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烈火中永生

《在烈火中永生》是水華導演,趙丹、趙丹主演,1965年上映。

歷史背景

《在烈火中永生》是人物回憶錄,雖都是真人真事,但也有不明之處,不能以此作為參考、學究;

1948年,重慶解放前夕,國民黨反動派感到大勢已去,開始對共產黨人和進步人士進行瘋狂的鎮壓。共產黨員江雪琴(江姐)的丈夫被敵人殺害,她懷著滿腔悲憤,去華鎣山區參加農村武裝鬥爭。後來由於叛徒甫志高的出賣,江姐和重慶地下黨組織領導人許雲峰被捕。

演職員表

導演:水華

編劇:夏衍(周皓)、羅廣斌楊益言

主要演員:

趙丹——許雲峰

於藍——江姐

張平——李敬原

項堃——徐鵬飛

蔡松齡——華子良

方舒——小蘿蔔頭

胡朋——雙槍老太婆

蔡安安——華為

龐學勤——彭松濤

趙汝平——陳松林

楊啟天——鄭克昌

李大千——沈養齋

陳樂——貓頭鷹

林盈——孫明霞

王寅申——龍光華

稽啟明——甫志高

朱介——韓炎

瑪麗——蘇曼意

卡爾遜——法斯特·加布列拉

攝影:朱今明

美術設計:秦威Wei Qin

作曲:朱踐耳

錄音:蔡軍、張家克

副導演:趙元

副攝影:于振羽

化妝:孫月梅

剪輯:嚴尚華朱小勤

照明:張海山

特技攝影:張爾瓚

特技美術:門玉鳳米家慶

製片:王志敏

演奏:中央樂團

指揮:李德倫

劇情簡介

華鎣山游擊隊司令員

雙槍老太婆帶領游擊隊下山,營救江姐。她攔劫了押送江姐去重慶的囚車,但狡猾的敵人已將江姐從水路押走,囚車裡是可恥的叛徒甫志高,雙槍老太婆當即處決了這個卑鄙的傢伙。

江姐被押往重慶,敵人妄想在江姐身上打開缺口,獲得重慶地下黨的線索。無數次的審訊,日日夜夜的酷刑,江姐的身體被摧殘著,但是江姐以頑強的意志反擊了敵人,保衛了黨組織。

監獄中,許雲峰和江姐還帶領難友們,同敵人展開了英勇不屈的鬥爭。1949年4月,我解放軍強渡長江,占領了南京。隨著形勢的發展,國民黨加緊迫害被囚在重慶獄中的共產黨員和進步人士。他們把許雲峰囚在一座陰森的地牢里,企圖將他和獄中的其他難友隔離開來。解放軍日益逼近四川,敵人預謀屠殺獄中的共產黨人,獄中的黨組織積極地策劃著名越獄行動。

為了儘快與獄外黨組織取得聯繫,在獄中做雜工的老犯人、瘋老頭華子良主動接受了這個任務——華子良在15年前是華鎣山區的黨委書記,被捕後他接受黨的指示,利用陪法場的機會,佯裝瘋子,矇混了敵人,長期隱蔽下來。華子良借與敵人一起去買菜的機會,機智地與獄外黨組織取得了聯繫,並把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訊息帶回獄中,交給江姐。許雲峰雖然被禁錮在黑暗潮濕的地牢里,但他用盡全力,日以繼夜地用帶著鐐銬的手,挖開了獄牆的磚石,為同志們越獄突圍準備了洞口。

敵人在死亡前夕瘋狂屠殺政治犯,江姐和許雲峰被敵人殺害了;華子良率領難友通過許雲峰留下的地洞,衝出牢獄,與前來接應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先遣部隊及華鎣山游擊隊員們會師,這時,華子良也與分別15年的老伴、華鎣山游擊隊司令員雙槍老太婆團聚。

影片評價

本片根據羅廣斌、楊益言所著的紅色經典小說《紅岩》改編;影片以許雲峰、江姐的鬥爭活動為中心,表現出當時艱難的地下革命鬥爭和嚴酷的獄中鬥爭的情景,以及身陷囹圄的共產黨人堅貞不屈的革命信念和獻身精神。

