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信息
作者:沈威風 著出版社:重慶出版社出版時間:2010-7-1
版次:1
頁數:257
字數:200000
印刷時間:2010-7-1
開本:16開
紙張:膠版紙
印次:1
ISBN:9787229024673
包裝:平裝
內容簡介
三流言情小說女作家曉菡,一次偶然的機會重遇中學同學趙芙蓉——不入流女明星,從此生活發生改變,捲入娛樂圈的風風雨雨。與媒體好友和網路工程師聯手炒作過趙芙蓉;見識過明星之間的爭鬥與欺騙;也曾與圈中人有過一段似有似無的感情,成為狗仔追逐的對象;甚至目睹了好友被人利用捲入圈中的傾軋;最後也發現,自己只不過是他人的棋子.作者簡介
沈威風,女,財經和職場專欄作家,新銳商業時尚雜誌《錦繡》執行主編。曾出版作品:《職場紅樓》《職場金庸》《淘寶網——倒立者贏》《唐駿日記》《有錢好好花》目錄
一重逢二初探疑雲
三相識
四共謀
五牛刀小試
六小說與編劇
七表白
八寫作之惑
九宴請
十八卦
十一槍手和陪酒
十二新年驚夢
十三誤解
十四遭棄的女明星
十五相會大明星
十六新書發布會
十七慰解與被慰解
十八前男友
十九飯局
二十醜陋的真相
二十一猛料
二十二追查
二十三解謎
二十四葬禮
二十五結局
試讀部分章節
一重逢電話響起來的時候,我正在廚房裡搗鼓我的榨汁機,拿不定主意是喝保守的橙汁,還是費點功夫榨點荔枝汁出來。一聽到電話響,像得了救星一樣衝出廚房去接。
“在做什麼?起床了?”
我看了一眼客廳的鐘,下午一點二十三分,“今天表現不錯,已經起床長達兩個小時了。”
那面的潔雲就笑了,“曉菡你真是要羨慕死我了,天天睡夠超標美容覺不說,我這些沒骨氣的編輯還要鞍前馬後伺候,生怕你一不高興,扔下專欄不寫了,我等又要漏夜燒香拜月,臨時抱佛腳禱告上天連夜降下一個作者來,替你填那天窗。”
“哈。”我忍不住笑起來,“不要以為自己掌握了人民的喉舌就這般撒潑撒賴地埋汰我。哪天不是我戰戰兢兢地請教編輯小姐今日口味如何,心情好否,你說要寫長的,我不敢寫扁的。為了那幾千塊錢的稿費,等到兩眼淚汪汪。最苦是我,睡覺不過是借夢消愁,試圖忘卻這一切罷了。”
潔雲咯咯地笑,隔著電話線,我也能想像她得意的樣子。大學畢業以後,我尋了間不大不小的公司,做了一份網管的工作。傳說中的商場風雲,職場利器我都沒有機會見識,成天坐在冷氣十足的辦公室,躲在嗡嗡響的機器後面想睡就睡,想吃就吃。事業心是沒有的,但日子卻過得很逍遙。
可惜某日潔雲不知哪根筋搭錯,突然想起上學時候我還手寫過一些花前月下的小說,讓她看得不上不下的時候,就威脅她請我吃飯的往事。想到此處,她就像中了風一樣,打了個車跑到我公司樓下,一把拖住正要收工回家繼續宅的我,說要請我吃飯。
不過一頓水煮魚的功夫,潔雲一面擦著辣出來的淚,一面巧舌如簧地忽悠我,說我天生就應該走文學青年這份有前途的職業。
而我,至今懷疑那天喝的水裡面被她下了蒙汗藥迷魂湯,眯眯噔噔地我竟然相信當今中國貧瘠的文壇就需要我來打救。
到如今,三年時間過去了,文章寫了不少,小說也出了兩部,只是丟了工作,每天窩在家裡做才子佳人她愛他他不愛她的連連看遊戲,還時常有生存危機。被人拖欠稿費,那是常有的,有良心的編輯說,我自己給你錢吧,我又於心不忍,那沾著人家血汗的幾張人民幣,叫我如何伸得出手去拿?沒有良心的編輯,索性捲鋪蓋走人,電話手機郵件通通此路不通,從來都是網路化談文字生意,連他是男是女是老是醜通通不知道,讓我如何再去追那幾百塊錢的舊帳?
每每想起這些,我就分外地懷念我那逝去的網管飯碗。
潔雲說,“閒話少說,我送生意上門,你就算有怨氣,也好歹看在生意的面子上,也得笑一個吧。”
我懶洋洋的,“我賣稿不賣笑。”
“這回是個美差喔,”潔雲說,“去採訪一個女明星,回來寫篇人物,就這么簡單,怎么樣?”
