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他突然人間蒸發。警察在他的別墅發現一攤血跡,在附近樹林裡找到他的汽車,卻沒有發現屍體。
情殺?仇殺?政治謀殺?抑或真的只是失蹤?幾乎沒有人相信,他還會回來。
失蹤
3年前,因為做生意得罪了克里姆林宮一位實權人物,羅熱茨金惹上一樁惱人的官司。他逃離莫斯科,來到倫敦。他買了一幢價值約490萬美元的豪宅,經常帶著妻子和3歲的兒子出入豪華餐廳,生活好不滋潤。
去年3月中旬,官司漸漸平息,羅熱茨金覺得自己安全了,便搭乘私人飛機前往位於拉脫維亞的海濱別墅度周末。別墅位於里加灣,距離俄羅斯邊境只有3小時車程。他不想讓人知道此次行程,何況他只準備逗留48小時,因此沒有讓保鏢隨行。
3月15日,周六。夜幕降臨,兩名年輕男子來到別墅,直至第二天凌晨2點半才打車離開前往城裡最大的同性戀俱樂部。據計程車司機回憶,兩人離開時,別墅燈亮著。
此後,再也沒有人見過羅熱茨金。第二天,他本應與一個朋友共進午餐,可朋友怎么也聯繫不到他,於是報警。警察來到別墅,未發現任何異常。
第三天,羅熱茨金家人向美國駐里加大使館打電話,警察再次來到別墅。現場沒有破門而入的痕跡,卻有一大灘血跡。
第四天,在別墅附近的樹林裡發現了羅熱茨金的紅色保時捷加長版汽車。有人看到這輛車於周日早晨7點半左右離開別墅。汽車后座上有血跡,且有明顯擦拭痕跡。DNA檢測結果顯示,汽車后座上的血跡與別墅里的血跡相吻合。
由於羅熱茨金已加入美國國籍,美國聯邦調查局也介入調查。
沒有發現屍體。按照拉脫維亞法律,十年之內,羅熱茨金不會被宣布為死亡。
但幾乎所有人都認定他已被謀殺。雖然在別墅沒有發現彈痕,但普遍認為他要么被近距離射殺,頭部中彈,要么被硬器擊中而亡。無論哪種方式,他肯定不是普通入室搶劫案的受害者,因為沒有發現物品失竊。警察相信,他的屍體被毯子包裹後繫上重物沉入冰冷的海水。
事發後,羅熱茨金的管家曾遭扣留,但很快無罪釋放。媒體稱此人與俄羅斯安全部門有瓜葛。羅熱茨金的幾個朋友相信,他因同性戀情事遭殺害;但更多人認為,他死於職業殺手,死因與他在莫斯科的所作所為有關。
發跡
如果羅熱茨金死於職業殺手,那么他絕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因為生意糾紛而丟掉性命的俄羅斯富豪。他的故事反映了蘇聯解體後莫斯科的變遷,是這座城市讓他飛黃騰達,也是這座城市讓他走向毀滅。
羅熱茨金出生於聖彼得堡一個猶太人家庭,聖彼得堡在蘇聯解體前叫列寧格勒。1980年,14歲的羅熱茨金隨母親移民美國紐約。“當時生活十分艱難,因為一切都要從頭開始,” 羅熱茨金的母親說,“我之所以移民是為了讓列昂尼德擁有更多機會。”
羅熱茨金很聰明,讀哥倫比亞大學時屢獲獎學金,畢業後去哈佛學習法律。他曾在路易斯安那州為一名聯邦法官工作,後加盟著名的偉凱律師事務所。蘇聯解體後,許多俄羅斯年輕人回到祖國,羅熱茨金也於1992年回到莫斯科,開始自己的傳奇。
起初,他是偉凱律師事務所駐莫斯科一名律師,後成立自己的律師事務所。據以前的同事回憶,他頭腦非常靈活,熟諳法律條文,加上有俄羅斯背景,他在莫斯科可謂如魚得水。
1995年,29歲的羅熱茨金與另兩名合作夥伴共同創建俄羅斯第一家投資銀行“復興資本公司”,迅速躋身於莫斯科最成功的外國人圈子。他與克里姆林宮內部人士、政府要員、金融寡頭、商業巨子多有交往。在他們的庇護下,復興資本公司在國有資產私有化過程中賺得盆滿缽滿。
他的社交生活也一樣五彩斑斕。他熱衷派對,為人熱情,慷慨大方,常常是活動的焦點。他的手錶價值1.6萬美元,鑲滿鑽石;他在莫斯科市中心的豪宅富麗堂皇,地面是粉色和紫色大理石,落地窗簾是法國古典風格,隨處可見仿羅馬雕像和新古典主義風格立柱。他最得意的是巨大無比的臥室,完全是已故服裝設計大師詹尼·范思哲臥室的複製品。
朋友們懷疑他過著雙重生活。他經常帶著長腿美女模特出席各種派對活動,喜歡和生意夥伴聊自己的風流韻事;同時又有不少男性情侶,其中一兩個保持著長期關係。對於私生活,他一向守口如瓶,哪怕是對最親密的朋友。他的母親至今仍認為,媒體對兒子同性戀的報導是污衊。
官司
為了追逐更大財富和更高地位,羅熱茨金1998年離開復興資本公司,獨立創建風險資本公司“LA財務”,同時,他還擔任世界最大的鎳、鈀金屬企業諾里爾斯克鎳公司副執行總裁。其間,他結交了更多上層人物,包括前俄羅斯信息技術和通訊部部長列昂尼德·雷曼。
