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
彝族花鼓舞省級Ⅲ-14簡介
峨山彝族花鼓舞,彝語稱“者波必”,流傳於玉溪市峨山彝族自治縣的彝族村寨。在雙江鎮、小街鎮、甸中鎮、化念鎮、塔甸鎮、大龍潭鄉、富良棚鄉、岔河鄉,均有大量的彝族花鼓舞分布,並有經常性活動。
花鼓舞於清末(1898年)傳入峨山,民國時期在全縣普及。流傳至今的花鼓舞作為彝族人民創造的傳統文化表現形式之一,已成為彝家人怡情、勵志的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糧。
概述
花鼓舞彝語稱“者波必”,是玉溪市峨山彝族自治縣流傳最廣和最主要的一種民間舞蹈,清末就在縣內廣泛傳播,距今已有100多年的歷史。花鼓舞過去主要是喪葬時跳的一種祭祀性歌舞,以歌為主,舞蹈為輔,後逐漸演變為以舞為主、歌為輔,成為逢年過節、拜年賀喜、聯歡、開新街、慶典、喪事等活動場合必不可少的舞蹈。
彝族花鼓舞 |
整個舞蹈主要靠腳的動作和步法的變化來完成。彝族的“跳樂”動作被大量吸收在花鼓舞中,曲調多以漢族的花燈調為主,有35種表演套路,結構完整,內容形式豐富多樣。有急鼓與板鼓之分,急鼓剛勁有力、熱情奔放,催人奮進;板鼓緩沉柔軟、柔中有剛。峨山彝族花鼓舞是彝族人民在社會生活、社會心理、思想文化等方面的綜合表現,融入了彝族人民對生產生活、社會自然的理解與熱愛,是表達民族內心情感的一種載體和表現形式,具有較強的民族感召力和凝聚力,具有增強民族自信心、自豪感和凝聚民族精神的作用。
起源
據考證和普查結果表明,彝族花鼓舞最有可能是與安徽“鳳陽花鼓”結合的一種彝族文化藝術形式。兩者所使用的道具鼓幾平同轍,鼓都是以懸掛腰際為主。另外,
從彝族花鼓舞中的漢語唱詞和花燈曲調來看,如:“聽唱鳳陽花鼓”、“聽唱雲南鼓”、“唱燈滿來紅似火,唱燈醜來包含些”、“金童玉女兩邊站,一對白鶴擺面前”、“魯班師傅來瞟梁”等等,都是彝族花鼓舞吸納漢文化的表現。從彝族花鼓舞本身的舞蹈語彙特徵來看,主要以彝族的另一種民間舞蹈“跳樂”動作為主,如“左右打花”、“左右前後跺腳”、“翻身點腳”、“對腳”等許多基本的舞蹈動作和語彙。由此看來,峨山彝族花鼓舞中有著不可分割的漢文化藝術成分。從這個意義上,可以說彝族花鼓舞是漢彝文化交融的結晶。這也說明,某種民族民間文化藝術的產生不是偶然和孤立的,它是多種文化互相交融、相互滲透和相互促進的過程中,經過本族人民長期的繼承和發展創新的結果。各民族文化相互交融、包含和發展是某種民族民間文化藝術的產生所不可缺少的因素和結合形式。
表現形式
彝族花鼓舞在舞種中表現形式比較獨特,並具有較高的藝術性、觀賞性和文化性,民族特色濃郁,風格突出。是彝族文化中具有較好代表性的舞種。彝族傳統的花鼓舞使用的表演道具一般為一龍頭、四筒腰鼓、一面鑼、一副大鑼、一副小鑔以及鼓錘和毛巾。表演時,伴奏者(一般3人)手持鑼、鈸、鑔在場邊站成橫隊,隊形及位置一般不固定。他們在場外敲打伴奏,不參與舞蹈。其他五個“舞蹈”隊員,則站在場中間,有一名叫“龍頭”的師傅持龍頭(也稱菁雞尾)領舞(菁雞尾事實由一根木棒,在頂端雕上龍頭,插上菁雞尾巴,紮上各色彩帶進行裝飾,有的還在彩帶上綴有幾面小圓鏡。)