我一口回絕,“沒興趣。我還不知道你們?稍有名氣稍有姿色的明星,你們自己人早就飛也似地撲上去了,還輪得上我們這些外人打野食?是個混不出頭的吧,你們收錢我來打雜?這事兒我可乾不出來。”
潔雲訕訕地笑,“你啥時候變這么刻薄了。”
我笑,“生活所迫。”
“真是派不出人手去,各有各的忙活,只能抓你這條救命稻草。我對天發誓,真沒收趙芙蓉的錢。”
趙芙蓉?我瞪著眼睛使勁想了許久,自從我成了專業的待業青年之後,成天抱著電視機看倒天色微蒙,內地的港台的反腐的偶像的,看了不計其數。可是趙芙蓉這個名字,卻是從來不曾在腦海中有些微印象。
“完全不知道這號人物,是不是某公司最近想力捧的小妞?潔雲,你真是想拉我墊背,我也就認了,可是這種小女孩,實在興趣缺缺。除了明星夢,對世界一無所知,問問題都怕她聽不懂,你害我吧?”
潔雲呀了一聲,有些驚訝,“趙芙蓉出道好些年了,公開資料上說是二十五歲,按照一般加三歲的規矩,大概正好和我們一般年級,也算是沉浮過一些年的了。長得也不錯,有傳聞說她整容,有傳聞說傍大款,也有傳聞說她為了出名,在家養小鬼搞封建迷信。總之十八般武器用盡,還是不紅。連我們看了,都替她著急,她這兩年也有些蔫了,不像前些年那么上竄下跳往鏡頭前擠。這場採訪是她自己打電話來雜誌社約的,只怕是有什麼事要說。你說的也是,我們記者懶得去,可是我有些好奇,這樣的女人只怕還是有些故事的吧。你去看看,有料就替我們寫篇人物,沒有料,你也只管聊聊天,到時候拿了她的故事寫你的小說去,也不算吃虧。”
和趙芙蓉見面的事情,我一直興趣缺缺,倒是潔雲,不知道是不是收了人家的什麼好處,積極得很,親自和那邊定下了時間和地點,連我要穿白色襯衫和卡其色裙子,都替我定下了,巴巴地提前三天打電話給我,再三叮囑一定不要忘了。
一個想出名而沒能出名的娛樂圈人士,會是什麼樣的呢?在去的路上,我一直在心中想像著她的樣子,當然,我其實從來沒有和演藝圈的人打過交道,我對他們的全部印象,都來自於電視上那些經過化妝師幾個小時精心的描畫,經過燈光師調試數次的光線,經過鏡頭的美化甚至經過後期PS的光影。對於我來說,他們都是一群在熒幕上自己會動的皮影,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人,也和我一樣,是生活在凡俗的塵世里的。他們,或好,或壞,或美麗,或善良,生來只是為了熒幕下我們的欣賞或者痛恨,他們自己的生活,或許有,但是在我的眼中,也只當他們是演戲。
所以,我無意參與。
我故意遲到了,因為我想,她一定會故意遲到,我想比她到得更晚。我也沒有穿潔雲給我安排好的白色襯衫和卡其色裙子,倒不是因為沒有,對於我的衣櫥,潔雲和我一樣熟悉。我只是不想在一個極有可能花枝招展出現的女藝人面前,故意顯示自己的樸素和平常,一方面我有我的一點點虛榮,一方面我也不想兩個女人坐在一起的時候,顯得太過突兀和格格不入。所以,我穿了一件綠色的露背上衣和一條七分牛仔褲。
到了潔雲指定的那家星巴克(不能不承認,在某些方面,潔雲的品味實在一般),我徑直去買了一杯咖啡,在等咖啡的時候,站在收銀台向四周張望。立刻,我就看到了趙芙蓉。
我發誓我從來沒有在電視上或者任何媒體上見過她,潔雲也沒有告訴我她會穿什麼樣的衣服,但是當我站在店裡面往四周隨意地望去的時候,我的視線仿佛是金屬遇到了磁鐵一般,被引導著落到了窗邊那個女人的身上,而我的腦子也立刻條件反射一般地告訴我,那就是趙芙蓉,絕對不會錯。
她並沒有穿得如我想像一樣的招搖,非常有趣的是,她的打扮和我如出一轍,她穿了一件紅色的露背上衣和一條七分牛仔褲。和我不同的是,她露出了幾乎整個背部,而她的背部異常的光潔白皙,線條柔美,讓人不用看她的臉,就已經覺得銷魂了。至於她的臉,被垂下的捲髮擋住,加上她的臉正朝窗外看去,因
此從我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脖子和支在臉頰上的右手——一個非常非常普通的姿勢,我敢保證當時店裡面十個坐在窗邊的女人,有九個會在有意無意間擺出這樣的姿態,看著窗外的車如流水馬如龍,想著自己的心事。但是只有她的姿勢是不同的,究竟不同在哪裡,很難說得清楚,但是很明顯,她的姿勢是經過精心研究和設計的,雖然看似無意,但卻又是對著鏡子一遍一遍地自我欣賞和自我檢查之後,選擇的一個最佳角度。這也許就是藝人和常人的區別,我們可以無意,但是她們必須有心。
我走過去,拉開她對面的椅子,老實不客氣地坐下,“你是趙芙蓉,對嗎?”
