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白蘘荷》

《種白蘘荷》是唐代詩人柳宗元所作詩詞之一。

作品信息

【名稱】《種白蘘荷》 
【年代】中唐 
【作者】柳宗元 
【體裁】五言詩

作品原文

種白蘘荷[1]
皿蟲化為癘[2],夷俗多所神[3]。
銜猜每腊毒[4],謀富不為仁[5]。
蔬果自遠至,杯酒盈肆陳[6]。
言甘中必苦[7],何用知其真[8]?
華潔事外飾,尤病中州人[9]。
錢刀賈害[10],飢至益逡巡[11]。
竄伏常戰慄[12],懷故逾悲辛[13]。
庶氏有嘉草[14],攻襘事久泯[15]。
炎帝垂靈編[16],言此殊足珍[17]。
崎驅乃有得[18],托以全余身[19]。
紛敷碧樹陰[20],眄睞心所親[21]。

注釋譯文

【注釋】

[1]蘘(ráng瓤)荷:草名,亦稱陽藿,覆苴,根可入藥,其白色者稱白蘘荷,相傳可以治蠱毒。蠱毒,一種人工製作的毒藥,能致人神志昏迷。參見注[2]。
[2]皿蟲:李時珍集解引陳藏器的說法:“取百蟲入瓮中,經年開之,必有一蟲盡食諸蟲,即此名為蠱。”孔穎達說:“以毒藥藥人,令人不自知者,今律謂之蠱毒。”皿,器皿,這裡指盛酒的器具。
[3]夷:我國古代對東方各族的泛稱。
[4]銜猜:指內心猜測。時柳宗元初到永州,故云。臘(xī西):很,極。
[5]謀富不為仁:即為富不仁。相傳邊遠地區人靠制蠱毒,謀人家財,故云。
[6]肆:店鋪。此二句言永州酒店有從遠方運來的鮮菜水果,也有令人望而生畏的蛇酒。
[7]言甘中必苦:《國語·晉語》:“言之大甘,其中必苦,譖在其中矣。”譖:(zèn怎)說壞話誣別人。當指酒店人勸柳宗元喝酒,而柳則懼其言中有詐。
[8]何用:何以,以何,憑什麼。
[9]病:苦,為難。中州,中原地區,中州人,柳宗元自稱。
[10]錢刀:錢幣。賈(gǔ古)害,猶言致禍。
[11]逡(qūn):猶豫,徘徊。
[12]竄伏:流放偏遠的地方。戰慄,恐懼發抖。
[13]懷故:懷念故鄉。逾,更加。
[14]庶氏:官名,《周禮·秋官·庶氏》:“庶氏掌除毒蠱。”嘉草,蘘荷別名。
[15]攻襘(kuì愧):《禮·秋官·庶氏》:“以攻說之,嘉草攻之。”攻說,祈名,祈其神求去之也。攻,熏。此二句雲,自古治蠱毒之法有二,祈神的方法,早已失傳,但以白蘘荷熏的方法卻仍流傳。
[16]炎帝:神農氏。皇甫謐《帝王世家》云:“炎帝神農氏,……嘗味百草,宣藥療疾,救夭傷之命。百姓日用而不知,著《本草》四卷。”靈編,即指《本草》。
[17]殊足珍:言《本草》載蘘荷彌足珍貴。《本草》云:“蘘荷葉似初生甘蕉,根似姜芽,中蠱者服其汁,臥其葉,即呼蠱主姓名。”意謂療效甚奇。
[18]崎嶇:山路不平,謂採藥的山路難行。
[19]全余身:謂全靠白蘘荷來保全自己的性命。
[20]紛敷:茂盛貌。碧樹陰,潘岳《閒居賦》:“蘘荷依陰。”言蘘荷性好陰,在木下生者尤美。此句言蘘荷在樹陰下茂盛的生長。
[21]眄(miàn面)睞(lài賴):顧盼。

【譯文】

百蟲放在盆中相食強者為蠱,
東南少數民族把它看作神靈。
想來這下蠱的酒往往非常毒,
有人用這方法謀取財物不義不仁。
街上的蔬果從遠處運來,
鋪子裡杯杯滿酒奉勸客人。
古人說甜言蜜語常藏禍機,
憑什麼相信老闆的話是真?
鮮華光潔往往是事物外表的裝飾,
怕是特別想要為難我這中州來的人。
花錢不說恐怕要招來禍害,
越是肚子餓越要處處小心。
流放在邊遠地常常心驚膽顫,
回想過去的事更加感到悲辛。
庶氏留有白蘘荷治蠱一法,
祈神解蠱毒的方法早已不聞。
神農氏留下《本草》四卷,
說庶氏之法值得珍重。
幾經曲折才得到白蘘荷,
依託它來保全自己的性命。
濃濃的樹蔭下白蘘荷長得茂盛,
每天都要來看視幾回才放心。