掌龍頭者是鼓隊的指揮,舞蹈場面及動作由“龍頭”示意而變換。掌龍頭者常左手持龍頭,右手握毛巾,雙手上下交替舞動,有時左手握龍頭頸部做支點,右手握龍頭尾部對著左側上下舞動,很多時候是雙手握住龍頭尾部對著左側上下舞動,很多時候是雙手握住龍頭中部,在身體兩側繞八字花。其他四人每人用紅布系一花鼓於右肩垂至左腰際,胸前綴一面小圓鏡,左手甩動一條毛巾,右手拿鼓槌敲,合著鼓鈸身邊敲邊舞。
藝術內涵
從花鼓舞使用的道具和表演形式中,我們不難發現彝族人民特有的文化藝術特徵和傳統文化內涵。就拿“龍頭”上刻有的龍頭和插上的菁雞毛以及每一位鼓手胸前及龍頭上綴有的小圓鏡來說,表面看來是一種裝飾,是彝族人民熱愛自然、熱愛美、追求美的表現。然而,這一個個細微的飾物無不展現著彝族這個古老民族的文化信仰。“龍”是中華民族的化身,整箇中華民族都比較崇敬“龍”。
歷史意義
作為中華民族中的一員——彝族也毫不例外。不過,在彝族人民的傳統文化中,龍具有更特殊的地位和含義。在彝族人民的觀念里龍是一種神靈,是一種吉祥物,他能保佑和賜福人類,所以,彝族才會有一年一度的傳統節日——祭龍節。可見,在花鼓舞中領舞者手持“龍頭”是有其特殊的文化內涵的。還有那小圓鏡,彝族人民信仰宗教,相信鬼魂存在。在彝族人的傳統觀念里,明鏡具有特殊作用——驅魔辟邪。
彝族花鼓舞 |
據說彝族花鼓舞最初是用於祭祀和喪葬活動的,由此可見,鼓手胸前和“龍頭”上綴有的小圓鏡是有取特殊用意和內涵的。整個彝族花鼓舞活動先用鈸、鑼,鑔聲作為前奏,用鏗鏘悅耳的伴奏樂烘托氣氛,激發熱情,振奮人心,繼而鼓聲頻頻,鑼、鈸、鑔聲陣陣。場上舞蹈隊員們合著鏗鏘有力的節奏飄然起舞。舞蹈動作非常豐富,特別是腳部的動作變化萬千,令人目不暇接。如:蹬、頓、甩收、跳、越;繞花、蹬轉、崴腳等。再如吸腳空轉、雙腳縱步,空中崴腳等更是力度重、技巧高、難度大。令人嘆為觀止。同時腰、頭等部位大幅度搖擺晃動,動作乾淨利落、粗礦豪放。充分體現了彝族人民特有的勇敢強悍、豪爽開朗、剛毅大方的性格和氣質。彝族花鼓舞的表現形式還有一個特點就是“歌”、“舞”結合。但與其他歌舞不同,其他歌舞是由樂器伴奏或者邊唱邊舞,而花鼓舞是唱一段停下來再舞,舞一段停下來再唱。唱時無伴奏,只是舞者用鼓槌在鼓邊上敲著節拍。曲譜都是花燈調,唱詞清晰。唱詞內容是根據取表演場合即節日慶典、繼嗣、喪葬等屬性而定的,表演場合不同,唱詞內容也就不同。當然,唱調也是有所不同的。花鼓舞的場次多數是表達舞者對邀請者的祝願、讚美和感謝。這體現了彝族人民聰明,淳樸、善良的性格特點。如賀新房的唱詞:“一進門來一見天,楚石欄桿排兩邊,三間正堂閃金光,堂窗天井四角方,五星高照大紅帖,魯班師傅來瞟梁,漆工畫匠畫彩圖,八字粉牆加牌坊,里鑲九面金銀瓦,外加十道格子窗。”歌詞整齊、順口易記,生動感人。
表演形式