她回過頭,摘下墨鏡,睫毛微微向上一挑,直視入我的眼睛。
“是。”她點頭,唇邊露出淺淺的微笑,給她過分明亮的眼睛帶去一點如沐春風的溫柔。老實說,她並不是特別美,眼睛又大又亮,卷翹的睫毛有些咄咄逼人的鋒利,眼角微微上挑,顯得頗有風情的樣子。烏黑的頭髮高高地盤在頭頂,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每個從窗邊走過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看她一眼。
在生活里,她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女,然而把她放到娛樂圈,我卻覺得她並沒有特別吸引人的地方。在藏龍臥虎,美女如雲的娛樂圈,她這樣的相貌,美而沒有特色,混不出頭,也是應該的。更何況,我注意到她眼角淺淺的細紋,讓我肯定,她的年紀只會比我大,不會比我小。
我突然有了一點幸災樂禍的感覺。“我叫曉菡,當然這是我的筆名,我不是報社的記者,是潔雲特約來做你這篇人物的。”
我說得又快又清晰,她明顯愣了一下,卻又不甘心露出失望的樣子,所以低下頭,看著她面前那杯喝了一半的咖啡,沉默了一會兒。她老半天不說話,我也有點拿不定主意怎么辦,是顧自開始提問,開始一場大家心裡都清楚的做戲,還是喝完屬於我的那杯咖啡,聊些天氣,然後各自回家,從此再不相干?
“我明白的,”她突然抬頭說,“其實我也沒什麼可說的,耽誤了曉菡小姐的時間,也過意不去。如果回去潔雲問起來,你就說我要退出娛樂圈了。”
我點點頭,沒有再問下去。一個從來沒有紅過的人,在娛樂圈的時候沒有人認識,要退出江湖了,也不會有人關心,又何必問為什麼?誰都清楚為什麼,因為她混不下去,不如趁年輕及早抽身,還能尋找下一條出路。難不成真的在這銷金窟里,虛擲一把又一把的時光呢?
我們兩個人面對面坐著,我喝我的咖啡,她半低著頭想心事。我並不喜歡星巴克咖啡的味道,太濃太苦,據說是混和是十幾種咖啡豆衝出來了,濃烈之下完全喪失了每一種咖啡豆所應該有的香氣和味道,成了一道惡俗的雜燴,也不知道是誰想出這樣天殺的主意。不過那天下午坐在趙芙蓉面前,我出於禮貌,我仍然一口一口慢慢地喝著。聽完她的話之後,我突然有一絲後悔,覺得自己剛才那幾乎不加掩飾的輕慢的開場白,傷害了她——當然,她在這個圈子很久了,類似的或者比這更甚的傷害也許曾經發生過無數次。只是,坐在她對面,看她半垂著頭的樣子,我不想讓她以為我連咖啡都不想喝完,就急於擺脫她。
“曉菡,”在我出神的時候,趙芙蓉突然開口問我,“你的真名叫什麼?”
我想了想,覺得告訴她也沒什麼,反正一會兒出了這個門,就誰也不認識誰了,“葉小涵,我姓葉,名字的發音和曉菡一樣,只是字不一樣。”
“是大小的小,涵養的涵,對嗎?”
我驚訝地看著她,“是啊,你怎么猜到的。”
趙芙蓉的眼睛亮了起來,她坐直了身子,把垂在臉頰兩邊的頭髮捋到耳朵後面去,一面急促地說,“小涵,真的是你,你不認識我了嗎?”
我瞪大眼睛看了她半天,搜腸刮肚,也沒能從記憶中搜尋出一個叫趙芙蓉的舊相識來。當然,她很有可能也不叫趙芙蓉,甚至她可能不姓趙,但是那張臉,我的記憶里,也似乎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你認錯人了吧。”我猶豫著說,“叫小涵的女的挺多的。”
“當然不會。”她伸過手來抓住我的手,“葉小涵,高一二班的葉小涵,我怎么會認錯呢?上學的時候,你是我的偶像!”