作品鑑賞

此詩是一首借敘事以抒情言志的政治諷刺詩。
詩題直為《種白蘘荷》。據《本草綱目》載:蘘荷有赤白二種,“白者入藥,赤者堪噉”。主治“中蠱及瘧”、“溪毒,沙蝨,蛇毒”,“諸惡瘡”。從詩的字面上看,種白蘘荷是防中蠱的。首四句寫蠱毒之毒,人之制蠱是為了謀取不義之財。“謀富不為仁”是詩眼,既是惡人制蠱之由,又是詩人疑懼之本,更是種白蘘荷以防中蠱的直接根源。中間十句敘述詩人的見聞與感受。“蔬果自遠至”,往來客商多,有謀取黑錢的機會,因此,有人將“蠱”奉若神靈。看到酒鋪老闆殷勤勸客,詩人便聯想到古訓:甜言蜜語裡有毒藥,光華的外表包臧禍機。自己是中州貶謫來的罪人,更需警覺,因而心懷恐懼,害怕銀錢買來災禍,所以越是飢餓越要小心。最後八句是果,詩人自己殷勤種植白蘘荷是“托以全余身”。全詩平直如話,然而見情見志,而又尖銳地抨擊了貪鄙之徒。
公元805年(永貞元年),太子監國,宦官又得勢,韋執誼為相,見風使舵,過河拆橋,永貞革新失敗。詩人是王叔文集團的重要成員,貶謫為永州司馬,“日無治事,時恐懼”。(《唐鐃歌鼓吹曲十二篇序》)“蒙恥遇僇,以待不測之誅”。(《對賀者》)詩人借怕中蠱毒而描述了這種恐懼心理,“竄伏常戰慄,懷故逾悲辛。”一語破的,往事不堪回首,前途更覺渺茫,實中有虛,虛中寓實。詩人面對的是腐敗的朝政,朝政如制蠱一般。詩人借人之制蠱而不仁不義為喻,直刺朝政當值者之貪鄙。詩人對這幫人是不吝筆墨的,在《設漁者對智伯》一文中,曾借漁者之口,以“五卿相吞食”為例,對貪鄙之徒作了十分形象的描寫,“若范氏,中行氏,貪人之土田,侵人之勢力,慕為諸侯,而不見其害。”對宦場作了深刻的諷喻。在《杜兼對》中,直斥“兼,凶狡人也。”詩人在詩中托“夷族”制蠱,“杯酒盈肆陳”的描述,指斥那些甜言蜜語、表面光華的人,其本質在於“謀富為不仁”,一針見血,入木三分。面對嚴酷的現實,詩人理想的追求如故,純真的情操依舊,詩人喻之為“種白蘘荷”。防中蠱不靠祭神,而植之以“嘉草”,以嘉草而治中蠱是神農黃帝嘉譽的,詩人孜孜以求,精心培植,而終於“紛敷碧樹陰”。詩人以借喻手法,表現了自己有堅定的理論信仰和在困境中不屈不撓的品格。詩人曾經說過:“君子志正而氣一,誠純而分定,未嘗標出處為二道,判屈伸為異門也。固其本,養其正,如斯而已矣。”(《送蕭錬登第後南歸序》)詩人堅持唯物論,在“出”“處”“屈”“伸”的不同境遇中,養成端正精一的志向,堅守“利安元元”的本性,詩中“種白蘘荷”正是這種固本養正的最形象最精煉的概括。固本養正而治“中蠱”正是此詩的主題所在。

作者簡介

柳宗元
(773—819)唐代文學家、哲學家和政治家,唐宋八大家之一。字子厚。祖籍河東(今山西永濟)。出生於京都長安(今陝西西安)。與韓愈共同倡導唐代古文運動,並稱“韓柳”。與劉禹錫並稱“劉柳”。王維、孟浩然、韋應物與之並稱“王孟韋柳”。世稱柳河東或柳柳州。少有才名,早有大志。公元793年(貞元九年)進士及第,登博學鴻詞科,授集賢殿正字。一度為藍田尉,後入朝為官,積極參與王叔文集團政治革新,遷禮部員外郎。革新失敗後貶邵州刺史,再貶永州司馬。後回京師,又出為柳州刺史,政績卓著。卒於柳州任所。一生留詩文作品達600餘篇,其文成就大於詩。駢文有近百篇,散文論說性強,富於戰鬥性,遊記寫景狀物,多所寄託。哲學著作有《天說》、《封建論》等。其作品由劉禹錫保存並編成集。有《柳河東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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