編導們準確地把握了反動派全局性毀滅的命運和在局部範圍內的瘋狂肆虐所形成的強烈對比的形勢特點,產生了震撼人心的藝術力量。影片還以充滿凝重、剛烈、昂然的格調,浮雕般地推出英雄群像:許雲峰、江姐、華子良等,與窮凶極惡的國民黨反動派對比,襯托出英雄人物們高崇的思想情操和精神面貌。本片製作嚴謹、演員陣容龐大,具有較高的藝術價值。

《紅岩》原作是根據重慶解放前夕發生的一段真實的歷史創作的,幾乎每一個人物都有生活原型,出版後轟動一時。

影片《烈火中永生》是編劇夏衍(署名為周皓)與導演水華繼《林家鋪子》、《革命家庭》之後的第三次合作。影片結構緊湊,戲劇衝突集中在許雲峰、江姐和徐鵬飛等人身上展開,主要人物形象鮮明,同時,英雄群像也得到浮雕般的凸顯,全片洋溢著視死如歸的英雄主義氣概。

水華是新中國最優秀的導演之一,他的影片《林家鋪子》也堪稱新中國電影史上的經典之作。他導演風格上簡潔嚴謹、細膩含蓄的特質也同樣體現在影片《烈火中永生》當中,同時片中充滿了一種強烈的革命激情。雖然是一部歌頌英雄的影片,但導演避開豪言壯語式的表現,注重挖掘生活細節,在真實感人的細節中展現英雄人物的精神風貌。這種刻畫人物的細微筆觸也使一些了了幾筆的次要人物成為頗具光彩、令人難忘的銀幕形象,如在獄中裝瘋多年的地下工作者華子良、天真可愛、富有正義感的小蘿蔔頭等。

影片演員陣容強大。趙丹在出演許雲峰時,努力追求一種即興式的、真實自然的生活化表演,使這一人物既有內在的英雄氣概,又有一種平易近人的親切感,可以說許雲峰是趙丹所創作的銀幕形象中最不“過火”、最少“舞台化”痕跡的一個角色。於藍扮演的江姐更是讓人印象深刻,江姐的光彩不僅來自她的寧死不屈,也在於於藍將女性的溫和細膩融入到人物的舉手投足之中,這些英雄形象影響了幾代中國觀眾。

項堃扮演的徐鵬飛,將人物對黨國的效忠和對共產黨人的殘忍表現得非常充分,同時又能從人物的心理出發,對徐鵬飛急於求成時的焦躁、最後覆滅前的歇斯底里都做了恰當的處理,避免了反面人物塑造上的臉譜化。

影片完成於“文革”即將來臨的1965年,有評論指出在拍攝英雄人物時,該片在影像與光影的運用上存在著意識形態化傾向,使英雄人物有“高大全”的感覺。例如:許雲峰、江姐等革命者形象多使用全光,反面人物則多使用舞台式的腳光,並常常處於半明半暗的光影之中;在敵我雙方的中、全景中,英雄人物大多占據高處和前景,獲得視覺上的優勢,在對切鏡頭中,英雄人物通常是低位仰角拍攝,反面人物多為平位拍攝,造成一高一低的視覺效果,等等。儘管如此,《烈火中永生》仍然是一部在觀眾中產生了廣泛影響的影片。

幕後故事

1965年,王心剛參加了根據羅廣斌、楊益言的著名小說《紅岩》改編的故事影片《烈火中永生》——以他的相貌是扮演原定的男主角之一成崗的最合適的人選,只是後來這個劇本在有限的時間段里,要以重點突出和表現劇中的女英烈江姐和另外一個男主角許雲峰,而把小說中的三個主角之一的成崗給完全刪除了。王心剛在影片中扮演的僅是配角劉思揚,待到影片完成之後再幾經修改,王心剛的這一配角不但沒有“成活”,而且成為沒有任何特點的無名難友之一了。

