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沿革
1901年,斯坦因在當地維吾爾族嚮導的帶領下,闖進了塔克拉瑪乾的和田河和克里雅河周邊的沙漠。在這裡他找到了一個叫“丹丹烏里克”的古代遺址。進行了一系列的考古發掘之後,又“橫過沙丘踉蹌向東”,在克里雅河下游古木參天的兩岸、在雜亂的蘆葦叢中用斧頭劈開一條路,用3天的時間到達克里雅河畔的另一座古代遺址,這個遺址當地人稱為“喀拉墩”,意思是“黑沙丘”。
1959年9月,新疆博物館南疆文物普查隊成員李遇春、克里木·霍加、阿合買提·阿吉等十一人,找到了喀拉墩遺址,這是新中國成立以後考古學家第一次來到這裡。此時距離上一次的考古探訪已經半個世紀之久。他們在這裡發掘清理了兩組房址,發現屋內有矮坑、燒火灶,還出土了一些陶器、木器和紡織物。
1993年,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的考察隊再一次造訪了這裡,喀拉墩給不懈努力的考古學家一個大大的回報:在一面有著最古老建築樣式的佛寺坍塌的牆壁上,出現了一些殘破的壁畫。
文物遺存
喀拉墩,維吾爾語的意思為"黑色的沙丘"。喀拉墩遺址位於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和田地區于田縣大河沿鄉政府駐 地西北,直線距離24公里,地處沙漠腹地。遺址面積約500000平方米。遺址以喀拉墩城堡為中心。城堡四周有多處建築群,多為民居、寺廟。建有一座佛塔。在建築群的附近有農田、渠道遺蹟。
從出土文物看,古城活動主要在漢代到南北朝時期,是當時于闐國境內“小城數十”中的城堡之一。隨土地沙化逐漸被沙漠吞噬。遺址距現在綠洲居民點300公里以外,由此可推知沙漠南侵及綠洲變遷情況。
喀拉墩古城內有中國最早的佛寺遺蹟,它們是經典的“回”字形,佛像在回形的中央,信徒們沿走廊旋轉禮拜,回形的牆壁上繪滿了壁畫。
古城結構
喀拉墩城堡面積為5625平方米,呈正方形,邊長60米,牆垣高約8米,頂寬8米左右。東牆偏北處開有一門。城堡內房屋建築均為木構建築,多坍塌。遺址內地表散布有夾沙紅、灰陶片,殘木器、石磨殘片、玻璃殘片和錢幣等。曾採集到寫有古于闐文的木板。 城牆系用一層樹枝、一層泥土交相壘築,極耐風蝕。古城酉南、東北有六區建築群及一處古窯址。曾發現較多夾沙陶片,也有漢五株錢。
建國後在這裡的古墓發掘到南北朝時期的藍白印花棉布和褡褳布。南郊有小鐵刀、箭鏃、鐵劍等。
遺址保護
2013年5月,被國務院公布為第七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歷史故事
失落的曷勞落迦:玄奘筆下的故事
公元一世紀,佛來到中國的第一步所踏足的地方是喀拉墩,這是中國最早的佛寺遺蹟。
唐玄奘在公元7世紀把這個的故事寫進了《大唐西域記》。
這個故事的因果關係太過於迷離玄秘,以至於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人們難以辨識它的真實性。
