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推薦
《愛憐紀》從不經意的細節入手,柔軟方寸,哀憐憂傷。回味。
故舊。
深邃而沉靜。
像叛逆的碎片。
又如微波止水。
綿綿延出驚人心魄……
“東方卡夫卡”奇絕文字
細膩古風直追川端康成
微波止水,
綻放我的歡喜悲愁,
與你在愛憐溪上輕輕擺渡……
——《新京報》
關於誘惑和抵制誘惑雖然是個哲學命題,作者的描寫卻是帶有家常和活潑詭譎的作風。——《新民晚報》
行文之若無其事——處理題材和將題材呈現在文字里,有一種不驚不詫的輕盈和篤定,若無其事,很有派頭。 ——潔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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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愛憐紀》故事中私立中學女老師真理惠班上,一個古怪的女生綠子,總是背對黑板,耳朵前後反擰,眼珠上下亂轉。在查訪真相的過程中,真理惠發現,綠子早些時候,竟與一位中年畫家曾密切往來。而真理惠隱隱記得,那位畫家似曾頻頻於家中出入,與母親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作者簡介
川上弘美,日本當代最有人氣作家,1958年生於東京。1994年以《神》獲首屆帕斯卡短篇文學新人獎,從此活躍於文壇,作品獲獎無數。1996年以《踩蛇》獲得日本文學界的最高獎——芥川文學獎。1999年以《神》連獲第九屆紫式部文學獎和第九屆文化村德·馬戈文學獎。2000年以《溺》獲第十一屆伊藤整文學獎和最後一屆女流文學獎。2001年以《老師的提包》獲第三十七屆谷崎潤一朗獎。川上弘美的作品深受讀者喜愛,常常是剛一出版,便立刻登上各文學排行榜前列。其作品幽深綿長,文字溫情婉轉,筆調清淡冷靜,日本古風之委婉細膩盡顯其中。但她卻將自己的小說統稱為“謊言”。她筆下的任何一個幻想故事,都會超過世間任何一位著名作家的“幻想”。她通過古老的東方故事。引領讀者進入她的“謊言”王國,卻又常令人生出“真實”之國的悲喜,如幻如真,如夢遊仙境。她由此被讀者和評論界稱為“東方的卡夫卡”。
本書所集《愛憐記》、《消失》、《惜夜紀》三部小說,將“卡夫卡式”的荒誕詭譎發揮得淋漓盡致,從不經意的細節入手,如微波止步,綿綿延出驚人心魄……
目錄
愛憐紀消失
惜夜紀
精彩書摘
愛憐紀1
有一次,姐姐的長髮纏在了我的腳脖子上。
七歲的時候,姐姐那一頭飄逸柔順的長髮就已垂到腰際,打那之後就未曾剪過。開始時是順著母親的意思,後來姐姐自己也愛上了她那一頭長髮,所以她的發梢總是在腰和臀部之間徘徊。
姐姐的長髮纏上我腳脖子的事,發生在一個夏日。
那天我和姐姐鋪上花涼蓆正在午睡。紅色的玻璃風鈴發出叮叮噹的響聲,我數了十二下叮噹聲之後,就沉沉地睡去了。數數是我的一個習慣,走路的時候數電線桿,疊衣物的時候數摺疊了幾下,看電影的時候數電影畫面上共出現了幾隻狗。實在沒有什麼可數的了,閒極無聊的我就掰手指做二進制計算。
把右手大拇指合一下表示1,鬆開大拇指、合上食指表示2,同時合上食指和大拇指表示3,鬆開食指、合上中指表示4,同時合上中指和大拇指表示5,鬆開大拇指、同時合上中指和食指表示6。像這樣用開合手指的方法作二進制計算,兩隻手可以一直數到1023。偶爾也會用右腳大拇趾繼續數下去,但是其他腳趾不容易伸屈,所以即使把腳用上也就只能數到2047。每次還沒等我數到2047的時候,眼前就出現了其他可以數的對象。
午睡的時候,姐姐本來是和我睡在一頭的,也不知怎的,她睡著睡著就骨碌轉了一圈,整個身體都倒轉過來了。
“友里惠。”我叫著姐姐的名字,卻只聽見她夾雜著鼾聲的鼻息。這時候姐姐頭上千絲萬縷的纖細髮絲已經重重疊疊地纏在了我的腳脖子上,不知是纏了十層還是二十層,髮絲垂到了榻榻米上面。我一動左腳,姐姐的頭也開始微微搖動,像個輕飄飄的空心球一樣一搖一搖。
我又叫了一聲“友里惠”,結果姐姐的鼾聲反而更響了,看來她肯定在裝睡。
正好姐姐的腳伸在我的面前,於是我就開始撓她的腳底心,姐姐“撲哧”一下笑出聲來了,邊笑邊半睜著惺忪的雙眼問我:“幹嗎?”