本來一部非常之好的題材,卻由於受到外界的嚴重干擾和“文革”風暴前夜的衝擊,而最終本該讓王心剛可以在銀幕上綻放光彩的又一個英雄形象,就這樣被人為地扼殺在搖籃中。

完成於“文革”風暴前夕的《烈火中永生》,也是生不逢時,不合時宜。雖然這部被喻為“紅色革命鬥爭題材”的長篇小說,一經面世即在社會上好評如潮,江姐、許雲峰、成崗的英雄形象,整整鼓舞和感召了一代有志青年。

可是,把這部長篇小說改編成電影搬上銀幕,卻又被江青等人抓住把柄,他們氣勢洶洶地質問道:“這部小說是為叛徒歌功頌德和樹碑立傳。”因為真實事件中的重慶市委書記確實是出賣同志的叛徒,而小說中的同一人物卻是正面歌頌的對象,江青等人混淆了文學作品和真實生活中的同一概念和範疇。

該片的編劇夏衍在當時已經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影片完成書寫演員表時,並沒有像以往由他編劇的影片那樣寫上“夏衍”的名字,而是改為人們陌生的“周皓”兩個字,把“根據羅廣斌、楊益言的同名小說《紅岩》改編”的字型也寫得很小,並刪節了其中的許多已完成的鏡頭,起初由王心剛扮演的革命者成崗最為合適,但由於要有限的篇幅里去重點突出江姐的形象,而被迫讓王心剛改演劉思揚,在經過幾次修改之後,最終一向扮演主角的王心剛,成了一個“無名難友”的民眾角色。

在北影廠標準的小放映室里,江青親自前來審查這部影片。整部影片在放映過程中,江青一直陰沉著臉,始終一言不法。待影片放完、小放映室里的燈光重新亮起來時,明亮的燈光照射在江青煞白的臉上,更顯得陰森恐怖。江青的目光仍然是旁若無人地盯著已經成為一片空白的銀幕,聲音像是從嗓子眼裡的某一處擠出來似的發了音:“阿丹的氣質,根本不能演這個戲!簡直像瘋子,糟透了!壞極了!”說完這些話後,她才轉過臉來,用右手指著面前的大氣不敢出的於藍又哼出一句話:“你英氣不夠,頂多像國小教師!”在座的人面面相覷,連聲音也敢發出。

江青從座位上站起來,只顧一個勁地朝放映室外面走,一邊走一邊氣急敗壞地說:“電影不像是桌椅板凳,不是話劇,可以隨便修改。電影拍壞了可沒有法改,代價太大了。好吧,這部電影就不用改了,就這么拿出去,讓民眾來批判吧。”江青的身影消失了,而她的聲音還迴蕩在小放映室的上空。

時隔不久,江青審看影片的事情,讓周恩來總理知道了,他立刻抽出時間和該片的主創人員,並邀請有關評論家,再次坐在一起,觀看了這部影片。影片放映結束後,他並沒有開口,而是想聽聽大家的意見。觀看這部影片的被邀請的評論家們,並不知道江青審看影片的一幕,所以大家各抒胸臆,暢所欲言,認為英雄的性格氣質是多種多樣,不能千篇一律。與會者一致認為影片很感人,演員表演也很到位。最後,總理站起來爽朗的笑道:“你們勝利了!”總理一句言簡意賅的結論,頓時使大家激動地鼓起掌來。

隨後,主創人員又按照周總理的建議,增補了江姐、許雲峰刑場就義的一場戲,以增加影片的高潮和藝術感染力。但影片的最後以難友們同解放軍、游擊隊在歌樂山下相匯合的大團圓結尾,不但不符合當時的真實情況,顯得非常生硬、虛假,從而嚴重地削弱了影片的悲壯氣氛,使影片遜色很多。

但是,趙丹自己絕對沒有想到,這竟是他自1932年從影以來,自己最後一次在銀幕上的亮相。

劇本節選

高處俯瞰的重慶市區,從嘉陵江邊慢慢地搖到市中心區。(化)