這也是玄奘聽來的故事,因為深信佛法無邊,所以玄奘在記述了一百多個國家的《大唐西域記》里為這個故事留了一個位置。
公元643年,玄奘在遍歷印度之後踏上了回國的路程。他翻越了帕米爾高原,取絲綢之路南道,在塔克拉瑪乾南緣的于闐國,也就是今天的新疆和田一帶停留了很長一段時間。
玄奘似乎很喜歡這個地方。在他的書里,他說于闐國“氣序和暢,飄風飛埃,俗知禮儀,人性溫恭,好學典藝,博達技能。眾庶富樂,編戶安業。國尚音樂,人好歌舞。”
而對於和于闐國相鄰的疏勒國(今喀什),玄奘的印象是“人性狂暴,俗多詭詐,禮義輕薄,學藝浮淺。其俗生子,押頭匾匣,容貌粗鄙,文身綠睛。”
短短几十個字,雖然多貶抑之詞,但也可以看出喀什人的鮮明特點:這裡的人生了孩子喜歡把頭壓扁,喜歡文身,並且這裡的人有著綠色的眼睛。
如今你很難看出和田與喀什有什麼不同,如果非得說這兩個地區的不同的話,那就是喀什比和田更繁榮。
或許是因為于闐國在玄奘到達的當年,佛教氣氛比疏勒更深厚,人民更虔誠,並且因為信奉的是大乘佛教(疏勒為小乘),與玄奘所信奉的教義相同的緣故吧,玄奘筆下的于闐,是一個祥和美麗的地方。
玄奘說他來到于闐國媲摩城時,看到城裡有一座雕檀立佛像,高二丈余。他聽當地人說佛像很是靈驗,凡是有病痛的人,只要依照自己身體的病痛處將“金薄”貼在佛像身上相應的部位,病痛立除。
失落的曷勞落迦城
當地人告訴玄奘,說這座佛像原來並不在媲摩城,而是在於闐國北面一個叫做曷勞落迦的城中。佛像是在佛去世後,凌空飛來降落在曷勞落迦城的,但當時城裡人並不信佛法。後來有一個外來的羅漢禮拜此像,國人甚為驚駭,跑去報告了國王,國王下令用沙土噴灑這個羅漢,於是羅漢“身蒙沙土,餬口絕糧”。
在眾人瘋狂行動之時,曷勞落迦城中只有一人懷有惻隱之心,每當心中不忍時,這個人便常悄悄地禮拜這尊佛像,並悄悄地給羅漢吃的。
一天,羅漢決定離開這裡,對這個人說,此後第七日,當會天下塵暴,填滿此城,所有生靈都會毀滅,你應該早做打算離開此城。說完,羅漢突然之間便不見了。
此人忙將羅漢的預言告訴親故,但所有聽到這話的人,都不相信,還嗤笑於他。第二天,大風忽發,吹去地上的積壤,天上突然開始下珠寶,人們更加不信了,在紛紛搶珠寶的同時,還咒罵著那個人。
只有此人明白,事情不好了,便偷偷開了一條孔道,到城外找了個洞鑽進去。到了第七天,果然“雨沙土滿城中”,曷勞落迦城一夜被沙土掩埋。那個僥倖逃出的人,來到媲摩城,曷勞落迦城的佛像也隨他而來,人們從此供養佛像,不敢再遷移。
此後,曷勞落迦城變成了一個大沙丘。諸國的君王,異方的豪俠,多有人想接近這個城址,去挖掘裡面的寶物,但每一接近,便“猛風暴發,煙雲四合,道路迷失”。
不信佛的曷勞落迦城永遠被埋葬在沙漠裡了,從此再也沒有人能夠接近它。
這個寓言般的故事自它寫出後的一千多年,沒有人去考證它是否真的存在。它只是一個訓誡人們要信奉佛法的故事嗎?如果那個落滿珍寶的曷勞落迦城真的存在,那么它在哪裡呢?人們憑什麼線索可以找到它?
