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民間歲時風俗。流行於安徽和縣、含山等地。每年冬至後第三個戊日,恰好是農曆臘月初六或初七,民間稱作“ 臘米工日”。這天取水舂米,邁入倉中,故稱。因已時臘月,水稱作“臘水”,取水舂米,舂的是“ 隔年糧”。含有補救農業豐收,年年吃隔年糧的意思。
冬舂米是在黃米的基礎上再囤制一次,方法是:囤製成黃米後,其緊靠囤心周圍的米仍然是白色,將這些白色的米取出,用稻草裹扎為囤心,再將黃米堆上,一段時間後米色呈暗紅,即成“ 冬舂米”。
據說,舂氣動則米芽浮起,米粒亦不堅,若是時舂米,則多碎而為粞,折耗頗多;冬月米堅,折耗少,故及冬舂之,稱“冬舂米”。宋元間,冬舂米多儲藏於土瓦龕之制久廢,糧囤亦惟米少者用之,多米之家則貯於米倉之中。
宋朝-冬舂米
一年辛苦到臘中,舂米碓杵運成風。篩簸分藏三日畢,除夕香滿飯盎馨。
江南至臘八日,家家舂米。因臘月米較堅實,舂時可少損耗。南宋范成大有《冬舂行》詩云:『臘中儲蓄百事利,第一先舂年計米。群呼步碓滿門庭,運杵成風雷動地。篩勻箕健無粞糠,百斛只費三日忙。齊頭圓潔箭子長,隔籬耀日雪生光。土倉瓦龕分蓋藏,不蠹不腐常生香……』
傳承與發展
在幾千年的中國農耕年代,人們已習慣了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生活習慣。秋天是豐收的季節,一年的辛勤勞作終於有了收穫的結果,古人沒有現代的食品保鮮、貯藏設備和技術,秋天的豐收果實必須想一種法子把它貯藏起來,於是,“冬藏”就成為冬日的重要活動。
古代,一般把“立冬”(一般在公元歷的11月8日)作為冬日的開始,約3個月,至“立春”(一般在公元歷的2月4日)結束,故稱“三冬”。“冬藏”只是冬日的一種習慣,並不限於哪一天,但大部分的“冬藏”是在冬至日(一般在12月22日)前後進行。吳曼雲《江鄉節物詞·序》中說:
杭(州)俗,醃菜例於冬至開缸,先祀而後食。故居節物之一。
杭州風俗,冬日醃製的鹹菜照例在冬至這一天開甏,而且用新醃的鹹菜祭祀祖先後才能給活人食用,所以作者把醃菜也列為歲時風俗。作者還作詞云:
吳鹽勻灑密加封, 底春回菜甲松。
碎剪冰條付殘齒,貧家一樣過肥冬。
顧祿《清嘉錄·十月·鹽菜》:比戶鹽藏菘菜於缸,為御冬之旨蓄,皆去其心,呼為“藏菜”,亦曰“鹽菜”。有經水滴而淡者,名曰“水菜”。盛以所去之菜心,刳菔為條,兩者各寸斷,鹽拌酒漬入瓶,倒埋灰窖,過冬不壞,俗名“春不老”。
李時珍《本草綱目·菜一·萊菔》中講:“上古謂之蘆,中古轉為萊菔,後世訛為蘿蔔。”《清嘉錄》中提到的“”就是現在人講的“蘿蔔”。顧名思義,所謂“春不老”,應該是指冬日醃菜,到開春後仍可食用而且口感不改的醃蘿蔔。後來“春不老”則成了醃製的蘿蔔乾的一種商品名稱,我記憶中,以前一種“常州蘿蔔乾”也被叫做“春不老”,它並不是“刳菔為條”,而是用小的紅蘿蔔曬乾後再醃製的蘿蔔乾,口味與“肖山蘿蔔乾”相近,但吃口更爽口一點。
清乾隆上海人李行南《申江竹枝詞》:
醃糟蔬果滿瓶罌,琥珀光宜玉盞盛。
