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資料
作者：雨過清淒
作品類型：短篇小說
書籍簡介
迷失的夢境，黃沙漫漫。
內容簡介
多少年的荒蕪——睜開眼是多少年的風沙，嘴唇在炙熱中乾裂，而令人戰慄的乾旱卻依舊在繼續。荒蕪的沙漠裡，沒有季節的多彩，沒有雨水的豐潤，有的，只是一片炙熱，而漫漫黃沙，將水，將所有的希望掩埋。或許——要死了吧，在神智尚且清明的時候，有這樣的預感，然而已經沒有了恐懼，艱難地睜開眼，而眼裡，卻是被風沙洗刷得空洞的神色。早已麻木了吧。即使他沒有在風沙中被掩埋，沒有成為百年後誤入此地的人所看到甚至看都看不到的枯骨，可是活在這裡，人，和死了，又有什麼兩樣呢？是吧，早就可以把人逼瘋的歲月。
緩緩的，有風吹起，卻不見涼爽，反而吹動沙粒，片刻而已，天地間卻滿是黃沙。肺里進了沙，他微微咳嗽，卻幾乎連聲音都咳不出來。想要站起身子，卻在下一刻頹然倒下，曲起膝蓋爬行，手足卻沒有絲毫力氣，被曬得乾裂的皮膚上有大大小小的傷口，有的甚至已經腐爛，接觸到風沙，有一種異樣的噁心。沉重地喘息，早已被榨乾水分的身體上卻有滴滴汗液，手足並用地爬行，甚至是蠕動，卻都移不出一尺以外，而滾滾黃沙，順著風勢，漸漸將他掩埋。
無力地倒在地上，再也動不了分毫，口中吐出一口鮮血，在沙地里顯得分外刺眼，喘息著抬頭，睜開刺痛的眼睛，望向天幕——已經入夜了，天際之上是一片漆黑，連星辰也少有。這次，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吧，已經說不上悲哀，空洞的眼裡血色淡淡，卻無論如何也化不開，是死亡的預兆吧。
意識在慢慢地渙散，長期處於高度緊張而且嚴重缺水的狀態，到得這個時候，反而放鬆下來，對著死亡未知的猙獰，慢慢，放棄了最後一分堅持。
——
如果早些這樣，應該更好吧，可是一次又一次，在幾乎承受不了誘惑想睡去的時候，卻固執地，睜開眼，到連呻吟都沒有力氣的時候，卻依舊，咬著牙，試著爬行，不肯放棄。是吧，如此的矛盾，即使早已絕望，卻依舊，想活。
——
恍惚中，似乎看到黑夜過去，天空在一瞬間明朗起來，無盡的藍，有雲朵浮動，緩緩的，在絕地上放飄起雨絲，身下的沙地仿佛也不那么炎熱，緩緩把手放在眼前，卻發覺手上的裂痕已然不見了，一切似乎都好了起來。清風浮動，卻帶不起黃沙，而遠望天邊，似乎架起了一座虹橋。
是夢嗎？而夢境裡漂浮的，竟是這樣美好的東西？身軀微動，似乎想將自己從幻境中拉扯出來，而眼前的一切，卻都那樣美好，那樣的誘人。是誘惑吧，可是誰又捨得走脫呢？就將這個夢，繼續下去吧。誰又在乎呢？真實？虛幻？珍惜眼前，就好了。不是嗎？
停止了掙扎，幻境中迷離的眼，卻微帶渾濁，似乎有些迷惘，可是誰又，真正清醒過呢？
清醒，不過也是某個空間裡的迷惘吧。
耳邊似乎有悠揚的曲聲，聲音很輕，仿若滄海一粟，卻動聽分外，這樂聲的確虛無飄渺，卻虛無得如詩，飄渺得如畫。
是幻聽嗎？可是……
曲聲時近時遠，曲調也不甚和諧，開始時的確婉轉動聽，然而舒緩到極處，音調卻在瞬間強起來，仿佛伴著濃重的喘息聲和廝殺聲，卻又聽得戰鼓擂擂，氣勢磅礴，讓人想起戰場點兵的氣勢。
那個是——
他霍然睜眼！
而美好的夢境，耳邊的曲聲，卻伴隨著他的睜眼，全部消逝。
一切都是虛無的吧，都是他的幻覺，而本來空洞的眼裡，卻又閃起了光芒。
是想起了，昔年戰場點兵，冷然一橫眉震煞所有人的氣勢？
或者，終究，是不信命的吧，又或者終於記起了軍人寧死不屈的鐵血。
踉蹌站起來，在漫漫黃沙里，一步一步，走著，一步，一個血腳印，卻終究不曾停下腳步，他的腳步很虛浮，卻很堅定。
向南而行，他走了三天三夜。
走到身上所有的傷口都潰爛，走到全身上下的皮膚盡數乾裂甚至流出濃水，走到腳再也支撐不起整個身體的重量。
他依舊未能走出沙漠。
他只是在找一樣東西，如果找到了，他可以活下去，如果找不到，他的身軀會在沙漠裡腐爛成白骨。
在幾乎要死去的時候，他看到了——沙漠裡點滴的紅色——紅蕀花。
他的眼睛驀然睜大，水源，就在附近。
他聽到了潺潺的流水聲，然後，他看到了，這個被無邊黃沙掩蓋的地方上，刺眼的綠色。
他終於走到了。
幾乎是瘋狂的，對生的渴望讓他再沒有顧忌，如飢餓的野獸一般，低低咆哮著，手腳並用，在希望的面前幾乎歇斯底里。
一片綠洲。
所有的黃沙似乎都少了震懾力，被乾旱籠罩的地方，卻有甘甜的水源，將希望點燃。緩緩躺了下來，有風輕輕地吹著，依舊帶起流沙，組成金色的流動的沙河。夜色下天際群星閃亮，身旁的紅蕀花也紅得越發耀眼，依舊是乾旱的天氣，卻少了那份炙熱難耐。
緩緩地咳嗽，口鼻之中有細細的沙粒，渾身上下依舊傷痕滿布，但至少水源不是問題了。
遙遠的天邊，似乎也傳來陣陣歌聲，悠揚分外。
他的意識緩緩模糊，十日來的不眠不休耗盡了他的精力，他睡了過去，有金色的流沙將這一片綠洲，將他的身軀，埋沒。明日，會醒來嗎？誰也不知道，但這片綠洲，讓他到達，往生的彼岸。生死又何妨？沙漠裡的紅蕀花結束靈魂的流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