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紀年
710年,唐睿宗玄真大聖大興孝皇帝景雲元年
歷史大事
中宗韋後觀燈觀球
景龍四年(七一0)正月十四夜,中宗與韋後微行觀燈於長安市里。又縱宮女數千人出遊,多不回宮者。二月二十九日,中宗至黎園(在長安太極宮西、禁苑之內)球場,命文武官三品以上拋球及分朋拔河,宰相唐休璟、韋巨源衰老,隨繩跌倒,許久爬不起來,中宗和皇后、妃子、公主在旁觀看,大笑不止。
隆慶池有帝王氣
武則天時,長安城東隅民工純家井水外溢,泛濫成大池數十頃,號隆慶池。其後相王五子(壽春王成器、衡陽王成義、臨淄王隆基、巴陵王隆范、彭城王隆業)均列第於池北。景龍四年(七一0),望氣者言池面常常浮現帝王氣,近來更濃。因此,同年四月十四日中宗親往隆慶池,結彩為樓,宴飲侍臣,泛舟、戲象,以鎮壓此氣。兩年後,玄宗登基,時人都將隆慶池氣視為玄宗受天命的預兆。
有人上言韋後等將危社稷
景龍四年(七一0)四月定州人郎岌上言韋後、宗楚客將要謀叛,韋後請中宗杖殺之。五月,許州司兵參軍燕欽融也上言:“皇后淫亂,干預國政,宗族強盛,安樂公主、武延秀、宗楚客等圖危社稷。”中宗召見欽融,當面質問。欽融叩頭爭辯,神色不撓,中宗為之默然。宗楚客矯詔令飛騎撲殺之,丟在殿庭石上,折頸而死,楚客大呼稱快。中宗雖未追問,但心裡鬱鬱不樂。由是韋後及其黨羽開始感到憂俱。
五經掃地
景龍四年(七一0)五月,中宗宴近臣,國子祭酒(相當國立中央大學校長)祝欽明白請作《八風舞》。欽明體格肥醜,據地搖頭轉目、左顧右盼,醜態百出,中宗大笑。欽明素以儒學著名,吏部侍郎盧藏用私謂諸學士曰:“祝公《五經》掃地盡矣!”此即“斯文掃地”四字所本。
韋後毒死中宗,立少帝,臨朝攝政
安樂公主希望母后臨朝,自為皇太女。散騎常侍馬秦客以醫術,光祿少卿楊均以善烹調,皆出入宮庭,得幸於韋後,恐事泄被誅,於是三人合謀,於餅餡中進毒。景龍四年六月二日,中宗暴死於神龍殿,年五十五。韋後密不發喪,次日始召諸宰相入禁中,征諸府兵五萬人駐京城,自總朝政:使駙馬都尉韋捷(娶中宗女成安公主)、韋灌(娶中宗女定安公主)、衛尉卿韋璇(溫族弟)、長安令韋播(溫從子)、左千牛中郎將韋錡(溫族子)、郎將高嵩(溫之甥)等分領駐軍,使中書舍人韋元巡行長安六街。又命左監門大將軍兼內侍薛思簡等率兵五百人速馳驛騎奔駐均州,以防譙王重福,以刑部尚書裴談、工部尚書張錫並同中書門下三品,仍充東京留守。又以吏部尚書張嘉福、中書侍郎岑羲、吏部侍郎崔湜並同平章事,分任朝政。同日,太平公主與上官昭容既知帝崩,乃謀草遺制,立溫王重茂(中宗幼子,年十六,非韋後生)為皇太子,由皇后知政事,相王且參謀政事。宗楚客密謂韋溫(韋後從兄)曰:“相王輔政,於理不合。且嫂叔不通問,將來坐朝之日,如何相處?”遂率諸宰相請罷相王政事,表請皇后獨自臨朝,只讓相王為太子太師。九月四日,將中宗棺木移到太極殿,召集百官正式發喪,皇后臨朝攝政,赦天下,改元唐隆。進相王旦為太尉,雍王守禮為豳王,壽春王成器(相王長子)為宋王,以從人望。命韋溫總知內外守捉兵馬事。五日,皇太子重茂即皇帝位,尊皇后為皇太后,仍知政事。
臨淄王隆基誅諸韋,廢少帝,立睿宗