市聲,“精神堡壘”附近的鬧市。

街道。

這是一九四八年的三月下旬。暮色漸濃,街道上行人擁擠,各色人等匆忙地來來往往。

街邊,國泰電影院前面街口,一個赤著腳、戴著一頂又破又大的鴨舌帽的報童大聲喊著。

報童:“賣報,賣報,《新民晚報》,《陪都晚報》……呃,看杜魯門總統發表演說的訊息,共軍威脅西安……”

一個知識分子模樣的青年人摸出鈔票買了一張報。

報紙特寫:“殘共集結五個縱隊,企圖南下威脅西安”(用實物,一九四八年三月二十四日《新民報》)

報童看了一下收下來的票子,喊:“漲價了,先生,一份五千塊。”

青年人無言,又給了一張票子。

青年人看著報走入人叢中。

報童喊:“呃,看關金券大鈔出籠的訊息。看……大學教授請願的訊息。……”

報童叫喊場面的後景,是國泰電影院,霓虹燈廣告:《天亮前後》。跟著買報青年人的走動,可以看到其他的電影廣告:《蝙蝠怪人──下集》、《八年離亂》等等。

忽然,尖厲的警車吼聲,行人從馬路中間倉皇避開,一輛警車疾馳而過,向“精神堡壘”馳去。

“精神堡壘”。在它的周圍,擠著二、三十個看熱鬧的人,警察在趕人。警車急煞車停下。幾個警察和便衣跳下車,跑上台階。原來在趕人的警察匆匆地行了個禮,指著貼在“精神堡壘”壁上的一張報紙。

特寫:一張剛貼上的、漿糊未乾的油印傳單。

便衣對警察大聲吼:“看見人沒有?……”

警察搖頭:“沒得。”便衣怒目而視。一個警察上去小心地揭下傳單,其餘的警察在隔離行人。

人叢外圍,一個中年女人和一個穿舊西裝的男人看了警車一眼。

女人:“啥子噢?”邊走邊說。

男人輕聲地:“又是共產黨貼傳單嘛!”匆匆離去。(溶入)

徐鵬飛辦公桌上的傳單特寫:“反對內戰,美國人滾回去!”

另一行的標題是:“曙光就在前面”。

鏡頭從煙霧中拉開。徐鵬飛,落腮鬍子剃得很乾淨,才噴了一口煙,一段很長的菸灰落在傳單上,他用手拂了一下,隨手拿起那隻他歡喜玩弄的新式打火機,站起來,面色陰沉。

──達達的警車聲音。

全景。背後正中牆上掛的蔣介石照片,──“鵬飛同志,蔣中正”。桌上擺著三、四部電話機,一大迭檔案、報紙之類。

徐鵬飛身穿美軍便服,在辦公桌前走了一轉,忽然回到桌邊,拿起一迭檔案,這是一份重要的會議記錄,上面有一個丙字橡皮圖章。他翻開,邊走邊看,在一旁的一張十分漂亮的沙發上坐下。

特寫:打字的會議記錄。

為統一調集力量,迅速破獲不斷組織罷工、破壞軍工生產、阻滯兵源糧源、煽動民變、威脅陪都安全之共匪領導機關,西南長官公署特設立偵防處。由徐鵬飛兼任處長,嚴醉、沈養齋兼任副處長,指揮所有軍、警、憲、特工人員嚴加緝捕。

有以下幾段,用紅鉛筆劃了槓子:

責令郵檢組嚴密查報《挺進報》寄發情況,並派特工人員……

配合清剿部隊在華鎣山區嚴密搜捕……

輕輕的叩門聲,一個穿美式軍便服的秘書進來,手裡拿了一迭檔案。徐鵬飛把正在看的會議記錄合上,沉思,頭也不抬。秘書把檔案放在桌上,正要退出,徐鵬飛:“有什麼重要情況?”