峨山彝族花鼓舞原用於喪葬、祭祀,後廣泛用於婚喪、奠基、新房落成、接神送祖等民俗活動,現已成為儀仗及廣場表演的主要內容。花鼓舞為5人合跳,由“龍頭”執箐雞尾領舞,其餘4個舞者左腰系花鼓,右手執槌擊跳,以顛跳為基本步伐,有蹬、拐、轉、墊、跺、騰跳等變化。花鼓舞分快、慢兩種節奏,慢板稱“板鼓”,擊打有力,剛毅沉著;快板稱“緊鼓”,活躍奔放。除“台階舞”、“點腳步”、“小兔舞”、“進三退三”等套路為慢鼓外,其餘皆為緊鼓。峨山花鼓舞是彝漢歌舞文化的結合體,起舞時原唱漢語花燈調,現在有些地方則唱彝語或半彝半漢的“跳樂調”。自花鼓舞傳入峨山後,融入了峨山彝族“跳樂”中的“韌腳”、“跺腳”、“顛腳步”、“引步”等動作,有“四合心”、“蛇蛻皮”等35個套路,模仿動物、反映生產勞動或以自然界中的事象命名。這些套路多為連貫或穿插組合表演,有時一段舞中有多個套路相組合,也可單獨表演,形式靈活多樣,具有似彝似漢的藝術風格,藝術價值和觀賞價值較高。花鼓舞需經師傅傳授動作套路和表演程式,必須專門學習才能掌握技藝,有村寨相互傳承、本村傳承、家庭傳承和少數自學方式,民眾基礎良好。
所獲榮譽
據2004年7月調查,峨山縣共有花鼓隊594支,鼓手7251名,能跳花鼓舞者上萬人。花鼓舞演出終年不斷,各社、鄉、村經常組織賽事或聯誼演出,在彝族火把節等節慶活動中更成為一項重頭戲,多次參加國家、省、市演出並獲獎,是該縣人民喜愛的“縣舞”。彝族花鼓舞 |
特點
彝族花鼓舞由打擊樂伴奏,樂器有大小鈸、大小鑔、大小鑼。花鼓呈橢圓形,一尺二寸長,紅色鼓身,用綢帶系鼓,斜掛於右肩。
花鼓的表演形式,是由一位師傅手持木製龍頭,龍頭上插有野雞羽毛,並用紅綢紮成繡球系在上面,作為指揮。另由四人背鼓,鼓橫掛在腰的左側,左手拿白毛巾,右手持槌打鼓。打鼓動作有一定程式,每套動作都有頭步和收步,動作先後順序及圖形變化均有嚴格規定,由持龍頭的師傅用手中道具指揮。
花鼓舞的風格矯健有力、開朗豪放、開奏鮮明。舞蹈在重拍時向上彈跳,一拍擊鼓一下。動作特點是小腿靈活,有不少高難度技巧,如小腿在空中劃圈等。
在表演花鼓舞時,因整個舞蹈都在彈跳中進行,舞者體力消耗大,故分段表演,每跳一段舞蹈先唱一段花鼓詞。曲調分為玩場歌和送喪歌兩種。
新平縣的花鼓舞只保留在前進鄉的磨皮大寨,故又稱為“磨皮花鼓”。“磨皮花鼓”來源於慶賀戰爭的勝利,表演時至少要有十一人,手持雉翎的指揮者一人,耍大刀、二節棒、水火棍、三叉戟、雙刀、雙鉤鐮的各一人,腰系花鼓的四人。舞蹈充滿戰鬥氣氛,逐一持兵器表演武藝,在隊形變化上也依照戰士出征的排列,如跋山涉水、擺陳設仗、短兵格鬥、凱鏇而歸等九段。舞蹈動作豪邁粗獷,古樸大方,場面頗為壯觀。
發展進步
花鼓舞作為峨山彝族傳統的民間文化藝術,過去主要是喪葬時的一種帶祭祀性的歌舞表演,並且這表演只限於五十歲以上正常死亡的老人才舉行。每逢辦喪事時,辦喪事的人家或其親戚朋友就請花鼓隊來跳。隨著社會的發展、人民生活水平和思想意識的提高,峨山彝族花鼓舞的社會功能已不僅僅局限於喪葬時的表演,現已遠遠延伸和超越了其原有的社會功能和作用,深入到了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節日慶典、大型文藝活動、調演比賽、逢年過節、賀新居、聯歡、開新街等場合,都少不了花鼓舞表演。通過花鼓舞表演,增添節日或活動的喜慶氣氛,增進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和交流。