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背景
提比里西事件是在戈巴契夫實行改革與公開性的背景下發生的,與喬治亞極件,從而使矛盾激化,最後不得不動用武力解決。提比里西事件對蘇聯解體有很大的影響,使蘇聯政府今後動用武力維護國家統一成為不可能,極端民族主義在此後也有了迅速發展。80年代中期,隨著戈巴契夫改革的進行,長期被掩蓋的民族問題也浮出了水面,從80年代末開始愈演愈烈,要求本民族權利的民族主義迅速發展成民族分離主義,並直接導致了蘇聯聯盟國家的解體。在這一進程中,發生在喬治亞的提比里西事件起了很大的作用。
喬治亞族
喬治亞族是前蘇聯所有民族中民族特徵保持最完整的一個民族。這個外高加索民族有著熱愛自由的傳統,富於反抗精神,它“只要覺察到稍有損害它的民族特徵,它就最公開、最猛烈地進行反抗”。在蘇聯成立時,它曾激烈地反對過史達林的“自治化”方案,反對蘇聯的民族一體化政策。80年代中期,在戈巴契夫民主改革的氣氛下,喬治亞的民族主義組織發展迅速,從1987年末開始成立各種團體和組織,如“伊里亞·恰夫恰瓦澤協會”、“聖伊利亞真理會”、“喬治亞民族正義联盟”等,以及以尚格拉亞、奇亥伊澤和其他文化活動家為首的“人民陣線”,並認為喬治亞是20年代被布爾什維克占領的,提出了要求喬治亞獨立的口號,其領導人物有加姆薩胡爾季阿、科斯塔瓦、昌圖里亞等。
事件經過
開端
1988年11月,提比里西的局勢趨於緊張,反對派在政府大樓前舉行幾千人的集會,要求獨立。這次事件暴露出很多問題,正如喬治亞黨中央第二書記尼科利斯基所說:“在極端非常的條件下,蘇維埃和黨的機關、基層黨組織、黨的和經濟工作的積極分子在勞動民眾、居民、青年中的思想工作是軟弱無力的。雖然後來也採取了一些措施,但正如事件進程所證明,這些措施是不夠的,不徹底的。”據雷日科夫說,喬治亞局勢後來的惡化與謝瓦爾德納澤有關。在謝瓦爾德納澤被戈巴契夫調到中央後,帕季阿什維里擔任喬治亞黨中央第一書記。在他領導的喬治亞反腐敗鬥爭中,牽涉到一些曾與謝瓦爾德納澤共事的高官,如負責組織工作的書記哈別伊什維利、總檢察長和庫塔伊斯克市黨委第一書記等,他們都是謝瓦爾德納澤提拔和重用的幹部。這年11月,謝瓦爾德納澤曾同人民陣線的領袖們會晤,具體談了什麼不清楚,但“事實終歸是事實:他們無非是想要動搖喬治亞的局勢,趕走帕季阿什維里。而在這個問題上,加姆薩胡爾季阿、科斯塔瓦、昌圖里亞等人就成了同盟者,嚴格說來是成了謝瓦爾德納澤的救星”。導火索
1989年4月,提比里西事件爆發,其導火線是“阿布哈茲問題”。在喬治亞民族主義發展起來後,一些喬治亞人對非喬治亞族進行攻擊。3月18日,有阿布哈茲州委成員參加的民眾集會通過決議,要求把阿布哈茲升格為加盟共和國,阿布哈茲第一書記在決議上籤了字。喬治亞人對阿布哈茲人的願望極其不滿,從4月4日起提比里西市發生了大規模示威,反對阿布哈茲族的要求。但後來運動的矛頭從強烈譴責阿布哈茲自治共和國領導人的分離主義,轉向要求民族獨立的集會和遊行示威,提出了“喬治亞獨立”、“打倒俄羅斯帝國”等口號,且規模愈來愈大,幾千人在政府大樓前靜坐甚至絕食抗議。面對民眾性集會,喬治亞領導人顯然沒有處理這類事件的經驗。喬治亞黨中央第一書記帕季阿什維里向集會者發表講話,但無人理睬,反對派領導人要求喬治亞獨立,要求與中央直接對話。
危機應對
