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作原文
湘天風雨破寒初,深沉庭院虛。麗譙吹罷《小單于》,迢迢清夜徂。
鄉夢斷,旅魂孤。崢嶸歲又除。衡陽猶有雁傳書,郴陽和雁無。
詞作鑑賞
詞的上闕,寫除夕寒夜難眠聞曲,傳達出客地寂寞之感。起二句寫所見,作者先勾勒了一個寂冷的環境。郴州在今湖南省,湖南古稱湘,故稱湘天。首句說湖南歲暮風雨交加,初次驚破寒天凍地,這意味著氣候將由冷轉暖。“破寒初”,即剛進入初春季節。天氣還是比較冷的,所謂春寒時候。尤其在毫無復甦希望的詞人枯寂的心房裡,更是感覺淒涼。總之,給人透露出一股寂冷淒涼的情味。接著環顧所居,庭院深邃,空寂冷落,欲言無人,深沉而空虛,人世間除舊迎新的氣氛,一點兒也看不見,聞不到。一個“虛”字,道出了詞人心頭鬱悶寡歡況味,可見貶謫生活的寂寥。“麗譙”二句寫所聞。“麗譙”,繪有彩紋的城門樓,後指譙樓,即城門上的更鼓樓。語出《莊子·徐無鬼》中:“君亦必無盛鶴列於麗譙之間。”“小單于”,是當時的樂曲。李益《聽曉角》詩云:“無數塞鴻飛不度,秋風捲入《小單于》。”“徂”是往、流逝的意思,杜甫《倦夜》詩:“萬事干戈里。空悲清夜徂。”這幾句寫,從譙樓傳來了吹奏“小單于”的音樂聲,嗚咽漸停,清冷的夜真長呵,這就反襯出人卻不能入睡的苦境,傳達出度夕如年的濃厚孤獨寂寞之感。
詞的下闕,寫內心感觸,抒懷鄉之情。“鄉夢”二句,寫所思。“鄉夢”,即回鄉之夢。這兩句意思說,可惜連夢中返回故鄉的好夢也斷了,只落得像遊魂一樣飄蕩。孤苦伶仃,貶謫在異鄉,充分傳達出寂寞況味。“崢嶸”句,寫天寒歲暮,指在嚴峻坎坷的厄運中,終於又送走了舊歲。歇拍“衡陽”二句寫所感。“衡陽”和“郴陽”都在楚地。“和雁無”:連雁也沒有。衡陽有回雁峰,相傳雁至衡陽而止。王勃《滕王閣序》有“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而郴陽更在衡陽以遠,是大雁也飛不到的地方。這兩句說,雁斷衡陽,來年北上,總還有大雁可以傳遞書信。而今身貶郴州,卻是連雁兒也飛不到的地方,連雁足傳書也不可能了。寫他離鄉日益遙遠,處境更加危苦。
關於這首詞的結句,與晏幾道“夢魂縱有也成虛,那堪和夢無”句可稱雙璧。馮煦《宋六十一家詞選例言》說:“淮海(秦觀)、小山(晏幾道),真古之傷心人也,其淡語皆有味,淺語皆有致,求之兩宋詞人,實罕其匹。”明人沈際飛評說,“傷心!”(見《草堂詩餘正集》卷一)這兩個字確是道出了本篇的感情特點。從內容到音調,無不充滿哀傷情調色彩。再看“衡陽猶有雁傳書,郴陽和雁無”兩句,不說自己貶謫遠地音信斷絕,度日如年,而只說郴州是連雁兒也飛不到的地方。從而委婉曲折地透露出他內心難以言傳的苦痛。語淡意濃,餘味無窮。
作者簡介
秦觀(1049~1100),字少游、太虛,號淮海居士,揚州高
郵(今屬江蘇)人。北宋詞人。宋神宗元豐八年(1085年)進士,官至秘書省正,國史院編修官。後為王安石的新黨排擠,宋紹聖初年,秦觀被貶為杭州通判,再貶監處州(浙江麗水)酒稅,又遠徙郴州(湖南郴縣),編管橫州,又徙雷州。宋徽宗元符三年(1100年)放還,卒於藤州(今廣西藤縣)。他的詞多寫男女愛情和身世感傷,風格輕婉秀麗,受歐陽修、柳永影響,是婉約詞的代表作家之一,《宋史》評為“文麗而思深”;敖陶孫《詩評》說:“秦少游如時女遊春,終傷婉弱。”。與張耒、晁補之、黃庭堅並稱“蘇門四學士”。著有《淮海集》、《淮海居士長短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