現在,峨山彝族花鼓舞已被全縣人民所認同、所喜愛和參與,給社會的和諧發展注入了既古老又年輕的優秀的民族文化和藝術源泉,成績斐然。1980年花鼓舞《豐收花鼓》獲玉溪地區獎項,1981年3月該節目代表玉溪隊參加省農民文藝調演獲優秀節目獎;1988年9月,峨山組成彝族花鼓龍隊,代表雲南省晉京參加全國舞龍大賽獲第三名;同月,百人花鼓隊代表玉溪地區參加雲南省首屆民族藝術節表演取得了較大的成功;1992年《花鼓舞》又以百多人的方隊,參加在昆明舉行的中國第三屆藝術節表演,獲開幕式表演一等獎;1999年10月峨山彝族百人花鼓隊代表雲南省參加首都國慶50周年慶典大型文藝聯歡晚會及大型遊園文藝演出,江澤民等黨和國家領導人觀看了演出。
現今狀況
彝族花鼓舞在峨山的發展,有100多年的歷史。據文字資料顯示,峨山彝族自治縣境內大概於十九世紀末(1898年左右)開始有民間花鼓舞的表演和傳授。在最早跳花鼓的幾個村寨中,已有六代以上的花鼓藝人。但從數量方面來說,建國前,民間花鼓隊數量相對較少,建國後,特別是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峨山的彝族花鼓隊伍迅速發展壯大。到2004年7月,全縣共有彝族花鼓隊594支,花鼓隊員7251人。目前,峨山縣每個彝族村寨幾乎都有一支或一支以上花鼓隊,甚至包括哈尼族、漢族等村組都有彝族花鼓表演隊。彝族民間的這種特有文化藝術形式可以說是家喻戶曉,深入人心。
從花鼓舞的表演內容形式方面來說,也有了新的發展變化。據富良棚小黃河村92歲老人李汝玉說:“以前的花鼓舞是唱得多,跳得少”。過去,花鼓隊員都是由男子組成,解放後,特別是近幾年來,花鼓隊員中女子占絕大多數。跳花鼓舞的人數也由五人增加到九人以上,常用動作套路共有近四十套,無論是動作套路,還是內容形式都有了新的發展變化。大龍潭各雪村94歲的花鼓藝人施順章說:“過去花鼓動作少,現在這些是我們自己編的,唱詞我們也改了一些。”
另外,彝族花鼓舞的社會功能方面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由單純的祭祀性向表演性、娛樂性等方面發展,由小村寨、小縣城走向省城、走向首都,向世人展現了其民族民間藝術的無窮魅力。
其他介紹
花鼓舞,作為彝族民間喪禮儀式舞蹈,是彝族傳統文化發展的歷史產物,有其產生、演變、發展的過程。“傳說中的始祖(如漢族傳說中的炎黃),或是一個重要的事件(大規模的移民或戰爭),成為一群人重要的集體記憶。一個族群,常以共同的儀式來定期或不定期地加強此集體記憶,或以建立永久性的實質紀念物來維持此集體記憶,或民族國家以歷史教育來制度化地傳遞此集體記憶。”彝族是一個典型的遷徙民族,逐水草而居,可以隨族群四處流轉的大大小小的民間儀式,作為重要的集體歷史記憶舞蹈符號,被定期、不定期地舉行,用來強化民族的文化認同,維繫彝族社會群體的凝聚力,從而源源不斷地獲取強有力的族群屬性(ethnicity)。彝族花鼓舞,無疑就是這樣一個飽含彝族歷史記憶的民間儀式和文化符號。彝民通過在民間喪禮上跳花鼓“驅鬼、安魂、送靈歸祖”,集體回憶、緬懷其遠古共祖阿普篤慕及其六子,以祖靈的神聖名義,不斷固化著彝族社會自身的整體性,持續不斷地哺育著彝族文化傳承的生命力。彝族花鼓舞 |