秘書:“朱長官剛才送來了一封親啟信。”遲疑了一下,壓低聲音,“偵訊科報告,新到任的美軍特別顧問昨晚上請嚴醉──嚴副處長吃飯,談到十一點鐘。”

徐鵬飛眼睛一亮,立刻又沉著下來:“繼續偵察。”

秘書離去。

徐鵬飛走到桌邊,拿起朱紹良送來的大信封,信封上紅色大字印著“西南長官公署緘”,“緘”字上面的空白里簽了一個醒目的“朱”字。徐鵬飛的手指突然變得不大靈活了,他坐下,拆開信,念著,又點了一支煙。

“……破獲中共領導機關一事,上峰業已一再限期,偵防處成立迄今,一無進展,而共產黨活動則日益加劇。重慶軍工生產迄未好轉,縱火事件餘波,尚在滋蔓,軍火爆炸案件更連續發生。蓉、築、昆、渝學潮、米潮此起彼伏。滇、黔、川、康地下武裝復乘我後方兵力空虛之際,四出奔襲,如入無人之境。最近川北華鎣山一帶,抗丁抗糧,竟成燎原之勢,致使兵源、糧源瀕於斷絕,訊息傳來,驚心動魄!長此以往,西南前途殊堪焦慮。此等情況業已函告人鳳兄知悉。近復得總裁手諭,令兄立即破案……”

遠處警車聲,汽車前燈的閃光從窗幔縫中掠過。

徐鵬飛放下手裡的打火機,拿起紅鉛筆,在信上劃了幾道紅槓……

“確保西南,吾人責任重大,關於偵破中共在川領導機關一事,上峰已一再限期催辦,但……”

秘書進來。“報告處長,請接渝站電話。”

徐鵬飛拿起聽筒,嗯了兩聲,大聲吼了起來:“找到了人沒有?甚么,查不出來!”

電話中在解釋,徐鵬飛忍耐不住了,“你,難道不知道,總裁手令,限你們三天破案,抓不到人,哼,你們休想……活命……”狠狠地放下聽筒,又在室內走著,感到煩躁,推開一點窗戶。

從窗外可以聽到報務室傳來嗒嗒的聲音,還有報話員的呼號:

“二百一拾肆號回答,二百一拾肆號,我是江克難……”

“李克明,李克明……”

徐鵬飛跑回來,拿起手搖電話,搖著……壁上的電鐘,指著時間十點半。徐鵬飛:“我,徐鵬飛,聽清楚,今晚零時開始,全市特別戒嚴,突擊檢查。”(徐徐划過)

晚間街道,路燈被夜霧蒙著。一個人轉進小什子口,在一家門口站住,這時可以看到這個人抱著一個睡著了的孩子,他回頭看了一下,按了電鈴,然後又輕輕叩門三下。

門內有人聲。這個人說:“找楊師傅……我……”

門開了,一個身體壯健,穿著工人服裝的人開門,見了來人,親熱地:“來了!”

抱孩子的人:“老許,老李來了沒有?”

許雲峰點頭:“在等你。”往門外瞟了一眼,然後關上門,進去。

許家小客廳。李敬源身穿公務員服裝站著在抽菸。剛進來的那個人把睡著的小孩放在牆邊的一張長沙發上,回過頭來。

許雲峰給他倒了一杯茶:“老彭,我看,你還是再等一天吧。”

彭松濤:“不,已經等了三天……”

李敬源:“按預定,江姐昨天就該到了,這幾天水淺,可能船走得慢。……”

許雲峰邊喝茶:“要是旁人,說實話,我會不放心;是江姐,她有經驗,保險不出毛病。我看,明天準到。留一天吧。”

彭松濤:“不,”笑了笑,“我何嘗不想見到她,這倒不是私情,我很想下鄉之前知道一些上海的訊息。”他收斂了笑容,“可是,不能等。老許,華鎣山那邊的事,……我有點不放心。”

李敬源:“對。”

彭松濤:“我就怕那些年輕人沉不住氣,時機不成熟,就動起來。象這次雲陽的事……”

李敬源:“這期的《挺進報》送到山上去了沒有?”

許雲峰:“大概可以送到了。”

彭松濤:“那,你前天答應的事,就那么定了?”