好是泥封紅綠印,糧艘附信抵神京。
詞中的“信”並不是寄信、寫信的“信”,而是指地球上某一地區定期而來的“信風”,如《唐國史補》:“自白沙溯流而上,常待東北風,謂之‘信風’,七月八月有上信,三月有鳥信,五月有麥信。”古代載貨的木帆船須藉助信風確定航期,所以信風也被叫做“貿易風”。該竹枝詞前句形容上海產的醃製蔬果的品質,後句“糧艘附信抵神京”,意即上海的醬瓜、醬菜也通過運輸漕糧的貨船,隨著信風運往北京。至於運往北京的醬菜、醬瓜是什麼品種,作者沒有講清楚。
清嘉慶道光時《滬城歲事衢歌》:
歲寒盡可佐金卮,擷翠堆盤送臘時。
味入辛酸偏耐久,蔬畦昨夜剪銀絲。
詞中的“銀絲”也不是用白銀打出來的“銀線”,而是指一種被上海人叫做“銀絲芥”的芥菜類蔬菜。作者原注中講:
芥有莖如釵股,葉纖細如縷者,為“銀絲芥”。寸切之,勻醯醬入煮,勿令熟,貯諸瓮,越一二日啟食之,味芳烈,於酸鹹之外得別趣,真江鄉佳品。
芥菜是中國種植區域和數量很大的蔬菜,十字花科,一年或二年生草本。根據形狀和食用部位不同,分為葉用、莖用、根用芥菜三個大類,莖用芥菜中常見的就是加工榨菜的原料,根用的就是民間統稱的“大頭菜”,而葉用芥菜一般又分大葉芥菜,葉柄扁闊厚肥,有瘤狀突起,上海人稱之“彌陀芥菜”,小葉芥菜的葉片小而呈羽毛狀,上海人講的“銀絲芥”就是其中的一種,另一種即“雪裡蕻菜”。芥類蔬菜有強烈的辛辣味,是提煉芥子油和加工製作芥末醬、芥末粉的原料,所以,通常會用鹽醃的方式去辛辣,我們吃的許多醃製蔬菜就是以各種芥菜做的,我童年時,凡用鹽、糖等醃製的菜,一律叫做“芥辣菜”。
秦榮光《上海縣竹枝詞·物產》:
銀絲芥種邑中傳,歲首辛盤供客筵。
顧氏露香園制美,芥一味可經年。
作者原註:
邑人烹作,佐歲首辛盤,俗呼“芥辣”。郭《府志》:“亦名佛手芥。”顧氏《芥》:“經歲味不變。種為邑獨產,移種他地,則不榮。”
露香園是上海明代“四大私家花園”之一,舊址在今老城廂露香園路一帶,園主是上海名士顧名世家族,露香園主顧氏製作的“芥辣菜”特別好吃——這確實是上海掌故。
入冬以後,氣候寒冷,蔬菜的品種和數量減少了許多,只有為數不多的耐寒的蔬菜可以種植和上市,所以“比戶鹽藏菘菜於缸,為御冬之旨蓄”,醃菜的目的就是為寒冷的冬天的藏菜做準備。“菘”字從草、松,本義是指像松樹一樣耐寒的蔬菜,後來一般指稱“大白菜”,如《南齊書·周傳》:“文惠太子問:‘菜食何味最勝。’曰:‘春初早,秋末晚菘。’”李時珍《本草綱目·菜部·菘》中講:
菘,即今人呼為白菜者。有兩種,一種莖圓厚微青,一種莖扁薄而白,其葉皆淡青白色。燕京圃人又以馬糞入窖壅培,不見風日,長出苗葉皆嫩黃色,脆美無渣,謂之“黃芽菜”。
以前我只知道,北方人把白菜叫做“大白菜”、膠菜(以出於山東膠州半島而得名),只有上海及江南一帶的人才把大白菜叫做“黃芽菜”,現在看來,自己讀的書太少了,早在明朝以前,北京人已把大白菜叫做“黃芽菜”了。
冬天裡蔬菜不多,而且大白菜的滋味也不錯,冬日裡能吃到大白菜確實是一種享受,一種幸福,真如 《上海縣竹枝詞》中所講:
灌園老圃足生涯,白菜經霜滋味加。
