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述
張大復壯歲曾遊歷名山大川。初患青光眼,憑微弱的視力堅持寫作、教書。原本家底殷實,因請江湖游醫鐵鞋道人醫治眼疾,典賣祖傳字畫、良田,但越來越重,至40歲失明。一度還患有偏頭痛、傷寒、肺炎等疾。除了短時間在朋友的衙署里擔任幕僚,主要以口述的方式讓人記錄整理除了名著《梅花草堂筆談》,記下自己設館、作幕、出遊的見聞,包括著名人物的言行、家鄉風土人情、災荒與兵寇、水利沿革以及崑曲的興起與發展等。此外,他還完成了《噓雲軒文字》、《崑山人物傳》、《崑山名宦傳》、《張氏先世紀略》等著作。
文章
他的文章被譽為“震川(同鄉歸有光字)後一大家”。陳眉公在《梅花草堂筆談》序中有這樣一段話:“元長貧而不能享客而好客,不能買書而好讀異書,老不能徇世而好經世,蓋古者狷俠之流。讀其書可以知其人也。”與他交往較多的湯顯祖,在一封信札中也說:“讀張元長先世事略,天下有真文章矣。”
戲曲方面
《世海總目提要》稱其“粗知書,好填詞,不治生產。性淳樸,亦頗知釋曲”。為蘇州戲曲作家群重要成員之一。一生作傳奇30種:《如是觀》、《天下樂》、《金剛鳳》、《醉菩提》、《海潮音》、《釣魚船》、《井中天》、《快活三》、《獺鏡緣》、《苞蕉井》、《重重喜》、《龍華會》、《雙節孝》、《雙福壽》、《讀書聲》、《娘子軍》、《小春秋》、《天有眼》、《發琅釧》、《龍飛報》、《吉祥兆》、《痴情譜》、《紫瓊瑤》等。未完稿者有:《智串旗》、《三祝杯》、《大節烈》、《羅江怨》、《新亭淚》、《金鳳釵》等六種。別本《傳奇匯考標目》還記載其傳奇《竹葉舟》一本。據《寒山堂新定九宮十三調南曲譜》記載,張大復曾作“萬壽大慶承慶雜劇”六種:《萬國梯航》、《萬家生佛》、《萬笏朝天》、《萬流同歸》、《萬善合一》、《萬德祥源》,今皆不存。其《如是觀》為著名劇作,寫岳飛抗金故事.至今仍有演出。《天下樂》一劇寫鍾馗嫁妹故事,現存《嫁妹》一折,今京劇亦有此劇,本事與其相同。《新傳奇品》評價他的作品是:“去病用兵,暗合孫武。”張大復的戲曲聲譜理論專著有《寒山堂新定九宮十三調南曲譜》,該書卷首還錄載了他所纂詳的《譜選古今傳奇散曲總目》70種,又附《曲話》17則。此書影響較大,《南詞定律》、《九宮大成譜》均以此為主要依據,今有抄本流傳,與鈕少雅的《南曲九宮正始》齊名。此外尚有《南詞便覽》、《元詞備考》、《詞格備考》傳世。
相關鄰居
陳 益
《蘇州日報》2009.11.16
好長一段時間,我和張大復住在一條南街上,當然隔著四百載風雨晦明。那時正值文革後期,無人知道他聞名於世的《梅花草堂筆談》,筆談中彌足珍貴的崑曲原始資料,也無人重提周作人和錢鍾書為筆談而引發的筆墨官司。
周作人
《中國新文學的源流》一書出版後,二十歲剛出頭的錢鍾書撰寫了書評,他對書中忽略了張大復的《梅花草堂筆談》深表遺憾,認為張大復可與張岱媲美。三年後周作人寫了《梅花草堂筆談等》一文,給張大復以貶語,捎帶著把錢鍾書的書評駁回去。
張大復,字元長,是一個博學多識的讀書人,為人曠達,興趣獨特,偏又貧窮多病。恰如他的好友陳繼儒在《梅花草堂筆談》序言所說:“元長貧不能享客而好客,不能買書而好讀書,老不能詢世而好經世,蓋古者狷狹之流,讀其書可以知其人矣”。困頓地生活在晚明時期的張大復,嚮往精神自適的生活,追求生活情趣,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理想主義者。他覺得,最理想的人生是:“一卷書,一塵尾,一壺茶,一盆果,一重裘,一單綺,一奚奴,一駿馬,一溪雲,一潭水,一庭花,一林雪,一曲房,一竹榻,一枕夢,一愛妾,一片石,一輪月,逍遙三十年,然後一芒鞋,一斗笠,一竹杖,一破衲,到處名山,隨緣福地,也不枉了眼耳鼻舌身意隨我一場也。 ”事實上,他的理想無一不停留在紙上。
如今,我讀他的文字,便自然而然地回到南街(明代稱片玉坊)那由粉牆黛瓦、綠樹修竹構成的安謐中。
“一鳩呼雨,修篁靜立,茗碗時供,野芳暗度。又有兩鳥咿嚶林外,均節天成。童子倚爐觸屏,忽鼾忽止。念既虛閒,室復幽曠,無事坐此,長如小年。 ”張大複寫下這些文字時,已經變成了盲人。自四十歲那年,患青光眼的雙眼完全失明後,聽力和嗅覺顯得異常發達。鳩鳥的鳴叫,童子酣睡時斷斷續續的氣息,碗裡飄出的茶香,野花散發出的氣息,都化為形象逼真的文字。他聽到了無聲的竹林靜靜地站在那裡。他還能分辨出近處是“一鳩呼雨”,林外遠處卻是“兩鳥咿嚶”。
只有幾十字的短文,蘊含山水田園詩的意境,呈現一種生命的沉靜之美。他在沉靜中思索的,卻是人生的真諦。“造謗者甚忙,受謗者甚閒。忙者不能造閒者之命,閒者則能定忙者之品。此亦名言”(《梅花草堂筆談·吳因之語》)。這個盲人,對世事的洞明,比明眼人還要深刻。
《筆談》
中,有一些篇章記錄了家人好友的事情。如《吾女》:“沈聲遠門之甫畢,復為鄰火延燒其家,老少子女爭保囊物而吾孝伯獨移二稚避火竹林下,動止如常,斯亦不愧吾家女也,人言貧累重乃不知以處憂患,故獨輕。 ”忽然發生火災,人人都爭著保住自家的財產,而孝伯卻“動止如常”,把兩個小孩救出來。如此臨危不亂,鎮定自若的女子,實不多見。難怪張大復不無自豪地說:“斯亦不愧吾家女也”。
《月能移世界》,是《筆談》中很耐人尋味的一篇。萬曆三十四年十月十六日,他和一群文人在月下游破山寺,忽然想起了好友邵茂齊的話:“天上月色,能移世界。 ”果然是這樣,那些假山、石頭,山間流出的泉水小溪,佛寺園亭,房屋竹木……一切常見的東西,有了月亮照耀就顯得深邃,月亮覆蓋其上就顯得潔淨透明。金黃和碧綠的色彩,有月光就顯得醇厚,慘悴的容貌,有月光就顯得奇特。深淺濃淡的色調,按照它畫成圖畫,就屢屢有變化了。“河山大地,邈若皇古;犬吠松濤,遠於岩谷;草生木長,閒如坐臥;人在月下,亦嘗忘我之為我也”。因月色而忘卻自我,這樣的境界,是足以讓終日忙得暈頭轉向的現代人羨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