關於彝族花鼓舞的起源和族屬,有學者認為“彝族花鼓自然追溯到漢族‘秧老鼓’的頭上,並和那‘秧老鼓’糾纏在一起。彝族花鼓,竟是來自漢族的‘秧老鼓’……雲南省《民族民間舞蹈集成》也已把它作為彝族的一個舞種收入卷中。換言之,儘管彝族花鼓已姓彝,也儘管它在動態上已有較大幅度變化,但它卻實實在在是被彝化了的漢族‘秧老鼓’,並非是彝家的傳統文化”。其最有力的證據是,1984年北京出版《舞蹈論叢》所載殷亞昭著《江蘇花鼓舞漫述》一文中所附兩幅“明代花鼓舞人”木刻插圖。於此,認為:“圖中舞人所背鼓的大小、鼓的形狀以及花鼓背在右肩的形態,與今天昆明四周的‘秧佬鼓’如出一轍。以上種種,再結合雲南多數漢人的祖先,是明代由南京‘應天府’一帶遷來的歷史,‘秧佬鼓’從哪裡來的問題,也就十分清楚了”。[2]僅從秧佬鼓和花鼓所用的鼓形、大小以及背鼓的形態,不足以證明後者來源於前者。彝族民間自古普遍存在各種各樣的儀式鼓舞,其中最具文化認同的是喪禮跳鼓。彝族喪禮跳鼓,採用銅鼓、土鼓、羊皮鼓、木鼓等土著鼓,明清時期隨漢彝文化交融,采借了大小、形狀相似的江淮花鼓,於是彝族跳鼓“再比”,也隨之被文化翻譯為符合漢語表達的“(跳)花鼓(舞)”。
彝族花鼓舞 |
作為民間儀式的彝族花鼓舞
位於滇中晉寧、玉溪、峨山、易門、雙柏、新平等地的彝族人,盛行“跳花鼓”,彝語稱為“再比”,即“跳鼓”,是一種親人逝去時喪禮上必跳的儀式舞蹈。峨山彝文道德篇載:“列瑪咋,哆瑪罷,木覓查瑪特”,其意為“不懂規,不遵禮,天地不饒人”。彝族是一個很重視禮儀的民族,傳統彝族社會的構成與運作,在很大程度上依禮而行。他們認為親人逝去時,如果不跳花鼓舞,就是不講禮節,亡魂不能順利歸祖不說,就連天地也都不能饒恕。同時,通過跳喪葬儀式花鼓舞,後人互惠性地獲得祖先福祿和庇佑。所以,喪禮儀式花鼓舞,對於彝族人來說,作為一種民間禮儀慣制,是後人對先人的一種責任和義務。
歷史記載
馬克思在《摩爾根<古代社會>摘要》中指出:“舞蹈是一種祭奠形式。”恩格斯也認為:“舞蹈尤其是一切宗教祭奠的主要組成部分”。民間喪禮儀式舞蹈,其各種形態特徵的舞蹈語彙,不僅源於宗教祭奠的內容,同時也為了喚起族群對歷史的某種集體記憶,是一種神聖化的重要儀式,更是一個藝術化的身體記憶符號。彝族花鼓舞,是為五十歲以上正常亡故的老人舉行的喪禮儀舞,主要目的是“驅鬼、安魂和送靈”歸祖。作為一種懲罰,非正常死亡的人不得享有跳花鼓的禮儀,因為祖界拒收死於非命的亡靈。建國後,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彝族花鼓舞不局限於在喪葬儀式上跳,已拓展到了賀新居、開新街、火把節等傳統節日慶典、現代大型文藝調演、比賽等空間。峨山彝族花鼓舞表現形式獨特,具有較高藝術性、觀賞性,民族特色濃郁,風格突出。傳統民間花鼓舞使用一個“箐雞尾龍頭”、四筒花鼓及槌、一面大鼓、一面大鑼、一副大鑔、一副小鑔和白毛巾。