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休上人怨別
西北秋風至,楚客心憂哉。
日暮碧雲合,佳人殊未來。
露彩方泛艷,月華始徘徊。
寶書為君掩,瑤琴詎能開?
相思巫山渚,悵望陽雲台。
膏爐絕沉燎,綺席生浮埃。
桂水日千里,因之平生懷。
作品鑑賞
這是《雜體詩三十首》的最後一首,摹擬的是湯惠休的怨別之作。惠休早年為僧,故稱為“上人”,他的詩多寫相思、離別,以五言的《怨詩行》最為人稱道。
“西北秋風至,楚客心憂哉。”惠休詩常以秋為背景,又喜化用《楚辭》意象,這裡的楚客秋風之憂正合乎這種情況。秋風也最易於觸動客子懷人之情,這樣的起興也顯得自然,下面懷人的句子就出來了。“日暮碧雲合,佳人殊未來。”“碧雲”,傍晚青白色的雲,用“碧”字見出美感,與“佳人”相映。“殊”,還。看著碧雲聚合,想著佳人還未到來,很是惆悵。前句寫景甚有興象,與後句言情至為融洽。“露彩方泛艷,月華始徘徊。”這還是寫晚景,露珠反映著夕暉,月亮也升起來了。這顯現了時間的推移,見出主人公仍在佇望;這淒迷黯淡的景色也映現了佇望者的心境。“寶書為君掩,瑤琴詎能開?”“掩”,合。“詎”,豈。這兩句說:因為想念你,道書也讀不下去了,玉琴哪有心思去彈呢?“寶書”,也切合休上人的身份。“相思巫山渚,悵望陽雲台。”這裡用巫山神女典故,“巫山渚”,巫山附近的洲渚,陽雲台,楚王與神女相會之處。這是表現對佳人的思念,中間還含有對往日歡會情事的回想。“膏爐絕沉燎,綺席生浮埃。”“膏爐”,香爐。“沉燎”,指濃郁的香火。“綺席”,美麗的床蓆。膏爐、綺席,都是為佳人陳設的,現在她不在這裡,這些物品都久已不用了;而看著這些閒置的陳設,又會加重自己的思念之情。“桂水日千里,因之平生懷。”“桂水”,湘江的支流,在今湖南桂陽附近,正在古代楚國範圍。“之”,往,送。這兩句說:桂水一日千里向北流去,我要借它把我的情意送往佳人那裡。這是主人公因信息阻隔而生出的美好的想像,即景寄意,餘韻悠悠。
這首擬作是從意境的整體上把握摹擬對象的風格特徵,充分發揮了藝術想像,雖然少有原作的語彙,也同樣逼肖休上人的口吻、休上人的筆意。這是很可注意的。還有一點值得注意,此詩的“怨別”明顯打上了作者身世的烙印。作者寫的關於離別的詩賦很多,而在貶建安吳興令(今福建浦城)期間的一些作品,不少語句與此詩也是相似的。此詩很可能也是作於此時。擬作而有寄託,這就是創新了。沈德潛評此詩曰:“有佳句”(《古詩源》)。三四句和最後兩句最為膾炙人口,後人化用、仿作極多。這兩韻好就好在情景交融、自然渾成。有趣的是,這幾句都曾長期被當作他人之作而加以引用,前兩句當作惠休語,後兩句當作沈約詩,宋吳聿不無風趣地說:“所謂文通錦,割截殆盡矣。”(《觀林詩話》)
作者簡介
江淹(444~505)南朝文學家。字文通,濟陽考城(今河南民權)人。6歲能詩,13歲喪父,家境貧寒,曾採薪養母。20歲左右教宋始安王劉子真讀“五經”,並一度在新安王劉子鸞幕下任職,歷仕宋、齊、梁三代。江淹在仕途上早年不甚得志,坎坷的經歷反而造就了一位文學大家。中年以後,官運亨通,仕途的高峰卻導致了他創作上的低潮,到齊武帝後期,他就很少有傳世之作,故有“江郎才盡”之說。江淹既是南朝辭賦大家,與鮑照並稱;又是南朝駢文大家,是南朝駢文中最有成就的作家之一,與鮑照、劉峻、徐陵齊名。其詩作成就雖不及辭賦和駢文,但也不乏優秀之作,其特點是意趣深遠,在齊梁諸家中尤為突出。明人輯有《江文通集匯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