在這種背景下,喬治亞領導人傾向於用強力手段驅散集會者。4月7日,帕季阿什維里就提比里西局勢致電蘇共中央,請求用非常手段解決問題:“我們認為有必要:1)立即追究那些打著反蘇維埃、反社會主義、反黨旗號的極端派分子的刑事和行政責任(對此有法律依據);2)藉助於內務部和榮膺紅旗勳章的外高加索軍區的補充力量,在提比里西實行特殊制度(宵禁);3)依靠黨、蘇維埃、業務部門積極分子的力量,採取一系列政治、組織和行政措施以穩定局勢;4)制止以聯盟和共和國的大眾傳播手段發表使形勢複雜化的報導。第1、2、4條請求批准。”當天召開的蘇共中央會議由政治局委員利加喬夫主持(當時戈巴契夫正在倫敦訪問)。會議沒有作記錄,建議“必要時在提比里西實行宵禁並就此問題向蘇共中央委員會提出請求”。但據雷日科夫說,會議決定必須給共和國政府以幫助,運用內務部、國防部的軍隊維護法律秩序,但要求謹慎使用兵力。隨後內務部機動部隊和高加索軍區的野戰部隊被調往提比里西。據事後蘇聯人民代表大會專門委員會的調查:“在1989年4月7日蘇聯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召開會議之後,蘇聯國防部長亞佐夫大將立即口頭命令科切托夫將軍和羅季奧諾夫將軍趕赴提比里西市,按照當時形勢自己決定如何行動。就在那一天(1989年4月7日16點50分),總司令部首長莫伊謝耶夫大將以國防部名義發布命令,派傘兵陸戰隊前往提比里西,去警戒一些最重要的目標並在進出提比里西市的一些主要道路上組織稽查,同時命令提比里西駐防軍三支部隊處於完全戰備狀態。按照蘇聯內務部副部長什洛夫的命令,還從各地區調來內勤部隊小分隊和特種警察分隊,總人數2000餘人。”當天晚上,科切托夫將軍和羅季奧諾夫將軍抵達提比里西後,會見了喬治亞黨中央委員會第一書記帕季阿什維里和第二書記尼科利斯基。在這次會見中,喬治亞黨領導人又一次堅決請求實行宵禁,但沒有得到兩位將軍的同意,理由是部隊數量不足。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團主席戈巴契夫於當天晚上11時從國外回到莫斯科,了解了喬治亞的情況,並建議派謝瓦爾德納澤和拉祖莫夫斯基前往喬治亞。次日,蘇共中央委員會召開了討論喬治亞形勢的第二次會議,由政治局委員、中央委員會書記切布里科夫主持。和前一天晚上一樣,會議內容沒作記錄,且所通過的決議沒有用檔案形式記錄下來。會議期間收到了帕季阿什維里就提比里西局勢致蘇共中央的電報。在這份報告裡,帕季阿什維里說提比里西的形勢仍然十分緊張,在政府大樓附近不斷舉行成千上萬人的民眾集會,主要口號仍和以前一樣,如“退出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成立獨立的喬治亞”、“消滅自治”等;在阿布哈茲自治共和國舉行了一次3000—5000人的喬治亞人集會,反對將阿布哈茲從喬治亞劃分出來;在一些高等院校中,部分學生為支援集會者宣布絕食。但他又指出,總體上喬治亞黨中央委員會、中央政府和地方各級黨和蘇維埃機關仍掌握著局勢,正在採取一些穩定形勢的必要措施,特別是在提比里西111個企業和機關內建立了維持秩序的工人戰鬥隊,參加者共4685人。他們與內務部及外高加索軍區一起,制定並正在實行一些保衛法律秩序的措施,目前蘇共中央委員會和蘇聯政府不需採取另外的補充措施。有鑒於此,謝瓦爾德納澤和拉祖莫夫斯基沒有前往提比里西。 8日傍晚,喬治亞共和國部長會議發布命令,“根據這一命令,喬治亞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內務部在動用內勤部隊和蘇聯軍隊軍事服務人員的情況下,採取措施使集會人群離開政府大樓前的廣場,這是唯一一份不是由黨的機關而是由國家機關通過的有關制止提比里西市非法民眾運動的檔案”;次日,“集會形勢急劇複雜,無法控制。