我大吃一驚,差點打翻了我面前的咖啡杯,“你,你是——”我吃吃地說,心中模模糊糊有一個印象,可是那個印象和眼前這個女人,差別過於巨大,使我話到嘴邊,仍是說不出口。
“我是趙麗君啊。”她用力握著我的手,眼睛裡泛出一點點淚光,“想不到真的是你,我們又見面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她似哭似笑的樣子。我懷疑就算她真的是趙麗君,是我高中時候的同桌趙麗君,十多年後的久別重逢,如果不是她的演員職業病作祟,她也未必會表現地這么激動,這么親切,仿佛他鄉遇故知一般。更何況,趙麗君的樣子,完全和她不一樣。
她看我警惕地坐在椅子上,眼神里露出半信半疑的神情,便誇張地四處張望了一下,越過桌子附在我耳邊輕輕地說,“我整過容啦。”
她身上帶著非常非常濃郁的香氣,離得太近了,我忍不住嗆起來,她忙著把椅子挪到我身邊來,一隻手用力拍我的背。“慢著慢著,”我推開她的手,瞪大了眼睛看著她,“你真的是趙麗君,如假包換?”
她拚命點頭,帶著熱切的誠懇的笑。我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突然就覺得自己可笑。十幾年的時間,一個人的生活軌跡可以發生多么大的變化,做藝人,實在算不得什麼離奇的事情。再說趙芙蓉連藝人最忌諱承認的整容的事情都同我和盤托出了,可見她的誠意,我還如此的小人之心,倒是愧對她了。
於是我也握住她的手,溫和地笑,“真是太想不到了,你完全不一樣了,變得這么好看了。”
“是嗎?”她一隻手輕輕撫摩著自己的臉頰,一面傷感地說,“好看了又有什麼用,我什麼都做了,可就是紅不起來,演一齣戲,主角配角跑龍套的個個都紅了,只有我仿佛給蒸發了一樣,所有的人都能把我忘了。可能我也是,根本就沒有這個命吧。”
“你是怎么想到做明星的?你剛才說退出娛樂圈,是真的嗎?”
趙芙蓉看著我,直直的,定定的,突然就看到我眼睛裡去,好像想把我的心裡話都看出來一樣。我給她看得有些發慌,總覺得好像自己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一樣,她好像看出了我的緊張,立刻就轉開眼睛,哈哈笑起來。“我為什麼做明星,因為你啊。我上了高中,就和你同桌,那時候你才是耀眼的明星,成績好,人又漂亮,老師喜歡你,同學喜歡你,連家長都喜歡你。在學校還是在家裡,滿耳朵都能到是你的名字,我坐在你的旁邊,羨慕得要死。那時候我就想,要是這些讚美的話,這些注目的眼光,都是給我的,那該有多好啊。如果是那樣,我也要像你一樣,說話輕聲細語,跟誰講話都笑眯眯的,和和氣氣的,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喜歡我,都覺得我好,那該多好啊。讀書我是沒指望了,後來突然有了個機會進娛樂圈,我覺得這是我的機會,就退學了。”
我有些哧然,不知道她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不過說句實話,當年在中學的時候,我也的確是個風頭人物,而我也真的有雄心,處處表現得最好,想在所有人心目中都留下美好印象。連收到情書,明明心裡討厭那個人要死,也裝模作樣,在月光下哭了個淅瀝嘩啦,拉著那人的衣袖哽咽著說,“等我們考上大學……”現在想來,虛偽如斯,我還怎么懷疑人趙芙蓉呢?
我嘆了口氣,說,“這么說,是我害了你。”
芙蓉揮揮手說,“這話怎么說的,不關你的事啊。事實也是,我一無所長,還能做別的什麼呢?做藝人,再不紅,也比當售貨員收入高啊。再說,紅不起來,那是我自己命不好,沒本事吃這碗飯,怪不得別人的。”
“真的從此金盆洗手,不幹了?你想做什麼去呢?嫁人?”
芙蓉的臉上突然露出一點淒艷的表情,“我打電話給報社的時候,是想爆料的。我最近新拍的一齣戲,演我女兒的那個女演員——”“女兒?”我驚訝地打斷她,“你才多大,就演媽媽了?”
“是,”她點頭說,“娛樂圈就是這樣,過不了幾年,就有一批新人出來,花枝招展,花樣年華,迫不及待地想喊你作媽。你應了那聲媽,從此就自動退出競爭行列,永世不得翻身了。那個女演員,今年21歲,年輕,漂亮,紅得不得了。我無意間知道她一些不好的事情,心裡實在氣不過,就想告訴媒體,挫挫她的傲氣也好。”
“那你見了我,怎么不說呢?”