“怎么會呢?居然能把我的腳給纏上?”我使勁兒地想把頭髮解開,但纏得實在太緊了,像一團絞在一起的線球,越弄越亂。
“那是因為妹妹睡得太死了。”姐姐撅著嘴,有點得意地回答。她的頭上已經浮起一層汗珠,有幾滴掉在了涼蓆上。
“給我把頭髮解開。”
於是姐姐就一邊流著汗,一邊撐著雙手,想把頭髮解開。但是她那雙笨拙的手只會令頭髮更亂。“咦?怎么回事?”姐姐一邊嘟囔著,一邊撐著兩臂趴在我的左腿上。汗珠滴到了我的腿肚子上,讓人很不舒服。
“對不住,我實在解不開了。”
姐姐說這話時,頭髮已完全糾纏在一起,亂得不像樣子了。
“怎么辦?”我無奈地說。
姐姐呵呵笑了笑,說:“那就一輩子保持這樣吧!”說完,就往後一仰,倒在了涼蓆上,胳膊肘上還留著涼蓆花紋的印記。
“胡扯!”我說著,又開始撓姐姐的腳掌心。她咯咯地笑個不停,汗也不住地往下流。她也不甘示弱,開始撓我的腳掌心,我們倆追打纏繞在一起,就像“巴”字圖形一樣。兩人相互胳肢,嬉鬧起來,在涼蓆上笑作了一團。
嬉鬧之中,汗水更是刷刷地往下流。最後還是母親細心地把纏在我腳上的頭髮解開了。
遮雨走廊外,櫻花樹枝搖曳的影子倒映在我們倆的身上,知了在枝頭不停地嘶叫著。這件事發生在我快滿十歲時的一個夏天。
姐姐出生後十一個月,我也來到了人世。可是我出生後剛好一年,我的第一個父親就離開了人世。把他稱作“第一個父親”,這種叫法可能是太怪了,應該稱作“真正的父親”或“生父”更為貼切一些。但是現在的我已經完全記不清他的音容笑貌,所以把他叫作“真正的父親”,也覺得有些怪異和不自然。
第一個父親留下的黑白照片裡面,他總是戴著帽子。
有時候戴著軟帽,有時候戴著麥秸編的草帽,偶爾也戴著鴨舌帽。但是我覺得第一位父親似乎不太適合戴鴨舌帽。也許是因為老戴著帽子的緣故,他的眼睛周圍總是給人一種陰沉沉的感覺,讓人覺得他是一個不好接近的人。也許那只是帽子的陰影,但我還是覺得相片裡的父親是陰鬱的。
姐姐和我偷偷地把第一位父親叫“帽子先生”。想像著“帽子先生”會在家人生日的時候,買來一塊草莓蛋糕和五枝粉色的康乃馨;在自己生日的時候,會弄來整條的加吉魚;到家了,他一定會到玄關處迎接,道聲:“回來啦!”
姐姐曾經問過母親:“為什麼爸爸總是戴著帽子?”
母親沉吟了一會兒,“你爸說戴著帽子心裡踏實。”
“在冢里也戴著帽子嗎?”
“怎么會呢?”
母親雖然這么說,但我和姐姐卻私下認為“帽子先生”生前即使在家裡,也一定會戴一頂貝雷帽。為了印證我們的想法,我倆還在堆在天花板上方,長時間沒人動過的破爛中仔細搜尋了一個小時,想找到我們猜想的貝雷帽。但出乎我們意料的是,非但沒有找到貝雷帽,就連“帽子先生”在照片中戴過的軟帽、草帽和鴨舌帽也不見了蹤影。
“是不是都扔了?”我正嘟囔著,姐姐揚揚得意地說:“我猜肯定是把帽子都放進棺材裡了。”
“棺材?”
“因為一般的習俗是,要把死者生前心愛之物一起放進棺材嘛!”姐姐煞有介事地一說,我也鄭重地點點了點頭。
“燒沒燒掉,問媽不就行了嗎?”
“絕對不行。”
姐姐嚴厲地阻止了我。
“不許說讓媽傷心的事。”
我和姐姐一起重重地點頭作了保證。
“真理惠,你要是死了,會把什麼放在棺材裡?”