參加集會的8000多人號召罷工,號召公民不要服從政府。他們提出了民族主義和反蘇性質的口號,號召推翻喬治亞蘇維埃政權,建立共和國臨時政府,並要求脫離蘇聯”;於是蘇聯內務部隊發布了關於驅散人群的作戰命令,部隊的任務是:“執行驅散參與大規模動亂人員的特殊作戰任務,制止反蘇、反社會團伙,清理政府辦公大廈附近的廣場。”命令同時規定,禁止對婦女、未成年人使用橡皮棍和使用水龍頭噴射。 悲劇事件發生在9日凌晨。據帕季阿什維里向蘇共中央的報告,凌晨4時“使用武力清除政府大樓旁廣場上參加集會的民眾。按照權威機關預先制定的計畫,動用了共和國內務部和外高加索軍區小分隊的力量”;部隊“沒有使用槍炮和冷兵器,他們嚴格遵守關於小心對待婦女和青少年的指令”;“極端分子使用棍棒和石頭進行瘋狂反擊……還有不少挑釁者使用了白刃,在一片擁擠中有16人喪生(13個年輕婦女和3個男人),100多人不同程度地受了傷,其中有22人是軍人(13人送入醫院)”。但同年12月9日蘇聯人代會關於提比里西事件的決議卻說:“在用暴力驅趕集會參加者時,曾使用了橡膠棒、‘特殊物質’(有刺激作用的有毒物質)、步兵小鐵鏟以及有一[1]次(根據法醫鑑定)還使用了火力器。另一方面,集會者隨著反抗力越來越增加,為反對‘驅逐暴力’他們也使用了順手的工具”;“普通老百姓、警察局工作人員和軍人都不同情況、不同程度地受了傷,悲慘的結局是16個集會參加者當場死亡,另有3人很快死在醫院中,軍人和警察局工作人員都未見死亡”;“從4月9日到5月9日這段時間,到各醫療部門就診的人數總共有3000—4000人,住院治療的有近500人”。不過雷日科夫不同意這個說法,他認為當時使用的警用瓦斯並不是毒氣,在這一事件中共有251人就醫,183人住院,其中有189名是軍人;16人死在事件現場,3人死在醫院。事件後果
從提比里西事件的整個發展進程來看,喬治亞共和國領導人不善於處理突發事件,如此多的人參加這種民眾集會,肯定有著深刻的社會根源,一味迷信用暴力手段解決問題自然不會有好效果。這一事件也暴露出蘇聯體制存在的根本性問題,即黨政職責不清,雷日科夫抱怨說,自己身為部長會議主席卻完全被排除在事件之外。4月12日,喬治亞的廣播和電視發表了戈巴契夫的《告喬治亞共產黨員和全體勞動者書》,他除了對提比里西發生的事件表示痛心,表示相信喬治亞人民的理智之外,沒提出任何切實可行的措施。4月14日,在喬治亞黨中央全會上,帕季阿什維里、奇赫伊澤和切爾科吉亞被解除職務,貢巴里澤當選為中央第一書記。提比里西事件在蘇聯國內外引起了強烈反響,運用武裝力量解決問題並造成傷亡,遭到人們的一致譴責。對此,蘇聯領導人相互指責和推諉,無人承擔責任。戈巴契夫在談到該事件時曾說:“地方領導人認為採用政治方法以及與人們直接開展對話是軟弱的表現(當時許多‘老一輩’幹部都有這毛病),還是採用武力為好。4月7日他們建議提比里西實行緊急狀態。在當天的蘇共中央會議上決定派軍隊到那裡去,但這並不是想使用武力,當時認為只要士兵一出現局勢就會正常。”謝瓦爾德納澤認為利加喬夫應該為這一悲劇負主要責任;利加喬夫則認為謝瓦爾德納澤沒有去喬治亞調解衝突,應該對此負責,而且戈巴契夫也並非不知情,他同意了書記處會議的決定。戈巴契夫認為,書記處沒有決定使用武力,這是亞佐夫擅自決定的,是他同意外高加索軍區司令羅季奧諾夫採取行動的。雷日科夫認為,中央採取了不一致的立場,“在那些日子裡,政治局始終沒有開過全體會議,只是幾位政治局成員碰頭研究一下局勢。蘇聯部長會議根本沒有被吸收參與此事”。 該事件還使國家和軍界領導人之間的關係受到損害。軍界領導人認為,國家領導人不公正地將政治家挑起的危機轉嫁到軍隊身上。在第一屆蘇聯人代會上,當代表們指責軍隊時,戈巴契夫也沒有勇氣站出來承擔責任。