韋後既臨朝,宗楚客及諸韋共勸其遵武后故事,革唐命;韋溫、武延秀、安樂公主等欲去相王及太平公主,然後廢少帝,以成大事。相王五子,以第三子臨淄王隆基最有才力,年二十五,不露頭角,諸武、韋及楚客等均未之防。隆基先官潞州(今山西長治)別駕,罷歸京師後,審時度勢,乃陰聚才勇之士,厚結羽林萬騎,謀匡復社稷。兵部侍郎崔日用素附武、韋,與宗楚客善,知楚客謀,恐禍及己,乃密告隆基,勸其先發。隆基遂與其姑太平公主及公主子衛尉卿薛崇簡(薛紹子)、禁苑總監鍾紹京、前朝邑尉劉幽求、尚衣奉御王崇曄、利仁府折衡麻嗣宗等,謀速先誅之。苦無兵,適羽林萬騎果毅(武官名)葛福順、陳玄禮、李仙鳧等因不堪韋播、高嵩之辱,見隆基訴之。隆基因勸其助誅諸韋,皆踴躍願以死報。隆基布置已畢,或謂當稟知相王,隆基曰:“我輩以此報國,事成歸福相王,不成則以身殉,決不連累相王。今往稟知,若王聽從,則將使王冒危險;若王不從,則將敗我輩大事。”遂不稟報。景龍四年(時已改元唐隆)六月二十日將晚,隆基微服與幽求等潛入禁苑,會於鍾紹京住處,等候羽林將士。當時羽林軍皆駐玄武門,入夜,葛福順、李仙鳧先到隆基處請示起事口號,一到二更天,就拔劍直入羽林營,斬韋播、韋璇、高嵩等,立即宣布:“韋後毒死先帝,危害國家,今晚當共誅諸韋,身高馬鞭以上的男女都殺掉,然後立相王以安天下。凡懷有二心、幫助逆黨者,罪及三族!”羽林兵士都欣然聽命。於是,隆基使福順、仙鳧分率左右羽林、萬騎攻玄德、白獸二門,相約會於凌煙閣前,以大呼大叫為口號,共殺守門將,斬關而入。隆基自與幽求等出禁苑南門,紹京帥工匠二百餘人執斧鋸以從。既至玄武門外,時已三更,聞凌煙閣大呼大叫聲,隆基即同時帥禁苑工匠及羽林兵破門而入。在太極殿宿衛中宗棺柩的衛兵聞大喊大叫聲,皆披甲接應。韋後在殿大驚,立即奔入飛騎營;時璇、播、嵩已死,有飛騎立斬韋後首獻於隆基。安樂公主方照鏡畫眉,軍士斬之。武延秀亦被斬於肅章門外。上官昭容自經太子重俊兵變後,不敢再附武、韋,故代草中宗遺詔,立溫王重茂而以相王輔政(此詔後為宗楚客等改易)。是夜隆基入宮,欲斬昭容,昭容以詔草示劉幽求,幽求以為可恕,隆基不許,卒斬之。時少帝亦在太極殿,幽求便欲廢少帝,立相王,隆基止之,但於宮中遍索諸韋及韋氏黨,盡斬不饒。及天明,宮內外皆定。二十一日,隆基出宮見相王,叩頭謝不先稟之罪,相王抱之流淚,說:“宗社不亡,都虧了你!”於是,閉宮門及京城門,遍捕諸韋親黨。斬太子太保、同中書門下三品韋溫於東市之北。中書令宗楚客化裝騎驢奔出通化門,門者識而斬之,並及其弟晉卿。趙履溫以國帑奉安樂公主,萬騎斬之,百姓恨其勞役,爭割其肉立盡。密書監李邕(娶韋後妹)與御史大夫竇從一(娶韋後乳母、自稱國爹)各手斬其妻首以獻。宰相韋巨源,年八十,為亂兵所殺。崔日用將兵誅諸韋於杜曲(韋曲、杜曲皆地名,在長安城南,韋、杜二族所居),襁褓兒無倖免,諸杜誤死者亦不少。是日,相王奉少帝御安福門,慰諭百姓,赦天下,曰:“逆賊魁首已誅,自余支黨一無所問。”以臨淄王隆基為平王,知內外閒廄(監馬),兼押左右廂萬騎。武氏餘黨誅流未盡者,盡之。二十二日,有宮人與宦官欲立太后(重茂年幼)輔政,斥之。遣使宣撫諸道及譙王重福,罷諸公主府官。二十三日,太平公主傳少帝命,請讓位於相王,相王固辭。劉幽求懇言於宋王成器及平王隆基,隆基曰:“王性恬淡,不以世事為懷。