寒種一畦香當肉,咬根斷得厲鋼牙。
大白菜經醃製加工後則成了“鹹白菜”,它的口感也不差,是下酒的好小菜,又如《上海縣竹枝詞》中所講:
菜味冬來越覺甜,新齏冷脆把鹽醃。
冰壺醒酒嚴寒夜,牆角親懸雪瓮簽。
原來,以前的上海人還把大白菜叫做“冬旺菜”,醃製過的大白菜,猶如醒酒的“冰壺”,於是有“冰壺先生”之美喻。這——又是一上海掌故。
宋朝詩人,文學家陸游(放翁)對冬日醃白菜也很感興趣,他的《鹹齏》詩講:
九月十月霜滿屋,家人共畏畦蔬黃。
小罌大瓮盛滌濯,青菘綠謹蓄藏。
在農耕年代,人們過著自給自足的農家生活,到了冬至這一天,家家戶戶就開始舂米了,叫做“冬舂米”。至於古人為何要確定在冬至那天開始舂米,也許只是選一個祥和的節日而已,但也有人講得出一番大道理。陸容《菽園雜記》中講:
吳中民家,計一歲食米若干名,冬月舂白以蓄之,名“冬舂米”。聞之老農云:春氣動,則米芽浮起,米粒亦不堅,是時舂者,多粞而為粞,折耗頗多。冬月米堅,折耗少,故及冬舂之。
原來,百姓認為,寒冷的冬天裡,米粒較堅硬,舂米時,米粒不易碎,所以出米率較高,這也有一定的道理。不過也有人認為:“入臘,聚鄉村男婦,並力舂米,藏之廩舍,經藏不蛀壞,謂之‘冬舂米’。”——冬日舂的米易於貯藏,不易被蟲蛀——這又是一種說法。
北宋范成大是一位大詩人、文學家,也是一位民俗學家,他也寫過《冬舂米》詞:
臘中儲蓄百事利,第一先舂年米計。
群呼步碓滿門庭,連杵成臘雷動地。
篩勻箕健無粞糠,百斛只費三日忙。
齊頭圓潔箭子長,隔籬輝日雪生光。
土倉瓦龕分蓋藏,不蠹不腐嘗新香。
去年薄收飯不足,今年頓頓炊白玉。
春耕有種夏有糧,接到明年秋刈熟。
鄰叟來觀還嘆嗟,貧人一飽不可賒。
官租私債紛如麻,有米冬舂能幾家。
從詞中可以感悟到,冬日舂米既能提高出米率,又能有防蟲蛀的作用。但是,對許多農戶來講,一年的收成根本難以支撐到第二年“冬舂米”的時候,甚至還有到了“冬舂米”的時候,依然是“有米冬舂能幾家”的窘境。
郭《冬舂米》詞:
東家稻堆高並屋,西家礱場如切玉。
長腰潔白荔枝紅,明年之米今年舂。
前年僅足供官庾,夜夜空囤飢鼠。
去年米貴官征錢,半耀新谷過殘年。
雄雞雌粥粥,有米冬舂一生足。
前面講“冬舂米”時百姓忙碌、喜悅的心情,而後半部則講百姓生活之艱辛。“穀賤傷農”是一句成語,農業豐收了,稻穀太多而使它的價格下降,農民們仍得不到利益,而農業欠收,稻穀價是上漲了,但農民們也拿不出多餘的稻穀去賣錢,而官府的徵稅又很促狹,今年秋收豐收,徵稅一律征稻穀,如今年欠收,徵稅又改為征錢。對農民來講,真是“有米冬舂一生足”矣。
“藏菜”和“冬舂米”是農耕年代冬日的風俗圖和農家樂,進入近代以後,舂米早已被機器碾米機替代,人們也許只能在所謂的“農家樂”旅遊景點中才能見到舂米的場景和過程,而農家“藏菜”也被作坊化或工廠化的食品加工廠替代。如今,人們十分強調對“非物質文化”的保護,而“藏菜”和“冬舂米”當然是一種“非物質文化”,至於如何保護,那屬專家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