趙芙蓉又是淒涼一笑,“我不紅,我沒有號召力,我想說話,沒有人信,也沒有人聽。所以報社都懶得派記者來聽我說話,我說的沒錯吧。你自我介紹的時候,我聽得心都涼了,心裡就想,算了吧,我還是不如不跟人賭這口氣,也不跟自己賭這口氣,老老實實回家,該幹嗎幹嗎得了。”
二初探疑雲
第二天早上,大概十點多的樣子,我的電話沒命介地響起來。那時候應該是我每天睡得最香甜的時候,尤其是昨天我回家以後,老是在想趙芙蓉的事情,總覺得心裡有點怪怪的感覺。到了三點還沒有睡著,我於是又起床開了一瓶紅酒,一個人看著電視喝了一半,一直到小區里漸漸開始有早起上班的人活動的聲音,我才醉醺醺地把自己扔到床上,頓時就陷入了天昏地暗的混亂夢境中。
我夢到了我的前男友,不知道為什麼,我經常夢到他,不是因為我仍然思念他,我覺得我已經忘記他了,他是我大學同學,潔雲也認識他,甚至一直和他保持聯繫,但是我們從來沒有想過互相再聯繫,沒有必要了,沒有人想再回憶起那段感情,因為實在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我從來沒有刻意迴避談起他,偶爾我也會問問潔雲他怎么樣了,但是我不想他,他的名字仿佛在我心裡沒有留下特殊的印痕。但是在我的夢裡不是,在夢裡,他還是我的情人。
這種情況非常古怪,一個明明不再相愛的人,在夢裡我卻那樣地愛著他,熱切地等待他,貪婪地欣賞他的一舉一動。這種熱情我感到很陌生,因為我從來沒有在我的生活中發現過。我有時候懷疑夢裡的那個人,只是我的一個幻想,因為他總是那樣鎮定地笑,仿佛從來不在意我,而我卻全身心地渴望著他,全身戰慄地等待他的一個撫摸,一個牽手——我從來沒有等到過,在夢裡,他和我沒有任何身體接觸。
我在夢裡和他在湖邊散步,這個時候他的電話響起來,他看了一眼,微笑地看著我,沒有接電話。他說和我在一起,誰的電話都不接。我幸福地全身發抖,我仿佛第一次看到他的內心,我向他伸出手去,但是那個該死的電話不停不停地響,一直響到我心煩意亂,響到我從夢裡醒過來,才發現原來是我自己的電話在響,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頭痛欲裂,搖搖晃晃地去接電話的時候,我知道我的樣子很難看,而且口氣粗暴。但是電話里的聲音是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他說,“是曉菡小姐嗎?”
“什麼事?”
“我叫馮嘉明,我是趙芙蓉的助理,昨天聽趙姐說你們見過面。我有些事情想拜託您,方便出來見一面嗎?”
我有些驚訝,人也清醒了一點,趙芙蓉的助理,我有一點娛樂圈的常識,助理就是那些明星的保姆,幫他們打雜,服侍他們起居,收入很少,沒有地位。趙芙蓉有助理,這不奇怪,人在江湖混,場面也是要撐一撐的,但是這個小助理找我乾什麼?他想乾什麼?
對不起,我說,我最近比較忙,不一定有時間見面。有什麼事情我可以幫到你的,電話里說比較方便吧。
不是幫我,他說,我希望您可以幫一幫我們趙姐。
我留下了那個馮嘉明的電話,楞了一會兒,破天荒給自己點了一枝煙,站到陽台上去抽。我幾乎可以想像當時自己的樣子,衣衫凌亂,頭髮蓬鬆,睡眼惺忪臉色發白,手裡夾著煙靠在陽台的欄桿上,懶洋洋地看著下面走動的人。這個時候小區里非常安靜,該上班的早就已經走了,除了老人,而我,就是一個夜生活過度的無所事事的惡劣形象,雖然我一直覺得我不是,我不喜歡夜生活。我只是喜歡一個人在黑夜裡坐著,只有萬籟俱寂的時候,我才能清晰地體會到我自己。
但是今天我的睡眠被打攪了,而我再無睡意。那個馮嘉明的電話和他有些無厘頭的要求,我竟然沒有立刻拒絕,這讓我很意外。我想,大概是昨天趙芙蓉說起我的高中年代,我那種希望人人都愛我的習性又抬頭了——我可能潛意識裡希望給那個馮嘉明留下一點好印象,而不是一個剛剛睡醒並且粗暴的女人。
煙抽到一半,就被我扔到陽台下面去了,我其實很討厭手指頭上難免會沾染上的淡淡的菸草味道,然後回廚房給自己煮了一杯咖啡。咖啡的香氣剛剛開始瀰漫開的時候,我已經收拾停當,換了一身舒適的衣服,坐到了電腦前面。昨天和趙芙蓉的談話,不由自主又浮上心頭,她說的那個二十一歲的女明星,我倒是知道,當真非常漂亮,紅得快,看樣子又乖巧——但是,芙蓉說,她被人包養,並且一個月前剛剛在某診所做了墮胎手術。我知道娛樂圈這些事情,其實難免,繁華如意和風光,都只是表面,可是這事,我有點寫不下手。再說,這種稿子,應該也不至於讓我替潔雲寫吧。
從廚房倒出咖啡來,喝了一口,拿起電話撥給潔雲。潔雲是個電話狂,打電話給她,永遠只響一聲她就接起來了,仿佛她一直在等這個電話似的。我還沒說話,潔雲已經不耐煩地開口,“有什麼事,說話呀。”
“潔雲,我是曉菡。”
“喔,”她有些拖長了聲音,仿佛突然忘記了曉菡是誰似的,然後才突然恢復了她平常的語氣,歡快地問,“曉菡啊,我差點忘了,昨天是不是替我們狗仔隊捉八卦去了?有什麼新聞啊。”
我心中稍有些不快,便儘量簡短地把趙芙蓉說的那個小女明星的事三言兩語說了,沒等她搭話,又趕緊加了一句,“這事我告訴了你就算完了,別打主意讓我替你們寫這樣傷天害理的稿!”