雖有天下猶讓於人(一讓武后,一讓中宗),況親兄之子(指少帝重茂),安肯代之乎!”幽求曰:“眾心不可違,王雖欲高居獨善,其如社稷何!”成器、隆基入見相王,極言其事,相王乃許之。二十四日,少帝坐太極殿東隅西向,相王立中宗棺柩旁,太平公主曰:“皇帝欲以此位讓叔父,可乎?”幽求跪曰:“國家多難,皇帝仁孝,追蹤堯舜,誠合至公,相王代之任重,慈愛尤厚矣。”乃以少帝詔傳位相王。時少帝猶坐御座,太平公主進曰:“天下之心已歸相王,此非兒座!”遂抱下之。於是睿宗即位,御承天門,赦天下。復以少帝為溫王。
睿宗立隆基為太子
睿宗將立太子,以宋王成器嫡長,而平王隆基有大功,故不能決。成器堅辭,曰:“國家安則先嫡長,國家危則先有功,苟違此理,四海失望。臣死不敢居平王之上。”涕泣固辭者累日。大臣亦多言平王功大宜立。劉幽求曰:“除天下之禍者,當享天下之福。平王拯社稷之危,救君親之難,論功最大,論德最賢,不必多疑。”睿宗從之。景龍四年(七一0)六月二十六日立平王隆基為太子。隆基復表讓成器,不許。
改元景雲
少帝即位,改元“唐隆”,僅一月,睿宗即位之次月,即七一0年七月二十日,改元景雲。
太平公主擅權
太平公主乃高宗第三女,武后生,先嫁薛紹,後嫁武攸暨。沈敏有權略,武后以為類己,故於諸子女中獨愛幸,頗得參預密謀,然尚畏武后之嚴,未敢招權勢。及誅二張,公主有大功,故中宗之世,韋後、安樂公主等皆畏之。韋後弒中宗,公主謀草遺詔立重茂為太子,使相王輔政;韋後既誅,又力主少帝讓位相王,故睿宗即位,益被尊重。睿宗常與議大政,或命宰相就第諮詢。宰相奏事,睿宗輒問:“嘗與太平議否?”公主所欲,帝無不聽。自宰相以下,任免系其一言,權傾人主,趨附者門庭若市。子薛崇簡、崇行、崇敏皆封王,田園遍於京甸,居處奉養,比於宮掖。
譙王重福入洛,敗死
先是景龍三年(七0九)鄭愔以賣官受賄罪,貶江州司馬,潛過均州。與洛陽人張靈均謁譙王重福,謀誅韋氏。未發而韋氏敗,相王立,東都空虛,於是,靈均謂重福曰:“大王本居嫡長,當為天子;相王雖有功,不當繼統。東都士庶皆願王來。若潛入洛陽,發左右屯營兵(置以保衛東都宮城),襲殺留守,據東都,然後西取陝州(指關中),東取河南北,天下指麾可定。”重福以為然。景雲元年(七一0)八月,愔再貶沅州刺史,遲留洛陽以待重福,舍駙馬都尉裴巽家,草制,立重福為帝,改元“中元克復”。洛陽縣官微聞其事,十二日,往巽家按問。適重福與張靈均詐乘驛至,縣官馳出,白留守,洛州長史崔日知帥眾討之。留台侍御史李邕遇重福於天津橋,從之者已數百人。邕心知有變,乃先馳至屯營,告之曰:“譙王得罪先帝,今無故入都,此必為亂,君等宜立功取富貴。”又告皇城,使閉諸門。及重福抵左右屯營,營兵射之,矢下如雨。乃還趨左掖門,欲召留守兵,而門已閉。怒,命焚門,火未及燃,左右屯營追兵至,重福被迫策馬出上東門,逃匿山谷。明日,留守出兵搜捕,重福投漕渠溺死。
以飛騎代萬騎
長安萬騎恃討諸韋之功,多橫暴不法,長安人苦之。景雲元年(七一0)八月,詔皆出其押使為外官,另增置飛騎,隸左右羽林。先是景龍元年(七0七)九月,改左右羽林千騎為萬騎,另置使以押之。討諸韋之前,隆基皆厚結其豪傑,因得立功。少帝封隆基為平王,兼押左右廂萬騎,即有以約束之。不成,故以飛騎代。
罷斜封官