表演時,伴奏者(一般3人)手持鑼、鈸、鑔在場邊站成橫隊伴奏,其他隊員則跳鼓,由一名師傅手持“箐雞尾”領舞,其他四人各用紅布系一花鼓挎於右肩垂至左腰際,胸前綴一面小圓鏡,左手甩動一條毛巾,右手拿鼓槌敲,合著鼓鈸等伴奏音樂邊敲邊舞。整個花鼓舞先用鈸、鑼、鑔鏗鏘悅耳的伴奏樂烘托氣氛,繼而咚咚的鼓聲頻傳,花鼓舞隊員們合著鏗鏘有力的節奏飄然起舞。花鼓舞舞蹈語彙豐富,特別是腿、腳部動作變化萬千,令人目不暇接,如:蹬、頓、顛、甩收、跳、躍;繞花、蹲轉、崴膝以及吸腿空轉、雙腳縱步等,特別如空中崴膝等更是力度大、難度高。同時腰、頭等部位大幅度搖擺晃動,動作乾淨利落、粗獷豪放,充分體現彝族人民勇敢強悍、豪爽開朗、剛毅大方的性格氣質。自上世紀八十年代初以來,花鼓舞隊的數量發展得很快。據2005年初統計,全縣有花鼓舞隊594個,花鼓舞隊員7251人。2006年5月,縣裡通過逐級申報,“峨山彝族花鼓舞”和“峨山彝族花鼓舞之鄉”,同時入選《雲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
彝族花鼓舞 |
“當我們注意原始舞蹈對於舞蹈者和歡快者產生這樣有力的效果的時候,我們不必更進一步探討就能了解舞蹈為什麼常常利用宗教的儀式。這是很自然的事,原始人類自會假定那些舞蹈對於他這樣有力的一個印象,也一定能夠出力影響於支配他的命運的魂靈的和惡魔的權利。所以他們要舉行跳舞以恐嚇或諂媚幽靈和惡魔。”花鼓舞是彝族舞、歌、樂三合一的一種儀式舞蹈,具有豐富的文化內涵和獨特的審美精髓。
彝族花鼓舞是彝族不斷地強化其民族遷徙歷史記憶的一個神聖儀式,更是其民族傳統文化傳承的一個神聖機制。它以模擬彝族遠古六組分支披荊斬棘、開疆拓土四方遷徙的行為和動作,不斷重構並強化著祭祖儀典、遷徙征戰的歷史記憶。從某種意義上說,花鼓舞是彝族祖靈崇拜的一個高度濃縮和凝結,是其祖靈信仰文化情結的一個舞蹈敘事符號。作為一個逐水草而居的遷徙民族,彝族祖靈崇拜最深層的文化意義指向是對其歷史的強調和重視,沒有過去也就沒有現在,強調和重視民族的歷史,也就是強調和重視民族文化歷史承傳。“我們把紀念儀式和身體實踐作為至關重要的傳授行為,加以突出……我尤其抓住紀念儀式和身體實踐不放,因為我想論證,正是對它們的研究使我們明白,有關過去的意象和有關過去的記憶知識,是通過(或多或少是儀式性的)操演來傳達和維持的。”千百年來,彝族民眾不僅以口頭唱誦,以藝術化的肢體語符動態呈現和表達,更以鏗鏘鑼鼓聖樂將其統一起來,全方位敘說彝族的歷史、宗教和文化,進行著民族自我認同和凝聚,不斷生髮出自身發展的生命力。這是彝族民間花鼓舞內生的元傳承力,也是彝族民間花鼓舞最深層的文化意義,不理解這點,就無法真正體會和領悟其審美內涵和藝術真諦。
彝族花鼓舞中的歷史記憶
彝族花鼓舞 |
滇中、滇南彝族不論是跳腳、耍武練、跳鼓等所有喪葬儀式舞蹈,來源均是彝族原始古歌《篤慕羅思則》,即《篤慕踩尖刀草》。它是流傳於滇中、滇南彝族民間的一部喪葬祭祀經書,民間口頭也流傳有其特殊唱調和舞蹈。
據說,死者亡靈赴祖界之路充滿尖刀草,荊棘遍生,只有‘跳腳’才可把它們踩平,亡魂才得以順利歸祖。滇南彝族在民間喪葬儀式上,由畢摩念《踩尖刀草經》:
……
摁,喪者呦!