平時姐姐總喜歡把一些陳舊的東西拿出來擺放在地板上,母親穿舊的和服啦、男士手錶啦、厚重的玻璃盤子啦……
姐姐想了一會兒,斬釘截鐵地說:“猴子。”
姐姐當時也問了我同樣的問題,但我已經不太記得自己回答的是什麼了,好像說的是洋娃娃身上的裝飾串珠。
最後我們也沒能確定“帽子先生”的帽子放在哪兒了,也許真把它們放到棺材裡一起燒了。
第二位父親一直養猴子。從和母親再婚之前一直養到現在的這隻猴子名叫“小玉”,聽繼父說,猴子小玉實際已經是第四代寵物“阿玉”了,繼父的第一位妻子特別喜歡動物,新婚之後養的貓是第一代阿玉,第二代阿玉是一隻八哥,第三代阿玉是一隻小狗。當第三代阿玉壽終正寢的同時,繼父的第一位妻子也染上重病,繼而香消玉殞。為了消除寂寞,他開始飼養第四代阿玉。
第四代阿玉來了不久,繼父就邂逅了我的母親。一年之後,他們就結婚了。再婚之前,母親、姐姐和我曾經一起去過繼父家中,當時猴子阿玉就坐在繼父的肩上,在玄關處一起迎接我們。
每次見到猴子小玉,姐姐總會驚呼:“啊!猴子!”接下來就會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小玉身上,片刻不離它左右,無論是誰和她說話,她都心不在焉。和繼父及猴子見過幾次面之後,母親就和繼父再婚了。我們就帶著能裝滿一輛卡車的行李住進了繼父的家中。
繼父的家建於戰前,十分古老,建築裡面有避雨迴廊、晦暗的巨梁和天花板吊頂。吊頂閣樓恰好成了我和姐姐玩耍的好地方,我們常常好幾個小時都泡在那裡玩模仿的遊戲,比如模仿公主或模仿小偷等,當然我和姐姐最熱衷玩的還是一種類似“牆頭馬上”的遊戲。
城堡里住著一隻上了年紀而地位崇高的猴子,名叫大玉,大玉有一個兒子叫小玉。
大玉不但聰明,而且氣宇軒昂,小玉比起來就差遠了,是一隻凡庸的猴子,甚至有些蠢。小玉喜歡玩球,在沒有太陽的日子,他就踢球消磨時光,不踢球的時候,就在紙上寫著什麼,自己在那裡一會兒大笑,一會兒大怒。連家丁們都看他不順眼,很少和他接近。
當然和我們常常讀的故事一樣,實際上,小玉絕不是一隻愚蠢的猴子,佯裝成這樣,當然是用來掩人耳目的。原來鄰村里住著城堡居民的死對頭——猴子“潑奇”家族,他們的勢力十分強大,如果讓他們知道小玉是一隻世上少有的聰明猴子,他們就會立馬派殺手來暗殺小玉。所以小玉只好終日踢球或在紙上塗鴉。
轉眼之間,小玉就長大了,成為一隻年輕俊美的猴子,雖然如此,由於小玉之前表演的言行舉止收到了很好的效果,“蠢猴”的綽號已經在周圍一帶都傳開了,甚至連小玉都開始認為,自己也許真是一隻蠢猴。思考判斷有時常會受到日常行為的支配,不僅人類如此,猴子也是一樣。小玉漸漸也感到了一種不安,於是就向身邊唯一一隻值得信任的猴子傾訴了心中的煩惱。
“那么,我年輕的小主公,您就趁著夜色,喬裝打扮到外面的世界一試身手如何?”
聽了身邊人的進言,小玉白天踢完球之後,就沐浴更衣。穿上了華服的小玉儼然換了一副樣子,他來到了夜晚舉行的盛大集會。至於在集會上,小玉是如何大展身手的,我和姐姐都想像不出來,但是結局必然是小玉大獲成功,故事情節繼續向前發展。
因為獲得成功而重新恢復自信的小玉,很快就墜入了情網,鍾愛的對象是住在村邊小屋的一位姑娘。姑娘家兄弟姐妹眾多,她是家裡的第一個孩子,雖然沒有分外出眾的容貌,也不是特別擅長詠詩作賦,但是性格溫婉寬厚。猴子小玉就被這樣一位平凡的姑娘給完全迷住了,甚至忘了繼續施展身手,天天往姑娘家跑,當然只是越過牆頭偷看姑娘的身姿。
姑娘一家由於十分貧寒,每天總是早早就睡下了。漫漫長夜,小玉總是嘆息著在牆外獨自佇立。
“接下來小玉會怎么做呢?”
“就是那樣,接下來……”聽到姐姐沉吟似的回答,就意味著“牆頭馬上”片段的正式開始。
“今天晚上一定要向她吐露愛意!”姐姐低聲說著。
在這個遊戲當中,通常都是由姐姐演小玉,我演姑娘。天花板上放著一個破舊的屏風,姐姐透過屏風眺望我演的那位姑娘,然後大聲嘆息。
“姑娘!”姐姐向我招呼。
假裝睡著了躺在那裡的我,聽到聲音奇怪地“咦”了一聲,就起身出來看。
“小生從心裡愛慕姑娘您!”