景雲元年(七一0)六月二十八日,以許州刺史姚元之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七月八日,以洛州長史宋璟檢校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八月,姚、宋二相及御史大夫畢構上言:“先朝斜封官悉宜停廢。”睿宗從之。十五日,罷斜封官凡數千人。
始置節度使
景雲元年(七一0)十月二十日,以幽州鎮守經略節度大使薛訥為左武衛大將軍兼幽州都督。節度使之名自訥始,訥,薛仁貴子。或謂賀拔延嗣充河西節度(景雲二年四月)、或謂置河西三使(景雲元年十二月)乃唐代節度使得名之始,二事皆在訥後。又,訥所官乃“節度大使”,按唐制,凡以親王領節度大使而不出閣,則在鎮者另置“副大使”。其它節度使下,亦可設節度副使,或知節度事。
奚、霄犯塞
景雲元年(七一0)十二月,奚(東胡別族)、霄(東胡別支)犯塞,掠漁陽、雍奴(地名,今天津南,出盧龍塞(今河北唐山至承德一帶)而去。幽州都督薛訥追擊之,不克。
宋璟、姚元之整頓選舉
唐舊制:三品以上官,冊授;五品以上官,制受;六品以下官,敕授,皆委尚書省奏擬。文官屑吏部,武官屬兵部,二部尚書曰“中銓”,侍郎曰“東、西銓”、各稱“三銓”。中宗之末,嬖倖用事,而宰相掌權衡者,貪墨賣官,選法大壞,無復綱紀。景雲元年(七一0)姚、宋為相,首罷斜封官數千人。璟自兼吏部尚書,李乂、盧從願為侍郎,皆不畏強御,請謁路絕,登記候選者萬餘人,留者三銓不過二千,人服其公。元之兼兵部尚書,陸象先、盧懷慎為侍郎,三銓後,武選亦治。
置河西三使
景雲元年(七一0)十二月,置河西節度、支度、營田三使,領涼(今武威)、甘(今張掖)、肅(今酒泉)、伊(今哈密)、瓜(安西東南)、沙(今敦煌)、西(今吐魯番)七州,治設涼州。節度管軍政,支度理財,營田司軍糧,皆為邊地置。
姚州群蠻被逼再叛
姚州群“蠻”(居雲南姚安、大姚一帶)先附吐蕃,攝監察御史李知古請發兵擊之。已降,又請築城,分屬州縣,收取重稅。黃門侍郎徐堅以為不可,知古不聽。於是發劍南兵築城,誅其領袖,掠其子女為奴婢,群蠻怨怒。蠻酋傍名(人名)引吐蕃攻知古,殺之,以其屍祭天。由是劍南至姚、嶲(四川西昌一帶)路絕,連年不通。
吐蕃賂請河西九曲地
先是安西都護張玄表侵掠吐蕃北境,吐蕃雖怨而未絕和親。及金城公主下嫁,景雲元年(七一0)吐蕃乃賂鄯州都督楊矩(奉使護送公主和蕃者),請以河西九曲之地(今青海化隆自治縣)為金城公主湯沐邑(意指收取賦稅以自奉的封地),矩奏許之。其地水甘草良,宜人畜蕃殖。吐蕃乃築洪濟、大漠門等城守之。楊矩後以此悔懼自殺。
蘇瓌卒
瓌,武功人,綽裔孫,字昌容,擢進士第。神龍初,由刺史入為尚書左丞。累拜尚書右僕射同三品,封許國公。睿宗時進左僕射,罷為少傅,景雲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卒。瓌明曉法令,多識台省舊章,一朝格式,多經其手刪正。為相時,每陳當世利弊,卒諡文貞。
通鑑記載
中宗大和大聖大昭孝皇帝下景雲元年(庚戌,公元七一零年)
春,正月,丙寅夜,中宗與韋後微行觀燈於市里,又縱宮女數千人出遊,多不歸者。