踏上祖靈路,
荊茂棘又旺,
長滿尖刀草。
途上尖刀草,
桿有大腿粗,
葉有篩子寬,
棘似牛角樣。
別人不踩草,
可回祖先地,
若我不踩草,
你難見祖靈。
……
你的兒與女,
彝族花鼓舞 |
拿著花鞋踩。
大家往左踩,
它就往左倒;
大家往右踩,
它就往右倒。
前面踩三步,
病魔踩出去,
妖精亡命逃,
凶鬼魂魄散。
後面踩三步,
父母轉回家,
夫妻往家返,
兒女也一樣。
孫兒踩回去,
孫女踩回去;
重孫與後代,
人人往家返。
金銀踩回去,
綢緞踩回去,
牲口踩回去,
糧食踩回去。
踩往前面的,
全部往回走;
踩往後面的,
全部往後歸
……
彝族民間喪葬儀式上,在出殯前夜孝子孝女們必須在畢摩的帶領下,在鑼鼓家什伴奏下,逆時針繞棺跳《篤慕羅思則》,意為為死者亡魂踏平歸祖路上的尖刀草,以使亡靈順利歸祖。這源於彝族古代祖先阿普篤慕六組分支的遷徙歷史。“《史節羅施則德》,彝文古籍書目,他稱為開路經。紅河兩岸的彝族民間流傳有書名相同而內容不同的各種開路經。本篇彝文書名為《史節羅施則德》,史,意為死;節,意為始、創;羅施,俗稱為尖刀草;
彝族花鼓舞 |
在新平彝族傣族自治縣揚武鎮魯魁山阿者村,有一種最具彝族元素和原生態特質的彝族創始花鼓舞,彝語稱為“篤慕羅思則逗”,漢語直譯為“篤慕尖刀草踩”,意譯為“篤慕創世紀”,描述彝族古代祖先阿普篤慕經歷洪水漫天浩劫後,披荊斬棘,六祖分支,開疆擴土,重創彝族世界的故事。《篤慕羅思則》自古相傳有“篤慕開天號”、“篤慕祭拜鼓”、“篤慕行軍鼓”、“篤慕翻山鼓”、“篤慕越嶺鼓”、“篤慕種地鼓”、“篤慕收割鼓”、“篤慕金銀鼓”等22個舞蹈套路,最後在《創世古歌》中結束。《創世古歌》唱詞大意為:斜崖外連天,赤地遍千里,洪荒落赤地,高山些咩樹,箐外箭竹棚,遍地是荊棘,劈荊又斬棘,篤慕走在前,篤兒緊隨後,篤女跟上來,踩開荊棘路,天開地又闊,遍地亮堂堂,說威說!
後來從祭祀花鼓發展演變出了《魯魁魯克》勝利花鼓,後者又演變出《磨皮花鼓》,以及豐收花鼓《迤施花鼓》。清朝初葉,魯魁山彝族在“唧吾”氏族中分離出來的圖騰“綿羊”氏族,在部落酋長勒昂的帶領下進行了長期的抗清復明的鬥爭。康熙十二年,事滇的吳三桂派部將郭壯圖入魯魁山招撫,勒昂率部歸順,勒昂被賜名楊宗周。冊封為世襲忠順營副將。康熙二十七年,清廷冊封楊宗周為新平縣土縣丞,官居八品。在新平縣城西門外建土司府衙,同流官一道當堂執事,實行土流兼治。楊宗周常常組織上百人鼓隊跳《魯魁魯克》勝利花鼓。由此,從祭祀花鼓舞《篤慕羅思則》演變而來的勝利花鼓舞《魯魁魯克》,在其食邑封地迤施河和其管地磨皮,以及鄰近的彝地流行開來,演變成了勝利花鼓《迤施花鼓》和豐收花鼓《磨皮花鼓》等各種彝族花鼓舞。
彝族花鼓舞 |
從元朝至元十三年到明朝萬曆十九年的315年間,新平縣、魯魁山均轄屬於峨山行政所管範圍。“康熙四年(1665年),峨山彝族土官祿益、王揚祖附寧州祿昌賢反清,攻陷縣城。事敗後,王揚祖被殺,祿益逃匿魯魁山。”更為重要的是,兩個區域內彝族之間的往來遷徙不斷。為魯魁山的方氏,同峨山塔甸,新平前進、新化、老廠,元江青龍的鍋鑼底等地的方氏,是同一原始氏族,他們有共同的流源傳說,共同的圖騰物傑吾鳥,共同在一起祭譜……1956年魯魁山方氏祭譜,新平新化、峨山塔甸、元江青龍的方氏、都派代表前來,同認自己是“傑吾頗”。方姓氏族,彝文瑪紹書及關於流源的傳說稱他們最初屬於慕阿武的子孫,居於祿豐一帶,後來又分做三支,一支留祿豐,一支下此久(彝族古地名),一支到勞烏(彝語古地名)。勞烏這一支後來分居到臨安(建水)的壩尾,以後這支氏族分居新平、峨山等各地。