天降沙塵,一夜之間埋沒一座城池,埋沒所有的人和生命,這聽起來多少有些離奇。但是如果我們把這個神奇的故事和今天塔克拉瑪乾發生的故事相比較,或許這個故事並不誇張。
這個故事發生在一千多年前的于闐國媲摩城北部。打開地圖,我們可以看到,在塔克拉瑪乾南緣,崑崙山的崇山峻岭之下,有許許多多的河流沿山而下,但這些河流中的大多數在流出大山後不久就被沙漠吞噬了,只是在崑崙山前形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綠洲。因為河流的弱小,它們養育的綠洲也很小,在龐大的沙漠面前,它們只是一塊塊小小的綠色飛地,一片一片被沙漠分割,支離破碎。
但有兩條河在這些短小的沙漠河裡可以稱為“大河”,它們從冰雪的崑崙山出發,剛剛誕生於冰川的水,如絲緞般閃亮,如寶劍般寒冷。
它們是克里雅河與和田河。這兩條河從崑崙山上下來,一路並轡而行,一直向北,切入赭黃的沙漠,用一股孤獨的水流,將沙漠撕扯開來,在一座座黃沙的巨獸間左衝右突,不斷被沙漠消耗吸乾、消散殆盡,但仍前仆後繼,最終劈開了沙漠。
一個大大的“幾”字形成了。
兩條河徹底改變了塔里木盆地的地理景觀,“幾”字之外是大片大片的高大的複合型沙壠,“幾”字之內,是人類的生命家園。
但是,沙漠報復性地衝進“幾”字圍欄,在兩條大河的河道上盤踞,這裡最終成了文明的墳場。
兩河護持的文明如曇花般驚艷一放,然後歸於寂寞。
沙漠把它掩埋得太深了。
自19世紀末到今天的一百多年裡,世界各國的探險家、考古學家就在兩河之間反覆地尋找考證。一次次的發現證明,上自新石器時代下至公元八九世紀的長達數千年的時間維度里,許多文明在這裡生長、繁衍、消失、埋沒。唐玄奘講的那個曷勞落迦城的故事,並不僅僅是一個寓言,而是在沙漠裡發生了一次又一次的真實故事——許許多多的城池像曷勞落迦城一樣繁榮過,也像曷勞落迦城一樣遭遇悲劇命運——被沙漠埋藏。
■斯坦因的尋找
唐玄奘去世一千多年後,世界上誕生了一個人——英國考古學家斯坦因。這個人通讀了唐玄奘的《大唐西域記》,他相信這本書里所寫故事大多是真的,他產生了一種不可抑制的衝動:去東方找到這些故事。
當他行走在崑崙山下唐玄奘曾經走過的路上的時候,他心中默念著他讀到的故事,他感覺到他並不是獨自走在這條古老的大道上,而是有一個人在陪伴著他,這個人就是唐玄奘。他在他的日記里親切地將玄奘稱作“我們的長老”,他要到沙漠裡去發掘那些“我們的長老”提供線索的秘密。
這就是《大唐西域記》里寫到的曷勞落迦城!這就是那個一夜之間被沙漠埋掉的城市——喀拉墩!
在考古學家的考古鏟下,這個看似荒誕的故事逐漸呈現出它真實的面貌。
等到1990年新疆克里雅河及塔克拉瑪乾科學探險隊的考古學家吳州、黃小江再次來到這裡時,發現這裡的環境已經和斯坦因的描述大不相同:古河道地下水位下降,植物衰敗風蝕嚴重,而喀拉墩古城基本被沙塵埋沒。但房屋建築的朽木還是從沙丘下頑強地露出來。而且,只要是露出的地方,就有遺物和動物碎骨散露。整個遺址呈條狀分布在河岸的一級階地上,長約6公里,最寬處約4公里。經對採集的木建築構件進行C14測定,數據為距今2684年(誤差正負108年);房屋牆內蘆葦距今2133年(誤差正負27年)。這說明這個城址在公元前2世紀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
這些有著橘紅、紅、黑色的泥壁殘片,被考古學家用現代手段仔細地拼接起來:一張飽滿而慈悲的臉龐出現了。這是一張佛的臉,這也是中國目前最早的一張佛的臉。這尊佛側著3/4的臉龐,眼睛低垂著注視下方。他是佛初到中國時的樣子,還沒有被中國人的審美觀改變過——是純粹的犍陀羅式:有著一張希臘人的面龐,高而窄的額頭,鼻子一直與額頭相接,緊密捲曲的希臘式頭髮。他穿著通肩的袈裟,交腳坐在白色蓮座上。