許雲峰:“沒有問題,等江姐回來,把沙坪區的工作交代一下,就讓她帶一批人來幫助你。”

李敬源:“我看這樣好,你們兩口子在一起,可以有商量。不過,老彭,這次給你帶去的人,不少是大學生……”

彭松濤:“不怕,對年輕人‘老太婆’有辦法。”

雲兒動了一下,翻了個身,老許過去輕輕地拍了幾下。

彭松濤:“這娃兒交給你,會增加你媽媽不少麻煩……”

許雲峰:“放心,準給你看得白白胖胖。對了,江姐去的時候,給你帶一張雲兒的照片。”

彭松濤:“那太好了。”這時壁上那個老式掛鐘敲了十一點。“我得走了,街上警察加了崗,也許要戒嚴了……”他伸出手來,一一熱烈握手。

許雲峰:“要大家好好研究那個檔案。信任和依靠民眾……”彭松濤點了點頭。

李敬源:“再見。替我問候‘老太婆’。……”(短短的淡出)

黎明。薄霧中,一艘長江輪船在碼頭靠岸。

碼頭上是一片混亂,警察、乞丐、拿著扁擔等生意的挑夫、旅館的接客者、也有打扮得很入時的“下江”女人等等。旅客們擠著想上岸。在人叢中,江姐身穿淡藍色布旗袍,上著深藍色毛衫,提了一隻箱子,鎮定而安詳,口角上似乎帶著一絲微笑。她後面一個十來歲的小孩背了一個大包袱,擠上來,撞了她一下,她讓了一步,輕聲地:“小弟弟,等船停穩了,再……”

江上,插著小紅旗的差船駛過。船上,軍官拿著鞭子,骨瘦如柴的夫子在撐船。

江姐擠到船舷邊,忽然看到了熟人,笑著,舉手招呼。

岸上,人叢中可以看到許雲峰。他穿著長袍,西裝褲,皮鞋,愉快地和江姐打招呼。

船梯放下了,江姐扶著扶手從人叢中下船。許雲峰迎上去。

江姐對許雲峰:“楊科長,真對不起,勞駕您來……”

許雲峰:“哪裡,哪裡。”他有意放大一點聲音,讓站在船梯邊的警察和便衣聽見。“張太太,張處長天天在等你……”

說著接過她手裡的箱子,“滑桿兒叫好了,……上去吧……”兩個人的態度都十分自然、隨便。

警察以恭敬的眼光望了他們一眼。(溶入)

上午,天氣陰沉。許雲峰家。江姐洗好了臉,整了整頭髮。

許雲峰:“真是,太不巧了,老彭,他等了你三天,昨天才走。”

江姐:“我也急呀,水淺,船走得慢……”

門內傳出喊聲:“雲兒,你看,誰來了?”許母抱了雲兒出來。雲兒見了母親撲過去。江姐接過來,親親他的臉,然後笑著對許母:“胖了,多沉啊!”

許雲峰:“媽媽,給江小姐搞點兒早點……”許母點了點頭,急忙走去。“來,擺一擺,上海方面……”

江姐嫣然一笑:“你不是說,等老李來了一起擺么?對了,你先說,這裡……”

許雲峰坐下:“唔,……這兒是一個大風暴的中心。朱紹良和王陵基都在喊‘保衛大西南’……這幾天,就在昨天晚上,突然來了個緊急特別戒嚴……”

江姐有點性急地:“那份……《挺進報》……”

許雲峰:“一直在出,”他笑了笑,“你走了以後,換了新手,蠟版字居然寫得不錯。”

江姐:“那,好。”一邊哄著雲兒,“可是……”

許雲峰:“不放心的是川北方面。國民黨方面說,”他走到桌前取出一份報紙,“共軍要從陝西南下,……我們怕的是華鎣山方面的人沉不住氣,所以……老彭就先走了……”

這時候李敬源穿著很整潔的西裝,從後面進來,熱情地招呼、握手。

許母端了一碗熱騰騰的面和一碟泡菜出來,許雲峰乘機從江姐手裡接過雲兒,交給媽媽,邊說:“媽,你抱他到前面去耍。咱們聊吧。”給媽媽作了一個眼色。

許母哄著雲兒,把一個“笑頭和尚”的玩具塞給他,嘴裡說:“別忙,讓江小姐吃了再說……”便走開了。

李敬源性急地問:“怎么樣?”

