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滅》

《鼠滅》

《鼠滅》講述一群瘋狂的老鼠和一個執拗的老人之間的離奇故事。

《鼠滅》《鼠滅》
作者:寒知了

作品類型:短篇小說

文章截選

老趕姓陳,叫陳老趕。原是有大號的,因為趕的一手好車,才被人們尊稱為“老趕”。“老趕”兩個字雖極平凡,但在車老闆子中的地位,絲毫不亞於木匠中的魯班、醫師中的華佗、小偷中的拾遷。反正就是非常牛X的意思。再難駕馭的牲口到他手中也都變成了“咩咩”叫的羊羔。於是老趕非常喜歡別人喊他的綽號。就這樣叫來叫去,叫了半輩子的“老趕”,到現在你要問他大名叫啥?他一準不知道,要是問的急了,他保不定會梗起脖子,瞪著眼睛,“狗日的,狗日的”罵你兩句。老趕年青時就是個犟脾氣,他要是認準一個理,哪怕你說破大天,他都不帶回心的。隨著年齡的越來越大,脾氣不但沒改,反倒是變本加厲地嚴重了很多。村里人暗地裡都管他叫“茅坑裡的石頭”。固執、倔強可見一斑。
老趕父母死的早,年輕時也曾娶了個婆娘,只是沒過兩年就得病死了,臨了也沒給老趕留下條香火。一個人孤獨地活了半輩子,性格孤僻的緊,便是他住的房子也是形單影隻的極不和群,好好的三間大屋,不蓋在村中,倒是建在了村子東南的一坐山坳里。離村子雖然不是很遠,但畢竟是一個人,既無左鄰,也無右舍,年紀那么大,萬一出點什麼事也沒個照應。村裡的領導都勸他搬回去住,可他脖子一梗,死活也不挪窩。
老趕的屋子立在坳中的一塊高地上,坐北朝南,直對著坳口。左側還有一方小潭,水清而甘。老趕平時的生活用水都得益於此。其實老趕不搬家是有原因的,年輕時曾看過一本破破爛爛的風水書,書中有:“藏風聚氣,東淵前坦”的說法。據說這樣的地勢最適建陽宅,可保主人長命百歲宜壽延年。顯然,老趕的這間房子就是那書中所說的“天宅”了。
三間大屋,老趕和長毛(不用懷疑,長毛是條狗)住東屋,西屋裝糧食、做倉庫。老趕年逾古稀,年輕是也曾經歷過60年代的大饑荒,所以他對糧食格外的看重,從不浪費或遺漏一顆糧食。這種簡樸的作風曾經一度達到令人無法忍受的地步。老趕無論什麼原因都不會把糧食出賣或借給別人,守著成堆的稻米,卻連頓乾飯都捨不得吃,只是喝粥。便是淘米用過的水也會煮熟後喝掉。他就像果戈里小說《死魂靈》中的潑留希金一樣,守著無數的金銀,卻活的倍加悽慘。

