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詩
豐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廩,萬億及秭。為酒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禮。
降福孔皆。
注釋
1、稌(圖tú):稻。《毛傳》:“稌,稻也。廩(藺lìn),所以藏齍盛之穗也。” 齍(資zī):古代盛穀類的祭器。2、秭(子zǐ):數量名。一萬億為一秭。《鄭箋》:“萬億為秭,以言谷數多。” 3、烝畀(蒸蔽zhēng bì):《鄭箋》:“烝,進。畀,予也。” 4、洽(恰qià):齊備。《集傳》:“洽,備。皆,遍也。”譯文
豐年黍子稻穀多,高大糧倉一座座,成萬成億建滿坡。釀成清酒和甜酒,進獻先祖先祖婆,百般祭禮都齊備。
普降幸福無災禍。
賞析
我國古代稱國家為社稷,社是土神,稷是穀神,可見當時農業的重要地位。人民的生存依賴農業生產,政權的穩固也要以農業生產為保障。上古的西周,絕對是以農業為基礎的社會,農業的收成在當時必然是朝野上下最為關注的頭等大事。由於生產力發展的限制,當時農業基本上還是靠天收,《小雅·大田》所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的喜悅以及《甫田》描寫“琴瑟擊鼓,以御田祖,以祈甘雨,以介我稷黍,以穀我士女”的迫切心情,便是最好不過的證明。並非每年都能獲得豐收,因此,遇上好年成,自然要大肆慶祝歌頌。《豐年》應當是遇上好年成舉行慶祝祭祀的頌歌。詩序云:“《豐年》,秋冬報也。”報,據鄭玄的箋釋,就是嘗(秋祭)和烝(冬祭)。豐收在秋天,秋後至冬天舉行一系列的慶祝活動(“以洽百禮”),是很自然的。不過,這種活動(慶祝祭祀)恐怕不會是定於每年秋冬舉行的,前面已經說過,當時不可能每年都獲豐收,而此詩題為《豐年》,若在歉收乃至災荒之年大唱頌歌,豈非滑稽的自我嘲弄?
詩的開頭很有特色。它描寫豐收,純以靜態:許許多多的糧食穀物(黍、稌),貯藏糧食的高大倉廩,再加上抽象的難以計算的數字(萬、億、秭)。這些靜態匯成一片壯觀的豐收景象,自然是為顯示西周王朝國勢的強盛,而透過靜態,讀者不難想像靜觀後面億萬農夫長年辛勞的動態。寓動於靜之中,寫來筆墨十分經濟,又給讀者留下思想馳騁的廣闊天地。不過,在周王室看來,來之不易的豐收既是人事,更是天意,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豐收歸根結底是上天的恩賜,所以詩的後半部分就是感謝上天。
因豐收而致謝,以豐收的果實祭祀最為恰當,故而詩中寫道:“為酒為醴(用豐收的糧食製成),烝畀祖妣。”祭享“祖妣”,是通過先祖之靈實現天人之溝通。也由於豐收,祭品豐盛,能夠“以洽百禮”,面面俱到。“降福孔皆”既是對神靈已賜恩澤的讚頌,也是對神靈進一步普遍賜福的祈求。身處難以駕馭大自然、難以主宰自己命運的時代,人們祈求神靈保佑的願望尤其強烈,《豐年》既著眼於現在,更著眼於未來,與其說是周人善於深謀遠慮,不如說是他們深感缺乏主宰自己命運能力的無奈。
“萬億及秭。為酒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禮”四句,在周頌的另一篇作品《載芟》中也一字不易地出現,其情況與頌詩中某些重複出現的套話有所不同。在《豐年》中,前兩句是實寫豐收與祭品(用豐收果實製成),後兩句則是祭祀的實寫;《載芟》中用此四句,卻是對於豐年的祈求和嚮往。看來,《載芟》是把《豐年》中所寫的現實移植為理想,這恰恰可以反映當時豐年的難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