江姐:“要見的人,都見到了,我們提的問題,都有了明確的指示。”

許雲峰:“對川北山區工作的……”

江姐:“不,先講總的,上海局再三囑咐,既要防止信心不足,麻痹右傾,又要防止‘左’傾急躁的盲動主義。”

李敬源:“對!”

江姐很快地從手提包中取出一支金光閃閃的口紅膏,打開套子,一按,從口紅下面取出一卷小小的紙,一邊說一邊展開,“就是為了等這個檔案,遲了三天。”念道:“關於情況的通報,一九四八年三月二十日。”

許雲峰對江姐:“你吃麵吧,我來念。”許雲峰看著那些小字,很吃力地,“一、最近幾個月,中央集中全力解決在新形勢下面關於土地改革方面、關於工商業方面、關於統一戰線方面、關於新區工作方面的各項具體的政策和策略的問題,反對黨內右的和‘左’的偏向,而主要是‘左’的偏向。……”

江姐慢慢地吃麵,李敬源凝神聽。

許雲峰停了一下,望著二人,插了一句,“對,我們這裡的情況正是如此──”

李敬源:“念下去。”

許雲峰:“我們黨的歷史情況表明……”(慢慢划過)

徐鵬飛辦公室。徐鵬飛站在辦公桌前面,側面向著壁上的蔣介石照片,一口口地噴著煙圈。

他前面,一個穿軍服的部下拿著本子在報告,一個美軍裝束的女秘書在記錄。

穿軍服的部下:“突擊檢查,……一共逮捕了嫌疑分子二百一十四人,其中青年學生……”

徐鵬飛回過頭來,一揚手,制止了他:“報紙,《挺進報》的線索,找到了沒有?”

穿軍服的部下:“又查到三份,都是郵檢處查到的……”

徐鵬飛:“收件人是什麼人?”

穿軍服的部下遲疑了一下:“都是社會上的知名人士,連朱長官也收到了一份……”

徐鵬飛:“混帳!下去!”穿軍服的部下向後轉,出去。徐鵬飛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徐徐划過)

許宅。檔案已經念完,似乎已經討論過了……窗外太陽西下。

許雲峰:“得趕快布置一下,我看……”

江姐:“老許,我看,我們這裡工作中的漏洞還不少……”

李敬源:“是啊,把《挺進報》寄到西南長官公署去,這件事本身就很不策略嘛……”

江姐:“是誰寄的?”

許雲峰:“我看,應該查清楚。對了,江姐,那──你哪一天走?”

江姐:“你說吶?三、五天怎么樣,把沙坪區的工作安排一下。”想起了什麼似的,“噢,還有二十四兵工廠的一個關係……”

許雲峰:“這,我已經給你接上關係了。”他走近江姐,“你得休息幾天,作一個禮拜的打算吧,當然,太遲了,也不好,別讓老彭等急了。”

江姐微笑著:“他才不會,工作一忙,他就……”

李敬源:“我看,你還是先到重慶大學去一下,把小孫穩定下來。”

江姐:“孫明霞?”

李敬源:“對,她吵著要上山。嘿,小姑娘太天真,把華鎣山看成了解放區……”

江姐眼睛一亮:“讓她去不好嗎?”

許雲峰:“不,在學校里她人緣好,她競選自治會幹事有把握……”

李敬源:“老許說服不了她,哭了鼻子,……她聽你的話……”

江姐:“好吧,明天去找她。”

許雲峰叮囑:“你,得先找華為──‘老太婆’的兒子。認得嗎?”江姐點了點頭。(短短的淡出)

下午。重慶大學。男女學生進進出出。江姐態度從容地走進校區。

校區的路上,招貼板上和電線桿上貼著不少學生出售衣物、書籍的廣告。

──“廉售小提琴……”

──“八成德文版《解剖學》廉讓……”

──“救救饑寒交迫的工友……”等等。

很遠很遠地傳來人聲:“開會了……”

華為從裡面跑出來,看到江姐,奔上來,叫:“姐姐!”