潔雲啊了一聲,興奮起來,“這可是個大新聞啊。這個范沛沛,我一早看她不順眼了,天天把自己吹得跟朵花似的,還富貴人家出身呢,我看她那舉止就不象。曉菡,你可真行,先謝謝你,我馬上安排記者去做這個,回頭再請你吃飯。”
說完她就要掛電話,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連忙叫,“潔雲,先別掛。芙蓉,她原來是我的高中同學!”
“喔?”潔雲饒有趣味地停了半晌,“那又怎么樣呢?不要暴露訊息來源是不是?小姐,我雖然八卦加狗仔,也是有一點點職業道德的。放心,保證你的芙蓉小姐身心安全。”
我猶豫著,最終還是說了出來,“今天早上趙芙蓉的助理打電話給我,說有事想拜託我,還是有關趙芙蓉的。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我還沒有說完,潔雲就在電話那一邊笑起來,“這種事情難道還要我教你怎么處理?曉菡啊曉菡,說出去從此沒有人買你的書!”
我不服氣地說,“是,我是白痴,但是,我總有一點很奇怪的預感,真的,說不定有一些很特別的事情會發生呢——潔雲,你陪我去好不好?我們一起去見那個助理,你不是也要做那個新聞的嗎?也可以順便問問助理啊,他肯定知道些什麼的。”
潔雲嘆了口氣,“曉菡,你不覺得自己太好奇了些嗎?”
我知道她答應了,便微微笑起來,“不好奇,怎么寫小說呢?”
和馮嘉明的見面,約在了一個麥當勞,星期三的下午3點。那天我特意起得早了些,在外面吃了個午飯,就拐到潔雲的辦公室去等著,我知道她不是很想去,不是我親自去押的話,她一定會用這樣那樣的藉口逃脫的。在她辦公室里無所事事地坐了一個小時,這是我第一次到他們報社去,截稿前忙亂不堪的樣子,讓我很是開了眼界,當然,更讓我驚訝的是潔雲罵人的樣子,絲毫不留情面地把版樣扔到編輯面前的桌子上的派頭,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時尚女魔頭呢。
一走出辦公室,我就忍不住說,“潔雲,我今天才知道,做狗仔隊也很不容易啊。”
潔雲蹬蹬地走到電梯口,使勁地按著按鈕,一邊說,“你以為我平常說忙是裝出來的啊。為了陪你這一下午,我今天晚上還不知道幾點能收工呢。”
我微微有些內疚,一面裝出沒心沒肺的笑說,“切,你現在罵我,一會兒見了帥哥,可不能跟我搶喔。”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還有預言能力。
那個馮嘉明竟然還真是個帥哥。
他頭髮很短,身材修長,身上的白T恤和牛仔褲是最最普通的樣子,可是穿在他身上,竟讓人覺得像在看一張牛仔褲的廣告。最重要的是,他沒有我最厭惡的娛樂圈中人的習氣,在室內也戴一副墨鏡。他什麼也沒有買,微微低頭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出神。旁邊的女中學生在偷偷地用眼睛瞄他,而他沒有任何感覺,我猜,他早已經習慣了這樣被人注視。
在我旁邊的潔雲哈得一聲笑了,走到他跟前伸出手說,“馮嘉明是嗎?”