魯魁山這一支是從峨山塔甸的黑呢(即今塔甸黑膩),再分居到新平的么祖尾,又從么祖尾分居上魯魁山。根據魯魁山彝文古籍指路經、父子連名譜牒等記載,魯魁山最早的土著“唧吾”氏族魯奎魯克,也是元末明初從峨山塔甸黑尼(即黑膩)糾扎,輾轉建水的壩尾而後搬上去的,從古至今,魯魁山“唧吾”氏族的人們埋故人的墳向,都要對準指向煙霧蒙蒙的峨山塔甸黑尼糾扎山尖里。魯奎阿者的花鼓舞《篤慕羅思則》和《魯奎魯克》,以及其後的《磨皮花鼓》和《迤施花鼓》,和峨山彝族花鼓舞是一脈相承的。《新平縣誌·魯魁山》條里說:“魯魁山,以明土蠻魯魁、魯克所居,故名。山圍二百里,跨新平、元江、石屏、(峨山)之間,龜樞河繞北、東、西三面,上為四十八寨,夷人所居,歷來梗化,康熙二十七年歸順”。魯魁山據四縣之間,山高密林,歷來“梗化”,所以彝族傳統文化反而比塔甸(元憲宗六年始設百戶所)保持得更好,因為作為文化源頭的塔甸,從明代開始受到外來漢文化的衝擊,導致民間喪禮《篤慕羅思則》儀式簡化,最後導致耍武練和花鼓舞相分離。
結語
彝族本是一個遷徙民族,祖靈崇拜是彝族傳統信仰的根本核心。“本部落本民族最早居住的地方,埋葬著祖先的遺骸,留下祖先生活的印跡,包括記憶中和實際生活中的印跡。遷徙,意味著離開祖先世世代代生活過的熟悉的地方;意味著離開本民族、本部落親人;意味著必須克服自然條件造成的遷徙途中的艱難險阻和疾病飢餓造成的困難,並在陌生的自然條件支配之下開始新的生活;意味著民族之間難於避免的阻攔和鬥爭,既可能有流血犧牲的痛苦,也可能有勝利的喜悅……所以,儘管人們在新的地域生活了數百年甚至數千年,已經對新定居點具有深厚感情,但人們並不因此而忘記祖先故地,靈魂不死觀念的存在,更促使人們把祖先靈魂‘存活’之所在作為後人的重要的精神依託,作為聯繫民族感情、聯繫生者和死者的重要精神紐帶,因而在喪葬祭儀中舉行重述祖先遷徙經歷及送死者靈魂回歸祖先故地與祖魂團聚的儀式。”彝族花鼓舞產生的深層精神根源,是其傳統魂靈觀基礎上形成的祖靈崇拜,祖靈崇拜的深層文化意義是保持和強化民族遷徙的歷史記憶,而保持和強化歷史記憶最重要的功能,是為了能隨民族自身四處遷徙而不斷傳承其民族文化。彝族花鼓舞是古代彝族在魯祖業山巔祭祖大典上踏平尖刀草集體歌舞儀式的緬懷和承繼,是之後六組分支、向四方披荊斬棘、開疆擴土遷徙事件的一個行為敘事和儀式模擬,這是彝族花鼓舞的主要生成原因。彝族花鼓舞的深層文化意義,不僅在於它通過民間喪葬儀式打跳驅鬼、安魂,送靈歸祖強化了其祖靈信仰,而且以民間喪禮儀式化的舞蹈語彙再現著彝族古代遷徙史,這樣祖靈們在古今遷徙路上的一來一回即儀式性地形構了彝族整個的文化史,其最終的核心功能指向彝族文化的不息傳承。
彝族民間喪禮花鼓舞,從文化理性層面上看,它是彝族遠古祭祖儀典和六組分支遷徙歷史的一個記憶裝置,具有特殊的深層文化意義。彝族民間喪禮花鼓舞以“篤慕羅思則”為源頭和中心,模擬以集體的力量踏平亡靈歸祖之路上的尖刀草,“驅鬼、安魂、送靈”歸祖,獲得祖靈庇護和賜福。它既是民間喪葬儀式的一個媒介,更是喪葬儀式的一個部分。彝族民間喪禮花鼓舞具有重要的文化內涵,它與彝族傳統靈魂觀融為一體,呈現了彝族對生與死、靈與肉等重大哲學觀念的認知和理解,具體踐行了彝族對死亡的真實對待和實際處理。作為祖界先祖和現世後人之間有效傳遞信息的重要手段,花鼓舞是彝族歷代祖先和後人之間強有力的血肉紐帶,它搭起了彝族的遠古和現在,連結了彝族祖靈信仰體系下生死、陰陽兩界的此岸和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