上命紀處訥送金城公主適吐蕃,處訥辭;又命趙彥昭,彥昭亦辭。丁丑,命左驍衛大將軍楊矩送之。己卯,上自送公主至始平;二月,癸未,還宮。公主至吐蕃,贊普為之別築城以居之。
庚戌,上御梨園毯場,命文武三品以上拋毯及分朋拔河。韋巨源、唐休璟衰老,隨糹亘踣地,久之不能興;上及皇后、妃、主臨觀,大笑。
夏,四月,丙戌,上游芳林園,命公卿馬上摘櫻桃。
初,則天之世,長安城東隅民王純家井溢,浸成大池數十頃,號隆慶池。相王子五王列第於其北,望氣者言:“常鬱郁有帝王氣,比日尤甚。”乙未,上幸隆慶池,結彩為樓,宴侍臣,泛舟戲象以厭之。
定州人郎岌上言:“韋後、宗楚客將為逆亂。”韋後白上,杖殺之。
五月,丁卯,許州司兵參軍偃師燕欽融復上言:“皇后淫亂,干預國政,宗族強盛;安樂公主、武延秀、宗楚客圖危宗社。”上召欽融面詰之。欽融頓首抗言,神色不撓;上默然。宗楚客矯制令飛騎撲殺之,投於殿庭石上,折頸而死,楚客大呼稱快。上雖不窮問,意頗怏怏不悅;由是韋後及其黨始憂懼。
己卯,上宴近臣,國子祭酒祝欽明自請作《八風舞》,搖頭轉目,備諸醜態;上笑。欽明素以儒學著名,吏部侍郎盧藏用私謂諸學士曰:“祝公《五經》,掃地盡矣!”
散騎常侍馬秦客以醫術,光祿少卿楊均以善烹調,皆出入宮掖,得幸於韋後,恐事泄被誅;安樂公主欲韋後臨朝,自為皇太女;乃相與合謀,於餅餤中進毒。六月,壬午,中宗崩於神龍殿。
韋後秘不發喪,自總庶政。癸未,召諸宰相入禁中,征諸府兵五萬人屯京城,使駙馬都尉韋捷、韋灌、衛尉卿韋璿、左千牛中郎將韋璿、長安令韋播、郎將高嵩等分領之。璿,溫之族弟;播,從子;嵩;其甥也。中書舍人韋元徼巡六街。又命左監門大將軍兼內侍薛思簡等,將兵五百人馳驛戍均州,以備譙王重福。以刑部尚書裴談、工部尚書張錫並同中書門下三品,仍充東都留守。吏部尚書張嘉福、中書侍郎岑羲、吏部侍郎崔湜並同平章事。羲,長倩之子也。
太平公主與上官昭容謀草遺制,立溫王重茂為皇太子,皇后知政事,相王旦參謀政事。宗楚客密謂韋溫曰:“相王輔政,於理非宜;且於皇后,嫂叔不通問,聽朝之際,何以為禮?”遂帥諸宰相表請皇后臨朝,罷相王政事。蘇瑰曰:“遺詔豈可改邪!”溫、楚客怒,瑰懼而從之,乃以相王為太子太師。
甲申,梓宮遷御太極殿,集百官,發喪,皇后臨朝攝政,赦天下,改元唐隆。進相王旦為太尉,雍王守禮為幽王,壽春王成器為宋王,以從人望。命韋溫總知內外守捉兵馬事。
丁亥,殤帝即位,時年十六。尊皇后為皇太后;立妃陸氏為皇后。
壬辰,命紀處訥持節巡撫關內道,岑羲河南道,張嘉福河北道。
宗楚客與太常卿武延秀、司農卿趙履溫、國子祭酒葉靜能及諸韋共勸韋後遵武后故事,南北衛軍、台閣要司皆以韋氏子弟領之,廣聚黨眾,中外連結。楚客又密上書稱引圖讖,謂韋氏宜革唐命。謀害殤帝,深忌相王及太平公主,密與韋溫、安樂公主謀去之。
相王子臨淄王隆基,先罷潞州別駕,在京師,陰聚才勇之士,謀匡復社稷。初,太宗選官戶及蕃口驍勇者,著虎文衣,跨豹文韉,從遊獵,於馬前射禽獸,謂之百騎;則天時稍增為千騎,隸左右羽林;中宗謂之萬騎,置使以領之。隆基皆厚結其豪傑。兵部侍郎崔日用素附韋、武,與宗楚客善,知楚客謀,恐禍及己,遣寶昌寺僧普潤密詣隆基告之,勸其速發。隆基乃與太平公主及公主子衛尉卿薛崇暕、苑總監贛人鍾紹京、尚衣奏御王崇曄、前朝邑尉劉幽求、利仁府折衝麻嗣宗謀先事誅之。韋播、高嵩數榜捶萬騎,欲以立威,萬騎皆怨。果毅葛福順、陳玄禮見隆基訴之,隆基諷以誅諸韋,皆踴躍請以死自效。萬騎果毅李仙鳧亦預其謀。或謂隆基當啟相王,隆基曰:“我曹為此以徇社稷,事成福歸於王,不成以身死之,不以累王也。今啟而見從,則王預危事;不從,將敗大計。”遂不啟。