姐姐操著那個時代使用的、聽起來有點怪怪的言辭,跪著向我這邊移動。
“啊!”
我說話的聲音還是懶洋洋的。雖然姐姐多次嚴令我要用更加急促的語氣說話,但我總是不能像姐姐一樣那么投入地去演。
“姑娘可否和小生共結連理?”
我急忙搖了搖頭,這個時候姐姐總是要我不要過於著急,要恰如其分地停一下,像想一想,再搖頭,我卻總是做不到。
“晚生萬分期盼和姑娘結為連理!”
“這萬萬使不得!”
姐姐無數次地用奇怪的武士口吻試圖說服我,而我也無數次地拒絕。隨著時間的流逝,姐姐說話的語氣也越來越有激情。
“如果不能和姑娘成婚,那小生的眼淚將會滂沱泗流,匯集到一起的淚水將會化作水池、河流,流到海里,導致海水暴漲,海平面陡增好幾尺,最後洪水會把你們的村莊以及附近一帶的村子都統統淹沒!”
姐姐演的小玉最後說出這樣的話來嚇唬姑娘,姑娘對此只能一個勁地說:“真讓我為難,真讓我為難!”但是說到激昂之處,就完全成了姐姐一個人表演的專場,演姑娘的我無論怎么笨拙、怎么索然無味,都不會影響到姐姐的個人發揮。
“真讓我為難!”每當演姑娘的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姐姐的臉就會變得更加鐵青。
“你說什麼?”姐姐嘟囔著,一會兒撓頭髮,一會兒“啪啪”地打自己的臉,一會兒像熊一樣慢慢地踱步,一會兒又跳起來。
“您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小生的愛嗎?”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意味著進入遊戲的第二階段了。
“不管你說什麼……”聽到我這樣的回答,姐姐開始伏在胳膊上號啕大哭。
“小生的胸口像撕裂了一般!”姐姐悲痛地大叫(姐姐非常喜歡使用“悲痛”這個詞),她一邊叫著,一邊喃喃地自言自語:“悲痛!”說這句話的時候,姐姐真的流下了眼淚。
姐姐一連流了好幾分鐘的眼淚,然後用悲痛的聲調說:“飲食難咽、衣帶漸寬、形銷骨立!”說話的時候,她似乎就要奄奄一息了。
墜入絕望之淵的小玉再也沒有恢復過來。
姐姐說絕望之淵這句台詞,似乎分外拿手。
“絕望之淵是什麼東西?”
第一次聽到這個詞的時候,我問過姐姐。當時她沉吟了一會兒,然卮若無其事地說:
“絕望就好比一個好大好大的湖,湖岸十分陡峭,而且籠罩在濃霧之中,所以迷路了來到湖邊的遊人,莫不掉進湖裡去,掉下湖裡的那一刻簡直恐怖極了,恐怖極了!”即使後來我知道了絕望之淵的意思,依然固執地認為絕望就像一個又大又清澈的湖,絕望的深淵實在太可怕了。
小玉最後就墜人了絕望之淵,姐姐沒有理解這個詞語的時候,就把它演繹為掉進了水裡,等後來知道了這個詞的意思,就把它演繹成食不下咽,最後飢餓而死。
姑娘知道小玉的死訊後,深深地扼腕嘆息。雖說是“深深地”,但是我並沒有像姐姐那樣真的流淚,只不過是裝個樣子罷了。為了給不善模仿的我助一臂之力,姐姐這時候就立馬變成了姑娘的家人,和我一起號啕大哭。聽到姐姐真的哭得泣不成聲,我也不免悲從中來,最後兩人一起哭了好久。小小的房梁和多年積攢起來的灰塵在天花板上投下了各種奇怪的影子,房頂上只聽見我和姐姐持續的抽泣聲。我們倆牽著手一起哭,在徹底哭累之前,我們倆真是哭得昏天黑地,甚至差點哭昏過去。
偶爾也會讓真正的猴子小玉客串一把,我們把猴子帶到天花板頂棚上,讓它扮演姑娘的妹妹或身邊其他的人。猴子從鎖鏈中被放出來,十分高興,一會兒跨在姐姐的身上,一會兒跳到我的背上,一會兒又在地板上打滾。我們一邊被猴子跨著、騎著,一邊繼續哭泣,甚至因為見到真正的猴子,心情變得更加悲痛,就哭得更響了。
姐姐上中學的時候,第四代阿玉也去世了,從此我和姐姐再也沒有玩過這個遊戲。
“以後再也不演了嗎?”我問姐姐。
“再也不演了!”姐姐回答說。
“我害怕絕望之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