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料記載,元朝時負責全國新舊紙幣兌換的機關——倒鈔司設於胡同南口,故稱倒鈔胡同。清乾隆年間繪“京城全圖”,“倒鈔”改為“寶鈔”,並沿用至今。“文革”時寶鈔胡同一度改稱為愛軍街,後復名。小破房兩邊站胡同南邊太亂,從寶鈔胡同位於鼓樓東大街的南口一猛子向北扎去,跨過橫阻在最北端的東絛胡同,就到了北二環路。這段距離跟一般馬路比一點都不長,可在北京的胡同里排名就靠前了,幾乎和鼓樓西側的舊鼓樓大街差不多——那可是一條“大街”啊。所以“文革”時,這條胡同改成了“街”。
周圍環境

走進胡同南口沒幾步,路兩旁就被各種小賣鋪占據,能把攤子搬到外面的,絕不放屋裡。走走停停的行人,晃晃悠悠的腳踏車,再加上小汽車鑽進鑽出,把本不寬敞的胡同塞得滿滿當當。要是趕上學生放學,簡直跟煮餃子差不多。
除了位於胡同口的空軍後勤部大院,走上400米也看不到一所像樣的房子,連一點新近裝修過的痕跡都找不到。房子的模樣差不多,毫無特色,倒是有不少被油煙燻得黢黑的牆壁十分乍眼。
進城幹道必經處 地標大名叫寶鈔
就是這樣一條怎么瞅也不好看的胡同,偏偏赫赫有名,至少北京市民都對它耳熟能詳。原因很簡單,就因為寶鈔胡同是公車站的一個站名,而從東直門到鼓樓這段路是進城的要道,途中必經寶鈔胡同。在沒修好環路和捷運以前,很多家住東邊的老百姓,都是選擇這條路線進城或往西去的。
從幼稚園到職高 胡同北盛產學校
北行至琉璃寺胡同,市井的喧囂之氣倏然消退。100多米的距離,就有一個幼稚園、一座王府、一所職高、一所中學分立於寶鈔胡同北部的道路兩側。再往北還有間棄用的軍工印刷廠,旁邊開了家設計很前衛的文化公司。胡同里洋溢著如此濃郁的書卷味實不多見,路邊偶有小店,經營的也多是文化類產品。
由於是周末,財經學校和北京一中都顯得很安靜。財經學校是所職高,對於一個十六七歲叛逆而懵懂的少年來說,四通八達、縱橫交錯的胡同顯然比肅靜的校園更有意思,往胡同深處鑽一鑽,似乎能忘掉那些討厭的課本。靜謐的胡同記錄著少年們的秘密,第一次緊張的表白,第一次甜蜜的牽手,這些我們現在看來或許很好笑的事情恰恰是生命中最難抹去的記憶。
在北京叫某某一中的學校很多,但寶鈔胡同里的這一所絕對是歷史最久、名聲最大的。北京一中出過許多名人,如老舍、劉白羽等,他們的諸多作品中都有對寶鈔胡同正面或側面的描寫。據附近居民介紹,除了中學之外,北京一中還設有國小部,這樣一來,從幼兒教育到高等教育,寶鈔胡同算是齊備了。
曾在不遠處的淨土胡同辦《三聯生活周刊》的錢剛先生就戲言:“一個‘淨土’,一個‘寶鈔’,這地方是精神物質文明都有呵!”想必那時候寶鈔胡同的“教育體系”尚不如今日完備,否則有另番感慨也說不定。
胡同春秋
高貴王府名難記
祖上原是勝將軍
寶鈔胡同的那王府,是現在該胡同里僅存的古蹟。那王府不出名,全賴這名字彆扭。在鼓樓東大街的一家飯館吃飯時問老闆知不知道那王府,重複了好幾遍,得到的是同一句答覆:“哪兒?哪個王府?”
那王府的舊主是晚清一位叫那顏圖的外蒙古親王,這個王爺的全名叫做“蒙古喀爾喀賽因諾顏部扎薩克和碩親王”,很不幸,沒幾個人能痛快地把他的名號叫全,喊來喊去還是叫那王爺親切點。
清朝設立了許多宗室爵位,和碩親王是最高的一級,年俸銀1萬兩,祿米1萬斛,拿現在的話說就是“五星上將”待遇。那顏圖的老祖宗策凌是清朝名將,人稱“常勝將軍”,封超勇親王。《鹿鼎記》描寫韋小寶大敗俄羅斯羅剎鬼並劃定中俄邊境的故事,其實就是策凌所為。策凌孫子的地位也極為顯赫,他娶了乾隆的女兒——七公主固倫和靜,公主下嫁的時候重新修繕了駙馬爺的宅院,就是現在的那王府。所以,那王府又叫七公主府。史料記載,外蒙古親王在北京設有府第的,僅有那王府一處。
京劇慧眼識才俊
一夜豪賭敗全家
那顏圖一點不像祖先那樣“超勇”,倒是超級紈絝。此人別的不行,消遣功夫一流,對美食頗有研究,“豐澤園”有道“衛水銀魚”的菜餚,據說就是那王爺所創。那王爺對京劇也有相當造詣。四大名旦之一的尚小雲幼年曾在那王府做書童,王爺發現這是棵唱戲的好苗子,全力資助他去戲班深造。尚小雲成名後,新排的戲都是先在那王府演,分文不收,尚小雲說這是孝敬。
如果說這兩件事還算給後人造了點福,可那王爺趁著清朝覆亡瘋狂斂財乾的就不是正經勾當了。辛亥革命一開始,他就將統轄衙門的金銀珠寶統統變賣,所得銀兩全部私分。不過那顏圖命不錯,從慈禧那會兒就深得寵幸,手握重權,一直混到曹錕時代照樣走紅,後來居然還加入了國民黨。
然而,那顏圖畢竟沒有真本事,北京時局動盪,靠混日子吃飯的他終於漸漸失寵。晚年的那王爺只能守著那座宏偉的王府坐吃山空,終於入不敷出,在一夜豪賭之下,將王府抵押給了西什庫教堂,自此窮困潦倒,鬱鬱而終。
那王府成為教會產業後頻頻轉手,解放前成了精神病院。後來國家將其重新劃分給多家單位,北京市第七幼稚園就是由王府的南院改建而成的。
幸福老太太四世同堂
走在寶鈔胡同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現象,這條胡同幾乎看不見北京人。沒有曬太陽的大媽,沒有遛彎的大爺,耳邊聽到的交談聲全部是外地口音。如同張奶奶說的:“房子都租給外地人做買賣了,北京人能搬的都搬走了。”
張奶奶坐在寶鈔胡同和華豐胡同交會的路口,精神矍鑠,一看就是個利索人。張奶奶說她一來北京,就嫁到了寶鈔胡同一戶賣早點的金姓人家。以前去鼓樓看戲的有錢人,都路過她家的鋪子,生意還不錯。“我身後這個院,就是我們家,從那會兒到現在一晃都60多年了。”
1958年公私合營,張奶奶家的攤子也一併轉到了鼓樓隆福寺小吃店,張奶奶和老伴繼續做燒餅,但有了正式職業——售貨員。如今老人每月拿著1100元的退休金,還把自家的兩間開向寶鈔胡同的門臉房租了出去,收入恐怕比這個城市的很多年輕人都高得多。“我家現在是四世同堂,重孫子都上五年級了,我現在還管給小孫子做飯呢。”老人一臉幸福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