庚子,晡時,隆基微服與幽求等入苑中,會鍾紹京廨舍;紹京悔,欲拒之,其妻許氏曰:“忘身徇國,神必助之。且同謀素定,今雖不行,庸得免乎!”紹京乃趨出拜謁,隆基執其手與坐。時羽林將士皆屯玄武門,逮夜,葛福順、李仙鳧皆至隆基所,請號而行。向二鼓,天星散落如雪,劉幽求曰:“天意如此,時不可失!”福順拔劍直入羽林營,斬韋璿、韋播、高嵩以徇,曰:“韋後鴆殺先帝,謀危社稷。今夕當共誅諸韋,馬鞭以上皆斬之!立相王以安天下。敢有懷兩端助逆黨者,罪及三族!”羽林之士皆欣然聽命。乃送璿等首於隆基,隆基取火視之,遂與幽求等出苑南門,紹京帥丁匠二百餘人,執斧鋸以從。使福順將左萬騎攻玄德門,仙鳧將右萬騎攻白獸門,約會於凌煙閣前,即大噪,福順等殺守門將,斬關而入。隆基勒兵玄武門外,三鼓,聞聲,帥總監及羽林兵而入,諸衛兵在太極殿宿衛梓宮者,聞噪聲,皆被甲應之。韋後惶惑走入飛騎營,有飛騎斬首獻於隆基。安樂公主方照鏡畫眉,軍士斬之。斬武延秀於肅章門外,斬內將軍賀婁氏於太極殿西。
初,上官昭容引其從母之子王昱為左拾遺,昱說昭容母鄭氏曰:“武氏,天之所廢,不可興也。今婕妤附於三思,此滅族之道也,願姨思之!”鄭氏以戒昭容,昭容弗聽。及太子重俊起兵誅三思,索昭容,昭容始懼,思昱言;自是心附帝室,與安樂公主各樹朋黨。及中宗崩,昭容草遺制立溫王,以相王輔政;宗、韋改之。及隆基入宮,昭容執燭帥宮入迎之,以制草示劉幽求。幽求為之言,隆基不許,斬於旗下。
時少帝在太極殿,劉幽求曰:“眾約今夕共立相王,何不早定!”隆基遽止之,捕索諸韋在宮中及守諸門,並素為韋後所親信者皆斬之。比曉,內外皆定。辛巳,隆基出見相王,叩頭謝不先啟之罪。相王抱之泣曰:“社稷宗廟不墜於地,汝之力也!”遂迎相王入輔少帝。
閉宮門及京城門,分遣萬騎收捕諸韋親黨。斬太子少保、同中書門下三品韋溫於東市之北。中書令宗楚客衣斬衰、乘青驢逃出,至通化門,門者曰:“公,宗尚書也。”去布帽,執而斬之,並斬其弟晉卿。相王奉少帝御安福門,慰諭百姓。初,趙履溫傾國資以奉安樂公主,為之起第舍,築台穿池無休已,擫紫衫,以項挽公主犢車。公主死,履溫馳詣安福樓下舞蹈稱萬歲;聲未絕,相王命萬騎斬之。百姓怨其勞役,爭割其肉,立盡。秘書監汴王邕娶韋後妹崇國夫人,與御史大夫竇從一各手斬其妻首以獻。邕,鳳之孫也。左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韋巨源聞亂,家人勸之逃匿,巨源曰:“吾位大臣,豈可聞難不赴!”出至都街,為亂兵所殺,時年八十。於是梟馬秦客、楊均、葉靜能等首,屍韋後於市。崔日用將兵誅諸韋於杜曲,襁褓兒無免者,諸杜濫死非一。
是日,赦天下,云:“逆賊魁首已誅,自餘支黨一無所問。”以臨淄王隆基為平王,兼知內外閒廄,押左右廂萬騎。薛崇暕賜爵立節王。以鍾紹京守中書侍郎,劉幽求守中書舍人,並參知機務。麻嗣宗行左金吾衛中郎將。武氏宗屬,誅死流竄殆盡。侍中紀處訥行至華州,吏部尚書、同平章事張嘉福行至懷州,皆收斬之。
