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晉康《最後的愛情》科幻小說
簡介
“路透社愛丁堡3月31日電:據愛丁堡羅斯林研究所透露,自從多莉羊克隆成功的訊息公諸於世,一個月來,該所已經接待了500多名要求克隆自身的申請者。不言自明的是,這些申請者絕大多數為女性,年紀大多在40歲左右。她們希望用最新的科學手段追回自己已經開始殘敗的韶華。
“維爾穆特重申了他絕不參與複製人研究的決定。但該所的麥可·格林教授——他是該研究小組內僅次於維爾穆特的科學家——聲稱,複製人技術已經‘毋須研究’了。人類和綿羊同樣屬於哺乳動物,在上帝的解剖學中,兩者的生殖方式並沒有生物倫理學家所期望的根本性的差異。換言之,複製人技術已經是一隻熟透了的蘋果,不可能讓它永遠吊在空中。既然不可避免,倒不如讓嚴肅的科學家來首先揭開這個魔盒。
“他說,當然他不能一下子複製500個人。他已對申請者作了仔細的甄別,選中了一個最漂亮的幸運者,她的名字將在明天的泰晤士報上公布。”
第二天,泰晤士報的銷量猛增了20萬份,即使沒有提出申請的人——大多為女性,他們都注意到了昨天的訊息中用的是‘她’而不是‘他’——也急不可耐地、仔仔細細地翻遍了該報的一百多個版面。
失望的讀者紛紛打電話質問羅斯林研究所。該所在長達四個小時的沉默後尷尬地承認,格林教授已經不辭而別,於4月1日凌晨偕同女助手凱蒂·愛特去澳大利亞旅遊。至於所謂的幸運者,請讀者注意格林教授所說的公布日期——4月1日。發言人承認。這個愚人節的玩笑未免過頭了一點,但格林教授與記者的談話純粹是私人性質的,與研究所沒有關係,而這位教授素來是以性格狂放、行事無所顧忌而聞名的。
發言人還指出,大部分申請者,尤其是女性申請者並沒有真正弄懂克隆技術。即使複製人能夠出現,她也不能幫“原件”追回已逝的青春。因為新個體雖然與供體有相同的容貌和身體,但她完全是一個新人,她並不繼承供體的思想和感情,比如說,愛情。
在與記者的談話中,這名男發言人隱晦地嘲笑了“女人特有的淺薄浮躁,追逐時尚”。這個愚人節的玩笑使申請者們多少有些尷尬,但她們最終都以女性的處事方式一笑了之。
只是在兩年後她們才知道,那個天殺的格林教授倒真是同世人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這個事件的披露得益於一個細心的坎培拉時報記者伯頓。當時他仔細查閱了3月31日至4月2日所有進入澳大利亞的旅客名單,沒有發現格林的名字,他和他的秘書凱蒂從此失蹤了!伯頓從愛丁堡的朋友那兒獲悉,凱蒂是一個火紅色頭髮的漂亮姑娘,她向自己的導師奉獻了火紅的才華和火紅的愛情。但格林出生在一個虔誠的天主教世家——他本人倒並不篤信上帝——受教規的約束不能同髮妻離婚。他只能同凱蒂保持著秘密的戀情。記者伯頓有獵狗般的嗅覺,立即嗅到這裡面一定有精彩的內幕。他對兩人窮追不捨,一直到兩年後,他終於在南太平洋的皮特凱恩島上找到了兩人的蹤跡。
在兩年隱居之後,麥可和凱蒂很高興地接受了伯頓的採訪。在該島一座秘密實驗室的試管、質譜儀和分子離心機的背景下,兩人喜氣洋洋,各自抱著一個剛過周歲的嬰兒:小麥可或小凱蒂,或者按以後形成的正式命名法,麥可一2·格林和凱蒂一2·愛特。其中,麥可。格林是麥可一2的兄長。”父親,與凱蒂一2毫無血緣關係;凱蒂·愛特是凱蒂一2的姊姊。”母親,又可以說是麥可的養母,因為是她提供了自己的兩個卵子,又用子宮孕育了並非兄妹的這一對雙胞胎。這裡有一點小小的鏡像不對稱。不過,在伯頓的這篇報導問世時,還沒有一個人、甚至最敏銳的科學家認識到這點鏡像不對稱的含意。
“格林教授無疑是一個勇士,或者是一個狂人。他當然知道,在全球性的對複製人技術的嚴厲態度中,他公然違抗科學界的戒律,意味著他將從此被主流社會所拋棄。”伯頓寫道,“但他坦言並不後悔。在整個採訪過程中,凱蒂說話不多,給筆者印象最深的,是那一雙湛藍如秋水的目光,深情、虔誠、熾烈,始終追隨著情人,就像童貞女在仰視著那穌。我想,為了這樣的愛情,無論犯什麼樣的重罪也是值得的。我真誠地祝願,這種真摯的愛情在一代代的複製過程中能永遠延續下去。”
伯頓極富煽惑力的報導改變了世界,推倒了複製人的第一塊多米諾骨牌,引發了此後世界性的克隆狂潮。一些瘋狂的富婆竟然克隆了成打的新個體,也有不少男人不讓中幗,參加到這個行列中去。各國政府被迫迅速制定了新的法律。這些法律不得不承認了複製人的合法性,但嚴格限定每人只能克隆一份,違者則將“原件”銷毀。
此後幸而未出現科學家們所預料的人口爆炸,因為在複製人口迅速增加的同時,自然繁殖方式更加迅速地衰亡。還有一點是人們所料未及的,那就是男性複製人數的變化趨勢,在前30年內它還與女性複製人數保持著同樣的上升勢頭,但30年後就急劇地衰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