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富。老趕終日提心弔膽地守侯著他的糧食,但還是避免不了被偷的命運。話說那天晚上,老趕因為多喝了幾碗稀粥,夜裡去幾解手。回來時,猛然聽見西屋“唏唏梭梭”地發出聲響。老趕一激靈,心道:“不開眼的東西,竟敢打老子的主意,看不叫你狗日的好受。”老趕順手摸了根兒臂粗的棍子,便蹲到了門邊。豎著耳朵聽了半天,老趕心中納悶,怎么淨是些“吱吱”的叫聲。“操”老趕長出了口氣。還道是賊呢!不過是幾隻耗子,相當年,要不是幾隻耗子,自己早成了滿地死屍中的一具了。老趕打了個哈欠,趿著鞋回了東屋。
第二天早上,老趕一打開西屋的門,立時傻了眼。“這天殺的耗子,俺的糧食,俺的苞米,俺的黃豆,天爺啊!”老趕顫抖著雙手,跪在地上,手捧著從破了洞的袋子中流出的糧食嚎啕起來。
按說,地處山村,有個把老鼠原不是什麼稀罕事,老鼠盜糧食更是平常。可老趕卻不幹了,想著自己都捨不得吃的糧食反而便宜了該死的耗子們,心理就覺得堵的慌。“娘的狗日的耗子,看俺怎么收拾你們。”老趕咬牙切齒地罵道。
吃完早飯,老趕便領著長毛(事實上是長毛帶著老趕,畢竟它還是一條正值壯年的公狗)回到村中。老趕歷來是不屑求人的,但事以至此,愛面子如老趕著也不得不放下孤傲的心氣,去借老鼠藥、耗夾子一類的捕鼠工具。雖然,老趕在村中人緣不好,但拼著一張老臉不要,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糧食在受那班鼠輩們的糟蹋了。
事實上,老趕在村中的人際關係並沒有他想像的那樣差。中午回來時,老趕的院子中便多出了各種各樣捕鼠工具。圓的、方的、鐵的、竹的,不一而足。但每件上面似乎都染著班駁的血跡,貌似曾有無數的老鼠們葬身於其上。老趕拿起這件,摸著那件。心中感慨“狗日的耗子,不叫你們嘗點苦頭,你們就不知俺老趕厲害。”
老趕並未打算立刻實施捕鼠行動,他琢磨著應該先了解一下“敵”情。畢竟有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說法。老趕興高采烈地把每件捕鼠器都分門別類地放好,然後兩眼瞪著西天,盯著日頭慢慢地向下溜去。一時間,竟有些迫不及待了。老趕咳了一口痰,心中盤算著有多少日子沒有體驗過這種激動興奮的心情了。“唉!”老趕長嘆了口氣,人老了,再高的心氣也終歸要磨平的,這平淡如水的日子過的沒有一絲滋味,真他娘的。老趕吐出口中的痰,眼角竟有些濕潤了。
日頭一落,天色便迅速地暗了下來。四合的暮色,濃霧一般籠在天地間,仿若硯上那抹化不開的墨。老趕在西屋的牆角掛了一盞油燈,即便這樣,他那昏花的老眼也看不太清屋子中的情形。老趕把門開了一條縫,搬了把椅子坐在後面,覷著眼睛仔細地盯著西南牆角那幾眼光溜溜的耗子洞。昏暗的燈光映在屋子中顯得很有層次感,如同一幅有著魔幻風格的印象派油畫。只盯了一會,老趕的眼神便迷離起來,腦袋也開始一點點地垂下去。不知過了多久,老趕一激靈醒來,發現自己的腦門正貼在門板上。老趕揉了揉僵硬的脖子正要站起來,猛然想起這並不是夏日午後坐在院子裡打瞌睡,而是正在偵察敵情呢!“娘的,怎么睡過去了?”老趕拍了拍腦門,重新坐下。然後爬在門板上透過門縫向裡面望去。過了一會,老趕突然抬起頭來,揉了揉眼睛,接著又狠狠地擰了一下左臉,然後立刻疼的呲牙咧嘴起來。真他娘的難以置信,無論換誰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了。老趕分明看到屋中地面上正有一群大大小小的老鼠有條不紊地向那鼠洞中運著玉米。屋中的玉米是用一米左右的秸桿囤子裝的,囤子上面還摞著幾袋豆子。但那老鼠們卻視囤子等如無物,十幾隻大老鼠疊羅漢一般立在囤子邊,幾十隻小老鼠順著那鼠梯翻進囤子裡,然後瘋狂地把玉米粒子吞進口中,只撐的倆腮圓鼓鼓的才沿著梯子爬下去,飛快地送回鼠洞中。老趕一邊看一邊暗叫“這耗子莫非都成了精啦,娘的,怎么一個個比人還靈。”看著那群鼠輩肆無忌憚地掠奪著自己珍若生命般的糧食,老趕的眼睛開始充血了。“咣”的一聲踹開門,老趕輪著燒火棍就沖了進去。猝不及防的變動驚的老鼠們瞬間潰散。待老趕到屋中時,那還有老鼠的影子,只有地面上還殘留著幾粒老鼠屎。“狗日的耗子”老趕氣急敗壞地用燒火棍去捅那鼠洞,但只插進去一小段就再也進不去了。老趕知道,這洞肯定不是分叉就是拐彎了。老趕悻悻地抽出木棍,隱約聽見那洞中響起一片“吱吱”的鼠叫聲,那叫聲中似乎透露著嘲笑的意味。

那群老鼠是不是在嘲笑老趕的軟弱無能,我們不得而知。但這分明激起了老趕滅鼠的決心。第二天早上,老趕便開始做起了捕鼠的準備工作。他先是把一盆新燜的小米飯拌上“一步倒”“滅鼠靈”一類的劇毒鼠藥,然後又仔細地研究了一下捕鼠器的使用方法和工作原理,以及制定翔實的捕鼠戰略。在這期間,長毛一直東跳西躥地想要去吃那拌藥的米飯,但被老趕狠狠地教訓了幾次後,才乖乖地蹲在一旁。老趕看著長毛,突然想起是不是應該抱只貓來抓耗子,念頭方起,便被老趕否定了。“娘的,俺就不信弄不死你幾隻耗子。”老趕憤憤地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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