浩以言南遷,誕著《玉山主人對客問》以譏之,其略曰:“客問:鄒浩可以為有道之士乎?主人曰:浩安得為知道。雖然,予於此時議浩,是天下無全人也。言之尚足為來世戒。《易》曰:‘知幾其神乎?’又曰:‘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聖人乎?’方孟後之廢,人莫不知劉氏之將立,至四年之後而冊命未行,是天子知清議之足畏也。使當其時,浩力言復後,能感悟天子,則無今日劉氏之事,貽朝廷於過舉,再三言而不聽,則義亦當矣。使是時得罪,必不若是酷以貽老母之憂矣。嗚呼!若浩者,雖不得為知幾之士,然百世之下,頑夫廉,懦夫有立志,尚不失為聖人之清也。”其書既出,識者或以比韓愈《諫臣論》。誕仕亦不顯。陳瓘,字瑩中,南劍州沙縣人。少好讀書,不喜為進取學。父母勉以門戶事,乃應舉,一出中甲科。調湖州掌書記,簽書越州判官。守蔡卞察其賢,每事加禮,而瓘測知其心術,常欲遠之,屢引疾求歸,章不得上。檄攝通判明州。卞素敬道人張懷素,謂非世間人,時且來越,卞留瓘小須之,瓘不肯止,曰:“子不語怪力亂神,斯近怪矣。州牧既信重,民將從風而靡。不識之,未為不幸也。”後二十年而懷素誅。明州職田之入厚,瓘不取,盡棄於官以歸。
章惇入相,瓘從眾道謁。惇聞其名,獨邀與同載,詢當世之務,瓘曰:“請以所乘舟為喻:偏重可行乎?移左置右,其偏一也。明此,則可行矣。天子待公為政,敢問將何先?”惇曰:“司馬光奸邪,所當先辨,勢無急於此。”瓘曰:“公誤矣。此猶欲平舟勢而移左以置右,果然,將失天下之望。”惇厲色曰:“光不務纘述先烈,而大改成緒,誤國如此,非奸邪而何?”瓘曰:“不察其心而疑其跡,則不為無罪;若指為奸邪,又復改作,則誤國益甚矣。為今之計,唯消朋黨,持中道,庶可以救弊。”意雖忤惇,然亦驚異,頗有兼收之語。至都,用為太學博士。會卞與惇合志,正論遂絀。卞黨薛昂、林自官學省,議毀《資治通鑑》,瓘因策士題引神宗所制序文以問,昂、自意沮。
遷秘書省校書郎。紹述之說盛,瓘奏哲宗言:“堯、舜、禹皆以‘若稽古’為訓。‘若’者,順而行之;‘稽’者,考其當否,必使合於民情,所以成帝王之治。天子之孝,與士大夫之孝不同。”帝反覆究問,意感悅,約瓘再入見。執政聞而憾之,出通判滄州,知衛州。徽宗即位,召為右正言,遷左司諫。瓘論議持平,務存大體,不以細故藉口,未嘗及人晻昧之過。嘗云:“人主託言者以耳目,誠不當以淺近見聞,惑其聰明。”惟極論蔡卞、章惇、安惇邢恕之罪。
御史龔擊蔡京,朝廷將逐,瓘言:“紹聖以來,七年五逐言者,常安民、孫諤、董敦逸、陳次升、鄒浩五人者,皆與京異議而去。今又罷,將若公道何。”遂草疏論京,未及上,時皇太后已歸政,瓘言外戚向宗良兄弟與侍從希寵之士交通,使物議籍籍,謂皇太后今猶預政。由是罷監揚州糧料院。瓘出都門,繳四章奏之,並明宣仁誣謗事。帝密遣使賜以黃金百兩,後亦命勿遽去,畀十僧牒為行裝,改知無為軍。
明年,還為著作郎,遷右司員外郎兼權給事中。宰相曾布使客告以將即真,瓘語子正匯曰:“吾與丞相議事多不合,今若此,是欲以官爵相餌也。若受其薦進,復有異同,則公議私恩,兩有愧矣。吾有一書論其過,將投之以決去就,汝其書之。但郊祀不遠,彼不相容,則澤不及汝矣,能不介於心乎?”正匯願得書。旦持入省,布使數人邀相見,甫就席,遽出書,布大怒。爭辯移時,至箕踞誶語,瓘色不為動,徐起白曰:“適所論者國事,是非有公議,公未可失待士禮。”布矍然改容。信宿,出知泰州。崇寧中,除名竄袁州、廉州,移郴州,稍復宣德郎。
正匯在杭,告蔡京有動搖東宮跡。杭守薿執送京師,先飛書告京俾為計。事下開封府制獄,並逮瓘。尹李孝稱逼使證其妄,瓘曰:“正匯聞京將不利社稷,傳於道路,瓘豈得預知?以所不知,忘父子之恩而指其為妄,則情有所不忍;挾私情以符合其說,又義所不為。京之奸邪,必為國禍。瓘固嘗論之於諫省,亦不待今日語言間也。”內侍黃經臣蒞鞫,聞其辭,失聲嘆息,謂曰:“主上正欲得實,但如言以對可也。”獄具,正匯猶以所告失實流海上,瓘亦安置通州。
瓘嘗著《尊堯集》,謂紹聖史官專據王安石《日錄》改修《神宗史》,變亂是非,不可傳信;深明誣妄,以正君臣之義。張商英為相,取其書,既上,而商英罷,瓘又徙台州。宰相遍令所過州出兵甲護送;至台,每十日一徙告;且命凶人石悈知州事,執至庭,大陳獄具,將脅以死。瓘揣知其意,大呼曰:“今日之事,豈被制旨邪!”悈失措,始告之曰:“朝廷令取《尊堯集》爾。”瓘曰:“然則何用許。使君知‘尊堯’所以立名乎?蓋以神考為堯,主上為舜,助舜尊堯,何得為罪?時相學術淺短,為人所愚。君所得幾何,乃亦不畏公議,乾犯名分乎?”悈慚,揖使退。所以窘辱之百端,終不能害。宰相猶以悈為怯而罷之。
作品
《玉山主人對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