坊間盛傳,是雷曼幫助羅熱茨金完成了其職業生涯中最大的一筆交易:LA財務購得俄羅斯第三大移動通訊公司梅格芬25%的股份。
正是這筆交易,為羅熱茨金的毀滅埋下伏筆。
2003年,羅熱茨金將梅格芬股份賣給俄羅斯著名寡頭米哈伊爾·弗里德曼控制的商業帝國阿爾法銀行。弗里德曼的財富在金融危機前曾達到162億美元。據說羅熱茨金從這筆交易中獲利近2.1億美元。
訊息一傳出,立即遭到百慕達註冊公司IPOC國際增長基金的質疑。IPOC稱,羅熱茨金已將這些股份的優先購買權賣給了自己。
雷曼一直否認自己與IPOC和梅格芬有任何瓜葛。但2006年蘇黎世獨立仲裁法院裁定,雷曼是IPOC的實際擁有者。
梅格芬股票交易案點燃了俄羅斯兩大實權人物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多人介入其中,包括秘密檢舉人、國家安全警察和私家偵探等。兩派力量相互指責,且都試圖對時任俄羅斯總統的普京施加影響。
有知情人稱,羅熱茨金收了羅曼一大筆錢,作為交換,他答應把梅格芬的股票轉交給IPOC。他收取的錢財雖然數目巨大,但較之梅格芬股票的市場價值可謂小巫見大巫。於是,他後悔了,稱他因受到威脅才與IPOC達成協定。在利慾的驅使下,他將股票賣給弗里德曼,並試圖退還雷曼給他的錢。
夾在兩大實權人物中間,羅熱茨金感到了危險。他雇傭保鏢,乘防彈車,但依然沒有安全感。
2004年,檢控方開始調查羅熱茨金是否盜取IPOC公司400萬美元。據羅熱茨金朋友稱,這一金額大約相當於雷曼付給他的酬勞。不久,羅熱茨金逃離俄羅斯。2006年,俄羅斯發出他的逮捕令。
疑團
流亡期間,羅熱茨金並沒有閒著,頻繁往返於泰國、路易斯安那州的別墅、紐約豪宅以及法國南部的海濱宅邸,依舊過著奢靡的生活。
為了證明他是一個正派的居家男人,他娶了風姿綽約的俄羅斯模特納塔利婭·貝洛娃,並有了一個兒子。據說他是一個好父親,對妻子也很體貼。
但家庭生活並沒有讓他有所收斂。有一次,羅熱茨金和一位老情人趁雙方妻子在樓下愉快交談之際,躲在樓上臥室里親熱。
在朋友眼裡,他從不沮喪,充滿樂觀,熱愛生活,精力充沛。流亡期間,他與迪斯尼公司執行長麥可·艾斯納的兒子埃里克·艾斯納成為哥們,兩人創建了一家好萊塢製作公司。公司第一部影片《哈姆雷特2》就大獲成功。羅熱茨金失蹤前兩個月,影片在聖丹斯電影節放映,僅一個晚上就簽訂了1000萬美元的發行契約,幾乎打破小製作成本電影發行記錄。
羅熱茨金還有更多理由感到樂觀。經過數年跨國審理,砸進數千萬美元訴訟費,那樁惱人的官司也終於塵埃落定。法院最終裁定,羅熱茨金出售的梅格芬股票為弗里德曼合法所得。
法院裁決令羅熱茨金鬆了一口氣。他對朋友說,自己的麻煩解決了,準備重返俄羅斯,準備再生一個孩子,準備做這,準備做那……可不久,他就失蹤了。
羅熱茨金家產數億美元,為避稅,他把大部分資產委託給日內瓦一名美國律師名下的基金管理。只要羅熱茨金不被宣布死亡,這名律師就沒有義務透露其遺囑,並且全權管理和處置其財產。
圍繞羅熱茨金失蹤還有很多不解之謎。他為何突然決定去拉脫維亞的別墅度周末?是否有人引誘他落入陷阱?屍體失蹤對於買兇殺人案例很不尋常,可是現場沒有留下指紋或其他痕跡又表明出自職業殺手。
羅熱茨金最親密的朋友懷疑他死於仇殺。雖然梅格芬訴訟已經結束,但由此掀起的波瀾還遠未平息。
“羅熱茨金最大的問題是想儘快賺大錢,貪得無厭,”昔日一名生意夥伴說,“我總擔心他有一天會為此付出代價,因為他生活在危險的邊緣。我們可能永遠不知道他出了什麼事,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千萬不要陷入他那樣的生意糾紛,尤其是在俄羅斯。”
相關連結:俄流亡英國寡頭集體“失蹤”
就在羅熱茨金神秘失蹤後一星期,多名流亡英國的俄羅斯石油和金融寡頭開始集體“人間蒸發”。由於他們是全家一起不見蹤跡,所以英國警方相信,這些寡頭是在秘密轉移藏身地。他們很可能繼續生活在英國某個不為人所知的地方,也可能在情治單位的協助下秘密潛逃到了其它國家。
羅熱茨金曾多次公開批評普京,並呼籲在莫斯科“武力奪權”。俄羅斯政府曾以密謀政變罪名要求將羅熱茨金等人從英國引渡回國,但遭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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