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燕紹
於是,好強的吳燕紹在落第後開始大量閱讀有關邊疆的典籍。 身為史家,吳豐培一生致力於古籍的研究、整理,對父親留下的《清代蒙藏回部典匯》手稿備加珍惜。 “這部書稿中輯錄的有些資料,我們現在在別處是看不到的,具有很高的資料價值。
吳燕紹,江蘇吳江人,生於同治七年(1868年)。吳燕紹最初涉足邊疆史地領域,竟緣於自己的一次人生挫折。光緒十四年(1888年),吳燕紹赴南京應試秋闈。在三場策問中有關於西北地理的題目,吳燕紹“竟瞠目不能句讀”。於是,好強的吳燕紹在落第後開始大量閱讀有關邊疆的典籍。當時,清王朝的國勢一落千丈,帝國主義勢力分裂中國的圖謀逐漸顯露出來,而很多滿清官員對邊疆的歷史源流、地理沿革卻知之甚少。已經對西北史地粗知梗概的吳燕紹對此深感憂慮,於是萌生了深入研究的念頭。光緒二十年(1894年),吳燕紹中進士,任內閣中書,這為他對邊疆史料的蒐集提供了極大的便利。按當時的規定,凡發抄之件,均需經過內閣,吳燕紹便在值夜班的時候,將遇到的邊務章奏抄錄下來。宣統時,吳燕紹調任理藩院為主事,在北檔房行走,見到涉及蒙古、西藏、新疆的舊檔,也都擇要抄錄下來。 《左傳·隱公十一年》有“亦聊以固吾圉也”之語。圉,指邊疆。吳燕紹特意將“固圉叟”作為自己的名號,他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以《清代蒙藏回部典匯》這部清代邊疆史料的整理彙編,通過對邊疆歷史地理的考證,促進中華民族的團結、粉碎帝國主義分裂中國的野心。經過數十年對史料的蒐集、爬梳整理和研究,吳燕紹不但完成了《清代蒙藏回部典匯》一稿,並已卓然成家。吳豐培曾回憶:“憶我幼年時,民族地區,親王貝勒、活佛喇嘛、平民百姓及關心邊事人士,慕名來訪絡繹不絕。每到假日,賓朋滿座,足見先父對於民族工作,頗有聲譽,威名在外。”而在中國反駁英國挑釁、據理捍衛對西藏的主權問題上,吳燕紹曾作出重要貢獻。 在吳錫祺的記憶里,祖父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畢竟,祖父過世時,他只有7歲。“祖父是一個不苟言笑的老人,每天只在自己的書齋里不停的抄寫。”但有一件事情給幼年時的吳錫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去世前一個月,他給孫輩每人抄錄了一個文折。給我和哥哥抄錄的,是前、後《出師表》,我想,這是他臨終之前對孫輩的要求。”吳燕紹著有《西藏史大綱》一書,當時由北京大學刊刻。而《清代蒙藏回部典匯》卻始終沒有出版。 1914年吳家曾突遭變故。當時北平猩紅熱爆發,吳燕紹的幾個孩子,相繼染病而亡。只有早期發病的吳豐培“不肯吃藥,反而熱退病癒”,奇蹟般地倖存下來。經歷了這次打擊後,吳燕紹及夫人再也不肯讓吳豐培到外邊讀書。此舉讓吳豐培失去了接受外語、數理教育的機會,但有更多的機會得到家學的浸染。直到1930年,吳豐培考入北京大學國學門研究院,師從孟森先生。由此開始了自己的學術研究之路,並在日後獲得了比父親更大的成就。 身為史家,吳豐培一生致力於古籍的研究、整理,對父親留下的《清代蒙藏回部典匯》手稿備加珍惜。這不僅因為它是父親留下的心血,更因為它具有極高的史料價值。吳豐培認為,該手稿“其中不乏秘籍、前人所未經發現的,故內容豐富,舉凡政治、經濟、地理、史事、軍政、外交、風土、人情、宗教、文獻,莫不涉及。篇幅之多,字數之夥,似乎清代記邊之作,無出其右者”。 由於抗日戰爭期間曾滯留已經淪陷的北平,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歷次運動中,吳豐培屢屢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文革”期間,更是被多次抄家。如何保護這些手稿,吳豐培著實動了一番腦筋。他把這些手稿放在四個舊式書箱裡,混雜於許多舊書中,摞放在書房不起眼的地方。與旁邊整齊碼放在書架上的古籍相比,這些已經微微泛黃“爛紙頭”樣的紙稿更加不引人注意。就這樣,這些手稿躲過了一次次劫難。 其中,最驚險的一次發生在1966年9月3日。在這一天的日記中,吳豐培寫道:“口號是‘破四舊’,什麼是‘舊’誰也分不清,於是,衣服用品無不成為‘四舊’,連白糖、罐頭都成了被抄對象。……書也隨手拿了幾本,因卡車已經裝滿了,當時紅衛兵的頭頭說,第二天專拉這批書。不知是什麼原因,第二天沒有再來,而倖免一劫。” 1969年,吳豐培隨中央民族學院下放湖北潛江幹校,有人把煤球都帶去了,而吳豐培除了簡單衣物外,卻將父子兩代抄寫、收集到的史料,裝了三大箱,向軍代表請求,得以隨身帶到幹校。吳豐培曾回憶道:“這帶在身邊的三大箱,只要搬動一次,便被同事譏笑和謾罵。某教授說:‘老吳,你為人實在愚不可及。’”而吳豐培當時卻想:“我要到農村常住下去了,等我老了,不能勞動了,我還可以整理史料留給後人。”就這樣,在幹校的3年多時間裡,這三大書箱始終伴隨吳豐培左右,直到1972年返京。作為吳家世交的顧頡剛先生一直關心著這部書稿在劫難中的安危。吳豐培說:“顧頡剛先生於‘文革’之後,第一次見面,首問此稿有無損失,告以妥存無恙,便喜形於色,稱幸不已。” “文革”以後,手稿雖然已經沒有“外憂”,但在吳家,仍然是一個“禁區”。吳家藏書頗豐,原來的住所是一個四合院,每到暑期,吳豐培定要動員全家在院子裡曬書。其他古書,孩子們怎樣翻看,吳豐培從來不加阻止。唯有這部手稿,只許孩子們搬動,絕對不允許翻閱。每次書曬畢,也必由吳豐培親自整理收好。“父親是怕我們放亂了,以後無法整理。”吳錫祺說。得知中華書局有意出版《清代蒙藏回部典匯》,吳錫祺只提出了一個要求:需要10天時間,整理出一個書稿清單。經過清點,這部手稿現存原稿總計16933紙,與吳豐培幾十年前的整理結果相比,沒有散軼。“這部書稿中輯錄的有些資料,我們現在在別處是看不到的,具有很高的資料價值。而且作者爬梳整理的工夫和心血更值得我們充分肯定、高度評價。因為它減省了研究者的翻檢之勞,這是其它編撰形式的書無法比擬的。”中國人民大學清史所教授、國家清史編纂委員會文獻組負責人黃愛平這樣說,同時,她表示,清史編纂委員會正在考慮將《清代蒙藏回部典匯》納入該工程,“這是一部很重要的清史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