江姐用手按住他的肩膀,仔細地看了一下,以大姐姐的姿態:“華為,看你還不錯,沒有把你餓瘦。……”

華為稚氣地拉著江姐的手,一邊走,一邊象告訴什麼秘密似的說:“昨天,我們還打了牙祭……”

江姐:“噢,誰請客?”

華為:“給我餞行嘛,明霞姐姐……”

江姐警告似的:“你可不能讓別人知道呀!”

華為一本正經地點頭。

江姐:“你高興嗎?”

華為笑著:“當然咯,可是,明霞她氣死了,沒有讓她去。”

這時,一男二女迎面而過,他們議論著,只聽到一兩句話,一個說:“這號人,每一個班裡都有。”另一個說:“他們帶得有手槍。”

江姐拉了華為一把,要他別講話,停了一下步,背後是布告牌,可以看到一張布告:

重大自治會特請

長江兵工廠代表

報告慘案經過

以下是地點、時間等等……

他們兩人走進學生宿舍。江姐回頭對華為:“你在校門口等我。”

學生寢室。有幾張床空著。

孫明霞躺在床上,兩眼望著天花板,心事重重。看見江姐進來,吃驚地跳了起來:“你,……”

江姐:“躺下,別起來,不舒服?”

孫明霞:“不,只是頭痛,昨天還是好好的。”

江姐笑著坐在床上:“我知道,鬧情緒,對嗎?”

孫明霞把頭一扭,孩子氣地翻了一個身,背對著江姐:“要工作,算鬧情緒?”忽然回過頭幾乎要哭出來,“江姐,你們不公道。”

江姐警惕地用眼往四周看了一轉,用手勢暗示要她低聲,然後,調皮地羞她:“喲,二十歲的大姑娘啦,還哭!”說著把自己的小手帕遞給她,“明霞,一樣都是工作,這兒的工作很重要……”

孫明霞依舊負氣地:“為什麼不叫華為留下來?”

江姐:“你比他適合。決定你留下的,不是老許,不是我……”她低聲而鄭重地,“是黨。你想過嗎?”

孫明霞不語,擰著江姐給她的手帕。

江姐低聲地:“明霞,好妹妹,聽我說,反動派的失敗,已經完全肯定了,可是他一定還要掙扎、反抗。在前線,解放軍狠狠地打他,在後方……我們也要動員民眾,狠狠地打他……你知道嗎,現在,四川、重慶……是老蔣最後的根據地了……”

孫明霞明朗起來:“那,給我什麼工作?”

江姐:“教育人民、團結人民,打擊敵人……”

孫明霞:“具體一點……”

江姐:“除了自治會的工作之外,你不是在刻鋼版嗎?”

孫明霞提高了聲音,脫口而出:“《挺進報》?”

江姐點頭,制止她高聲:“也許要改一個形式,老許會具體告訴你的。”

孫明霞從床上一躍而起:“好,我乾……”

江姐愉快地笑了,緊緊握住她的手。

外面遠遠的嘈雜聲漸近,學生們在爭吵。江姐很快地站起來,走到視窗,向外望。

──遠遠地一群學生在喧嚷。(推近)

一個職業學生被抓住了,圍著一群人。

──一個女學生在喊:“說,壁報,誰叫你撕的?”

──另一個男學生:“說,是中統還是軍統?”

有人把被撕下的壁報重新貼上去。

江姐回過頭對孫明霞低聲地:“那篇文章念過了沒有?最後兩句話‘曙光就在前面,我們應當努力’……可是,千萬不要暴露……”

孫明霞嚴肅地:“我記住。”

二人回到床邊,江姐忽然從她枕邊看到一本雜誌,拿起來。

(特寫):《民眾》。

江姐:“這,哪裡來的?”

孫明霞:“甫志高給我的?”

江姐:“甫志高,你認識他?”

孫明霞:“他是我從前的老師。”又偷偷地告訴江姐,“他,最近開了一間書店。”

江姐:“小孫,今後,除指定的人之外,你別和沒有工作關係的人來往,懂了嗎?”

孫明霞點了點頭。(淡出)

烈火中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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