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汝仰

岑汝仰

岑汝仰,曾用筆名谷夫等。1926年12月生於廣東省順德市;1949年畢業於中山大學;1956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和廣東作家協會;1958年調到廣州文化出版社任編輯部主任;1984年出任廣東人民出版社社長,兼總編輯;同年當選為廣東省作家協會副主席。1987年被評為編審。1990年退休後出任廣東人民出版社嶺南文庫執行副主編。1991年起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2002年改任廣東人民出版社嶺南文庫執行主編至今。

基本信息

岑汝仰出版小說、散文、集文等專著28部,作品和個人曾獲第二屆廣東魯迅文藝獎、首屆冰心圖書獎、首屆“伯樂獎”、主持的“嶺南文庫”獲第二屆國家圖書獎等,有兩篇文章被收入全國中國小語文課本。
死 不 去
■ 岑 桑
死不去,這一回死不去。當然,誰最終都逃不了一死,自己到頭來也絕無倖免之理,終有那么一天,要力圖死不去也費心機。不過,此是後話了。
患冠心病多年,一向不以為意,遇到有什麼不適的時候,便吞下一兩片“心痛定”什麼的馬虎打發過去,習以為常了,沒想到自己的病已日益沉重,不是幾顆藥片可以對付的了。去年9月出差外地,旅途中連續病發數次,自知再也不能等閒視之樂,回來後立即住院檢查。一查之下,方知自己的病情比想像中要厲害得多:3根脈管嚴重堵塞,已經到了非做心血管“搭橋”手術不足以解決問題的地步,只好乖乖地聽從醫生的擺布,上了手術台。第一次手術失敗了,接著做第二次。這一次算是成功的,可是術後傷口感染,引致骨髓炎,傷口久久不能癒合,纏綿病榻達8個多月,最後從心外科轉到整形外科,做了植皮手術,勉強解決了問題。住院大半年中,全身麻醉大手術4次,中小手術不計其數,幾次病情惡化,醫院連危重通知都發出了,幸好一次次都讓我給“大步跨過”。
我這人,向來有點天真(一時想不出更加準確的形容詞),看人處事,總愛往好里想,這次對自己的病也很盲目樂觀,一直執著地認為哪怕病情不輕,痊癒出院仍屬理所當然,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即便在病情十分危重,一天到晚喘著粗氣的時候,我也從沒有想過要給家人交代一些什麼“後事”,因為自己根本沒有絲毫將要“到此為止”的預感。不過話說回來,雖然自己天真地滿以為與死尚不沾邊,但置身於一天到晚都瀰漫著消毒藥水氣味、穿白大褂的醫務人員到處奔忙的環境裡,還是難免要想及“死”這個亘古以還的奧秘難題的。為什麼有生必有死?死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境界?繼死之後還有生的輪迴嗎?……這一切的答案永遠是含糊不清的。死——生命的終結,意味著軀體的敗壞、腐爛,終於徹底消亡。沒有比死的形態更為醜陋的了;也沒有比死的結局更為可悲的了,人們對死亡本能地存在著忌憚、厭惡和恐懼的心態自屬必然。與死相對應而言,生,意味著有待釋放的活力和創造力。人們的能力有大有小,然而人人都無不期待著表現自己的活力和創造力的時機,人人都企求從表現雜技的活力和創造力的過程中得到快樂。因此哪怕境遇多么艱難困厄也罷,只要生存,就有對快樂的渴求,並在對快樂的渴求中頑強地捍衛自己的生存權利。法國作家安德烈·紀德說得好:“自然萬物都在追求快樂。正是快樂促使草莖長高,芽苞抽葉,花蕾綻開。正是快樂安排花扇和陽光接吻,邀請一切存活的事物舉行婚禮讓休眠的幼蟲變蛹;再讓蛾子逃出蛹殼的囚籠。正是在快樂的指引下,萬物都嚮往最大的安逸,更自覺地趨向進步。”是的,“自然萬物都在追求快樂”,而只有生存才能使快樂成為可能,因此人仍對生存本能地眷戀和追求也自屬必然。對於生命而言,老天爺應該說是公平的:即一律讓它們活一些時日,也一律讓它們歸於消亡。其實豈止公平而已!這樣的安排更應該說是合情合理的。不是常言“有權利必有義務”嗎?如果說,生,是老天爺給予所有生命藉以追求快樂的一種權利,那么,死,便是讓所有生命終於結束自己,以便更多的生命獲得更大快樂的一種義務了。
是的,應該把死看作所有生命都不能推卸的義務。雖說天大地大,但是我們這個萬物賴以存活的星球面積畢竟是有限的,不可能再延伸了;而所有的生命都在不斷繁衍,“嚮往最大的安逸”,“自覺地趨向進步”,一代比一代長得更美好、更合理,活得更快樂、更幸福。這種大趨勢是天造地設,不可逆轉的。因此,所有的生命都在享受過老天爺賦予的權利之後,騰出自己曾經占用過的生存空間,讓位於後來更多和更有價值的生命,不是挺合情合理嗎?這一代生命的生存空間,其實也正是前一代生命所揖讓過來的。若然前一代生命沒有盡到死的義務,這一代生命哪裡還有賴以表現活力和創造力,並從中獲致快樂的餘地!從這個角度去看待死亡,是不是可以讓我們對之變得泰然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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