這一發現無疑證實了玄奘所記的那個傳說。沙漠裡的曷勞落迦城,是佛法初傳的地方,那裡有最早的佛教遺蹟。那座被考古學家編號為61的佛寺遺址,位於古城的東南,它是經典的“回”字形。佛像在回形的中央,那是一個邊長2米的中心塔,中心塔之外是間隔1.5米的迴廊,廊壁和中心柱的壁上都繪滿了壁畫。信徒們沿走廊旋轉禮佛……
這是中國現存最早的佛寺,其中的佛像也是中國最早的佛像。
實際上在塔克拉瑪乾沙漠邊緣的綠洲里,一直流傳著沙埋古城和沙埋珍寶的傳說。這裡生活的人們,每天面對沙漠,打量、對視著那個巨大而令人驚悸的存在,自然產生出一種想要深入其間的渴望。並且磨練出一種抵禦、適應和改變沙漠的心智。當他們聽到類似當年唐玄奘在於闐國聽到的故事的時候,就會向著那個誘惑出發,會在無法辨識方向的沙漠裡找到並記住一些地方。當寒冬到來,沙漠裡的風暴平靜下來的時候,他們便去“挖寶”。他們從來不會在沙漠裡迷路,他們似乎是憑著嗅覺找到那些遺址的。
斯文·赫定、斯坦因等西方探險家、考古學家深諳此道,因此,當他們在沙漠邊緣的和田綠洲購置進入沙漠的裝備時,他們會出“重金”招募當地人做嚮導。
每一個到達這裡的探險家、考古學家,都離不開他們的引導。
吐爾地就是這樣一個嚮導,“凡暴露在外的遺蹟,都被尋寶者挖過了,以至於吐爾地到這裡跟到了“家”一樣,他一眼就能認出他曾經訪問過的地方,所幸的是,由於沙漠的荒寂,這些地方的建築和沙包基本上沒有怎么改變過。”斯坦因在他的古代于闐考察日記里這樣寫道。
吐爾地當了斯坦因的嚮導兼總管。30年的沙漠遊歷經歷,使他一眼就能在一片厚沙中發現白楊、柳樹和其他人工栽種樹木的枯葉,判斷出這是古代的耕作區,從而找到古代的遺址。
“黃金一樣的秋季,是深入塔克拉瑪乾沙漠腹地考古的黃金季節。帶上我們的乾糧、汽油和水,到克里雅河去考古”。相隔將近一百年,又一支隊伍踏上了前往沙漠考古的旅程,1993年起,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與法國科研中心的考古學家們繼續尋找。
“第三天,在高高的駝峰上,望見了在萬頃沙海上隱隱浮現出的故城,我們在駱駝背上歡呼起來……那一刻的激動是歷史性的。”這是考古隊員劉文鎖1997年6月13日在《新疆日報》上發表的考古日記。
遊蕩在沙漠裡的考古學家,無論是哪一個時代,隔著怎樣的時空,感受都是相同的。這裡的收穫雖然得之艱難,但偶然的巧合卻常常是大發現,讓人驚喜連連。
儘管有了一百多年的探險與考察,但這裡依然是一個安靜而落寞的地方,到達過這裡的人也屈指可數。
對這一地區的認識到現在為止還遠遠沒有結束。許多遺址還埋在厚厚的沙土之下,裡面有什麼樣的秘密無從得知;沙漠裡常常風吹沙走,不斷地有新的遺物暴露出來,或者盜墓者挖掘之後扔下的零零碎碎,考古學者會緊急前往進行搶救性發掘。
和田河和克里雅河養育了這些文明,最終也埋葬了這些文明,儘管文明已死,但當扒去沙子重現於世的時候,它們依然鮮活如初。
一個又一個沙漠古城,從沙漠邊緣一直沿著河流排向沙漠中心,它們是達瑪溝遺址、丹丹烏里克古城、瑪堅勒克遺址、熱瓦克古城、喀拉墩古城、麻扎塔格戍堡等,它們像是一串項鍊,向沙漠縱深處排列。
那么,是什麼時候,發生了什麼樣的變故,使這裡的文明被湮沒,人類被驅逐?或許揭開沙漠地理的演變過程,能夠找到一些有關失落文明的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