我看到他驚醒了一般跳起來,還有些羞澀的樣子,趕緊握住潔雲的手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走神了沒看見您。曉菡小姐請坐。”
潔雲大大咧咧地把手抽回來,一邊招呼我坐下,一邊說,“我不是曉菡,這位才是。我叫潔雲,曉菡的朋友。”
“喔,”馮嘉明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對我抱歉地笑,沒等他開口,我就搶著說,“是我不好,事先也沒說我會帶朋友來。”
馮嘉明趕緊說,“兩位小姐喝點什麼?我去買。”
潔雲揮揮手,“不喝了,有什麼事你就趕緊說吧。滿足了曉菡的好奇心,我還得回去上班呢。”
馮嘉明坐下,又深深看了潔雲兩眼,突然說,“潔雲,這個名字我好像聽說過……”他眼睛轉了轉,仿佛在搜腸刮肚的樣子,潔雲就笑了,“是是是,我是狗仔隊,你們在圈裡混的聽說過我的惡名也是正常的。”
馮嘉明的眼睛突然就亮起來了,“對!我想起來了!”他興奮地說,“你是深度周刊的主編胡潔雲。哇,早就知道您的大名,沒想到本人這么年輕漂亮。”
潔雲也笑起來,“行了行了,我知道我惡名遠播。對了,上次趙芙蓉跟曉菡說的那事兒,你是不是也知道點什麼料啊?”
馮嘉明愣了愣說,“什麼事兒啊?趙姐就跟我說她遇到她的高中同學曉菡了,還說曉菡現在是個作家。至於其他的事兒,她沒跟我細說。”
潔雲說,“那你就著急忙慌地約曉菡出來,”她斜了我一眼說,“你這孩子也是,也不問清楚人家約你幹嘛。”
我聽她語氣不善,趕緊打圓場說,“他說是趙芙蓉有事找我幫忙嘛。是吧。”我對著馮嘉明說,“潔雲說的是有關范沛沛的事兒,芙蓉那天跟我提了個頭。你要是不知道就算了。”
馮嘉明想了想,說,“范沛沛跟李鴿姐前段時間在一個組裡拍戲,我聽李鴿姐說沛沛挺神秘的,可能趙姐有什麼料是李鴿姐那兒來的?潔雲小姐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打電話給李鴿姐問問?”
潔雲問道,“你跟李鴿很熟嗎?”
馮嘉明說,“我也是她的助理啊。”
我聽了倒是吃了一驚,“你不是趙芙蓉的助理嗎?”
馮嘉明說,“合用的。我跟趙姐的時間長一些,我一開始幹這個就是跟她,後來她又把我介紹給了李鴿姐。今年我倒是跟李鴿姐的時間多一些。”
潔雲點點頭說,“嗯,李鴿今年倒是有些要紅起來的樣子,上次她在《金枝》里演的那個小尼姑還挺可愛的。”
馮嘉明說,“是啊,李鴿姐本人也很可愛的。不過,曉菡姐,”他突然轉了話題轉向我說,“你跟趙姐是中學同學,趙姐昨天回來跟我說起你,特興奮的樣子,說你是個特別特別好的人。所以我很冒昧地邀你出來,請你幫幫趙姐吧,她最近心灰意冷的樣子,我看著心裡都難受。”
我看了潔雲一眼,有些為難,“我能幫得上什麼忙呢?我又不認識什麼導演製片有錢人,我對貴圈一竅不通啊。”
聽我說到貴圈,潔雲在旁邊偷笑,馮嘉明就有些訕訕地,不過他還是很熱切地看著我說,“本來我也沒想好,只是模模糊糊有這么個預感,就不管不顧地打了電話。今天看到潔雲小姐跟你一起來了,我就覺得我找對人了。有你,有潔雲姐,以趙芙蓉的能力和資質,一定不會再像現在這樣蹉跎下去。”
潔雲哈地一聲就笑了,“趙芙蓉的能力和資質?”
馮嘉明爭辯說,“趙姐現在不紅,我覺得就是她運氣不好,再說她這人也直,有勁兒就亂使勁,如果有名師指點一下,我覺得她的可塑性更強。”他想了想說,“你們不覺得她身上總有一種孤注一擲的氣質嗎?”
我茫然地看著馮嘉明,除了那天在星巴克看到的趙芙蓉,我對熒幕上的她一無所知,所以我根本無法判斷馮嘉明的話究竟有沒有道理。不過潔雲倒是沉默了一會兒,才抬頭說,“我看你倒是有一點孤注一擲的氣質。”她說,“你為什麼要幫趙芙蓉?就因為你一入行就跟她?”