博爾金曾向戈巴契夫提議:“您可以把全部責任承擔下來。您的下屬受踐踏,這也不是好事。即使人們認為您對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這仍然會影響您總書記、武裝力量總司令、國防委員會主席的形象。可能是下屬使您不明真相。無論他們是壞人還是好人,是不中用的還是精明能幹的,他們都是您任命的,不能讓他們去遭受別人的感情侮辱。”但是戈巴契夫沒有承擔責任,軍人自然對他不滿。 提比里西非法集會的組織者也沒有受到處罰。蘇聯人代會專門委員會的報告指出:“政府大樓前非法民眾集會的組織者(采列捷利、加姆薩胡爾季阿、策圖里揚和非正式組織的一些其他領導人)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刑事、政治和道義上的責任,這些人在集會過程中破壞了各種社會秩序,號召民眾不執行政府當局的合理要求,也就沒有試圖阻止事件的悲慘結局發生。”無論是喬治亞還是聯盟方面,都沒有對這些人進行懲處,他們後來成為促使喬治亞獨立的重要力量。在提比里西事件後,有一封由60人簽名的信送交蘇共中央,信中提出了同樣的問題:“從去年秋天起,該市居民,其中包括我們——軍官、超期服役的準尉、工人和職員、外高加索軍區軍人家屬——都是煽起具有反社會主義和反俄羅斯的民族主義情緒的親眼目睹者。我們不明白,為什麼在蘇維埃政權存在70年的這個加盟共和國境內,充滿極端民族主義情緒的分子能夠任意活動、不受懲罰,公然號召推翻社會主義制度、迫害共產黨員,把外國軍隊引入加盟共和國的領土。加盟共和國政府不是採取果斷的措施及時制止類似行動,而是去巴結一些青年大學生和一些知識界的小團體。我們認為,正是這種立場導致了悲慘的提比里西四月事件。”事件發酵
事件之後,蘇聯社會上掀起了一股反對中央政府使用武力懲處民族分離主義的浪潮。面對這種壓力,戈巴契夫在4月20日召開的政治局會議上表示:從今以後沒有政治局的決定,軍隊不得干預類似事項。同年5月11日,他在另一次政治局會議上又說,我們“在對外政策中已經放棄使用武力,那么在對待本國人民時就更不能求助武力了”。這就無異於“告訴高加索的極端民族主義分子,今後中央絕對不會使用武力”,從而使其更加肆無忌憚了。此後,喬治亞的民族主義勢力進一步發展,於同年6月建立了人民陣線。11月17—19日,格最高蘇維埃修改憲法,宣布保留自由退出蘇聯的權力,若蘇聯的法律、法令不符合喬治亞的利益,則停止這些法律、法令在格境內的效力。 1990年10月,喬治亞共產黨在格最高蘇維埃選舉中受挫,反對黨聯盟“自由喬治亞—圓桌會議”獲勝,其領導人加姆薩胡爾季阿出任最高蘇維埃主席。新議會刪去了憲法中“社會主義”、“共產主義”、“蘇聯”等有關條款,取消了國名中的“蘇維埃”和“社會主義”字樣,規定喬治亞共和國法律高於蘇聯法律,並將國旗改為1921年以前的黑、白、深紅三色旗。同年12月8日,格共28大宣布脫離蘇共。1991年4月9日,在喬治亞議會非常會議上通過了《國家獨立宣言》,宣布“喬治亞主權共和國的領土是統一和不可分割的”,並決定設立總統職位。同年5月26日,加姆薩胡爾季阿當選為喬治亞總統。因此,早在蘇聯解體前,喬治亞就已經脫離了聯盟中央,事實上獨立了。事件反思
從提比里西事件的發生來看,蘇聯的民族問題根深蒂固,在處理這些問題時努力尋求各民族利益的平衡,建立適當的協調機制是十分重要的,一味縱容極端民族主義勢力的發展,或者只靠人們的理智來處理問題,顯然都是行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