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簡介
《荒涼天使》中所包含的虛構成分遠遠低於被他稱為“杜勞斯傳奇”的其他自傳性小說。根據傑克·凱魯亞克的傳記作家安·查爾特斯所言,這部小說幾乎是直接從他的旅行日記里抽出來的,一段接一段,而不是通過遙遠的記憶轉換而成的。它被刪節成型,與其說那是一種再創造,毋寧說那就是凱魯亞克引人注目的、通常也是痛苦不堪的生活年鑑。《荒涼天使》從一座叫荒涼峰的山上開始。這是一種停止的狀態。當時,他選擇在荒涼峰的山上做了63天的山火觀察員。此時,凱魯亞克對佛教有了深切的理解,也學會了坐禪,但他對安寧的追求卻帶有一種瘋狂,通過佛教,他可以在思想上克服自身的“空”,把它合理化,但他永遠也接受不了它。“空即是空,是我所了解到的最悲哀的事實”。所以,到達荒涼峰之後,凱魯亞克在日記里寫道,他每日凝視霍佐敏峰,日復一日地記下他的感受——他以冷酷的情形和無情的誠實進行記錄。“荒涼峰的問題在於,沒有他人,孤獨、隔絕。”凱魯亞克很快意識到,他必須讓自己重新淹沒於生活的洪流——去“生活、行走、冒險、祈禱,並不為任何事感到內疚”,小說的這一章節貫穿著一種“生命無常、及時享樂”的凱魯亞克式的禪宗感悟。
凱魯亞克說:“我的生活就是一首自相矛盾的長篇史詩。”1956年的那個夏天,凱魯亞克在荒涼峰頂“對空”的深思與對質揭示了這個男人的生存狀態:他是一個無家之人,在不同的地方隨處停歇,然後再度出發。也許他總是幻想在某個新的終點,能夠在對新奇事物及友情的渴望和離群隱遁的個性之間找到某種平衡。正像凱魯亞克所言:“如果生活的要義在於追求幸福,那么,除卻旅行,很少有別的行為能呈現這一追求過程中的熱情和矛盾。” 於是小說的後面三章,記述了主人公傑克·杜勞斯從山頂回到了人間重新走在路上的生活。有趣的是,《荒涼天使》中的人物幾乎都是“垮掉一代 ”的“精英”——歐文·加登(艾倫·金斯堡)、布爾·哈巴德(威廉·巴羅斯)、朱利安(呂安·卡爾)、傑克·杜勞斯(即凱魯亞克本人)。他們開著破車橫越美國大陸,甚至到了墨西哥,在路上發生些荒唐古怪的事——一路上他們狂喝濫飲,吸大麻,玩女人,瘋狂聽爵士樂,高談東方禪宗,走累了就擋道攔車,夜宿村落。在他們看來,“唯有瘋狂才能拯救他們自己”。所以,為了獲得反工具理性意義上的自由,人就得有點墮落。作品所具有的熱情,呈現出了多種社會觀念、欲望、理想和無家可歸的迷惘,就像是混合著各種感情、尤其是那種反抗虛無感和絕望感的五十年代的美國模糊影象。
作者簡介
傑克·凱魯亞克,美國垮掉派作家。青年時代生活放浪,做過各種雜工,曾遍游全美及墨西哥,著有小說18種,後死於酗酒。
1922年3月12曰,傑克·凱魯亞克(Jack Kerouac)生於美國麻薩諸塞州洛威爾城。
1946年~1948年寫作小說《鎮與城》;在紐約同尼爾·卡薩迪相識。
1948年同作家約翰·克列農·霍爾姆斯(John Clellon Holmes)相識,提出“beat generation”(垮掉的一代)這一名稱。
1948年~1950年開始寫作《在路上》,第一次同卡薩迪以《在路上》主人的原型橫越美國,最後到達墨西哥城。
1969年10月21曰病死於佛羅里達州聖·彼德斯堡。
內容摘要
那些下午,在那些慵懶的下午,我在荒涼峰的高山草地上或坐或臥,四周環繞著綿延百里不絕的雪峰,霍佐敏山在北面隱現,南面則是白雪覆蓋的傑克峰,一泓湖水流淌於西面遠處貝克山積雪的山丘之間,構成一幅令人著迷的畫面;東面河流般的山脊綿延起伏,直接插入卡斯卡德山脈。剎那間,我突然頓悟:“是我在變化、在行動、在往來、在抱怨、在傷害、在欣喜、在喊叫,是我而不是虛空。”每當我開始思考所謂“空”時,我就面朝霍佐敏山——我的床、椅子和整面草坡都朝北——直到我明白“霍佐敏山就是空,至少對我的眼睛來說霍佐敏山就是空明”。荒涼赤裸的岩石和山峰,從隆起的山頭孤兀挺立幾千英尺,再從無邊的林野上挺立幾千英尺;綠色尖峭的冷杉林從我所在的饑饉山脈嘲它盤旋蛇行,朝它莊嚴的、瀰漫著藍色煙靄的山頂蔓延而上,最後融人飄浮在遙遠的加拿大上空的“希望雲朵”——它們的面目變化無窮,或成團飛掠、或模樣猙獰,忽而變成毛茸茸的一片,再乍然變為噴著粗氣的豬嘴;忽而又像海鷗飛行,帶著噼噼啪啪的聲響相互撞擊,仿佛在高喊“嗬咿!嗬喲地球!”。霍佐敏山令人敬畏的最高峰布滿黑黢黢的裸岩,只有暴風雨來臨才會將它們從我的眼目之前遮掩片刻,它們像一排排利齒似的,在驟然湧起的雲霧之中發出冰冷冷的、暴戾的呼嘯聲。這時候,我在院子裡做著倒立——從這個角度望去,霍佐敏山不像是乘風破浪的帆船,倒像是懸浮在無邊大海上的一個輕盈水泡。霍佐敏山。霍佐敏山。我從未見過的最美麗的山峰。在明亮的日光下,它有時像只斑紋老虎,小溪被陽光透射,峭壁由線條構成重重暗影,皺褶垂直而下,山稜不時隆起——噓!還有那些山谷裂縫、隆隆回聲、陡峭而拘謹的高峰,竟然從沒有任何人提及過它、聽聞過它!雖然只有八千英尺的高度,但它有一種怎樣懾人的氣勢啊!那一晚,我在荒涼峰漫步20個小時,從早晨濃重的霧氣直走到夜晚的星空,突然,霍佐敏峰兩個尖峰的暗影傾倒下來,我的窗戶一片漆黑——空,我看到了虛空。每次我想到“空”時,我就會看見霍佐敏峰,而心裡十分明白——我至少得跟它朝夕相處7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