馮嘉明搖頭說,“不,是因為她是對我最好的一個。那時候我剛上大學,要打工掙學費和生活費。晚上在酒吧當招待,酒吧那種環境,真的……後來我認識了趙姐,她過得不開心,經常一個人到酒吧喝酒,喝得醉醺醺的,有時候糊裡糊塗的就會被人欺負。一次她不小心被人下了藥,那個男人把人事不知的她往洗手間裡拖的時候,被我撞見了。那天我跟那男人打了一架,被酒吧趕了出來,又不知道趙姐住哪,就守著她在天橋底下坐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她醒過來之後,就哭著跟我說,從此有她一口吃的,就有我一口吃的。”
我聽得入神,很自然地接口問,“然後呢?”
馮嘉明微微一笑說,“然後,我就成了她的助理。其實你們也很清楚,趙姐她不紅,收入也有限,但是她一直堅持著,可以說我能讀完大學,就是趙姐供的。而且她說什麼也不讓我去打工,說我救了她的命,她做什麼都是應該的。其實,我覺得我欠她的更多……”
我說,“那你讀完了大學,就應該去找份工作才對啊。怎么還跟著趙芙蓉當助理?”
他說,“趙姐長得一副精明的樣子,其實沒什麼心眼,我一直覺得想幫她,而且我覺得我能幫到她。準確地說,現在我是她的助理兼經紀人,所以我希望,能夠盡我最大的努力。現在她很低沉,天天覺得自己就快老了,要事業沒事業要男人沒男人,窩在家裡抽菸喝酒的,我怕她老這么下去,要出事的。所以……”他聲音低沉下去,漂亮的眼睛裡閃出一點執著的光,“我要想出辦法來,我一定要讓她紅起來。”
從麥當勞走出來,我心裡有點難過,不知道是不是馮嘉明帶給我的一點點震動的感覺。潔雲也沉默著,我們倆走了一段路,眼看就到捷運口了,潔雲突然捅捅我,說,“我看這個馮嘉明,不如自己去當藝人算了。他肯定能比趙芙蓉紅。”
“喔?”我有些訝然。
潔雲嘻嘻笑著做了個鬼臉,“曉菡你神遊天外,被小帥哥勾了魂了吧。反應比平常慢了很多喔。”
我白了她一眼說,“去,咱不是吃嫩牛的那根草好不好。這孩子一口一個姐的,叫得我覺得自己都有四十了。”
潔雲也笑,“是啊,他們那圈,不是興叫老師的嗎,這個小伙子倒是自來熟,跟誰都喊姐。所以我覺得他比趙芙蓉合適當藝人,會來事兒啊。”
我突然興奮起來,“潔雲,咱們試試看好不好?你看,你當這個狗仔主編吧,每天打聽小道訊息,今天登了明天就沒人記得了,也挺沒意思的。我寫這些小說,也寫悶了,咱們來試試看,能不能憑咱倆,把趙芙蓉給炒一炒?反正死馬當活馬醫,醫死了她也不會怪咱們的,不是嗎?”
潔雲說,“小姐,你是太無聊了吧,你以為紅是那么容易的事嗎?要憑咱們幾個就能捧紅一個人,你以為那些大老闆成百上千萬的錢都是砸著聽響的哪。那是個吃人的圈子,也是個吃錢的圈子!你聽那個馮嘉明胡扯,我看他一肚子心眼,說的話不見得有幾分靠譜。你要摻活也行,別拉上我,忙著呢。上班去了啊。”她揮揮手,自己走下捷運站,瀟瀟灑灑地走了。
我在馬路上站了一會兒,閒逛了一陣路邊的小店,覺得興致寥寥地,想起馮嘉明和趙芙蓉,總覺得有些心裡有些蠢蠢欲動的感覺。想到自己小時候,照鏡子也挺自戀的(當然,現在也一樣),也有埋藏在心底深處的明星夢。那天見到趙芙蓉竟然做了這一行,內心已經是五味雜陳了。現在冒出一個古古怪怪的馮嘉明,一口咬定我能幫到趙芙蓉,說得好像有我趙芙蓉就能脫胎換骨成明星了似的……我在試衣間裡換上那條亮閃閃的抹胸裙,走出門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店主臉上掛著千篇一律的笑容說,“太好看了,小姐你的身材氣質這么好,這條裙子好多人都試過,沒一個人穿得這么好看的。”
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鏡子裡的人長一張算得上清秀的臉,留一頭清湯掛麵的頭髮,素麵朝天,穿上這條裙子,就是……我在心裡下了個評語,“就是葉小涵穿了趙麗君的衣服。”
換衣服的時候,我想,這事兒真是想想就過去了吧,那個圈子,離我實在太遙遠,捧女明星,我葉小涵有這個賊膽,也沒這個賊力。
正打算打道回府的時候,我收到潔雲發的一條簡訊,“范沛沛的事是真的,你把馮嘉明的電話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