壬寅,劉幽求在太極殿,有宮人與宦官令幽求作制書立太后,幽求曰:“國有大難,人情不安,山陵未畢,遽立太后,不可。”平王隆基曰:“此勿輕言。”
遣十道使齎璽書宣撫,及詣均州宣慰譙王重福。貶竇從一為濠州司馬。罷諸公主府官。
癸卯,太平公主傳少帝命,請讓位於相王,相王固辭。以平王隆基為殿中監、同中書門下三品,以宋王成器為左衛大將軍,衡陽王成義為右衛大將軍,巴陵王隆范為左羽林大將軍,彭城王隆業為右羽林大將軍,光祿少卿嗣道王微檢校右金吾衛大將軍。微,元慶之孫也。以黃門侍郎李日知、中書侍郎鍾紹京並同中書門下三品。太平公主之子薛崇訓為右千牛衛將軍。隆基有二奴:王毛仲、李守德,皆趫勇善騎射,常侍衛左右。隆基之入苑中也,毛仲避匿不從,事定數日方歸,隆基不之責,仍超拜將軍。毛仲,本高麗也。汴王邕貶沁州刺史,左散騎常侍、駙馬都尉楊慎交貶巴州刺史,中書令蕭至忠貶許州刺史,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韋嗣立貶宋州刺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趙彥昭貶絳州刺史,吏部侍郎、同平章事崔湜貶華州刺史。
劉幽求言於宋王成器、平王隆基曰:“相王疇昔已居宸極,群望所屬。今人心未安,家國事重,相王豈得尚守小節,不早即位以鎮天下乎!”隆基曰:“王性恬淡,不以代事嬰懷。雖有天下,猶讓於人,況親兄之子,安肯代之乎!”幽求曰:“眾心不可違,王雖欲高居獨善,其如社稷何!”成器、隆基入見相王,極言其事,相王乃許之。甲辰,少帝在太極殿東隅西向,相王立於梓宮旁,太平公主曰:“皇帝欲以此位讓叔父,可乎?”幽求跪曰:“國家多難,皇帝仁孝,追蹤堯、舜,誠合至公;相王代之任重,慈愛尤厚矣。”乃以少帝制傳位相王。時少帝猶在御座,太平公主進曰:“天下之心已歸相王,此非兒座!”遂提下之。睿宗即位,御承天門,赦天下。復以少帝為溫王。
以鍾紹京為中書令。鍾紹京少為司農錄事,既典朝政,縱情賞罰,眾皆惡之。太常少卿薛稷勸其上表禮讓,紹京從之。稷入言於上曰:“紹京雖有勳勞,素無才德,出自胥徒,一旦超居元宰,恐失聖朝具瞻之美。”上以為然。丙午,改除戶部尚書,尋出為蜀州刺史。
上將立太子,以宋王成器嫡長,而平王隆基有大功,疑不能決。成器辭曰:“國家安則先嫡長,國家危則先有功;苟違其宜,四海失望。臣死不敢居平王之上。”涕泣固請者累日。大臣亦多言平王功大宜立。劉幽求曰:“臣聞除天下之禍者,當享天下之福。平王拯社稷之危,求君親之難,論功莫大,語德最賢,無可疑者。”上從之。丁未,立平王隆基為太子。隆基復表讓成器,不許。
則天大聖皇后復舊號為天后。追謚雍王賢曰章懷太子。
戊申,以宋王成器為雍州牧、揚州大都督、太子太師。
置溫王重茂於內宅。
以太常少卿薛稷為黃門侍郎,參知機務。稷以工書,事上於籓邸,其子伯陽尚仙源公主,故為相。
追削武三思、武崇訓爵謚,斫棺暴屍,平其墳墓。
以許州刺史姚元之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宋州刺史韋嗣立、許州刺史蕭至忠為中書令,絳州刺史趙彥昭為中書侍郎,華州刺史崔湜為吏部侍郎,並同平章事。
越州長史宋之問,饒州刺史冉祖雍,坐諂附韋、武,皆流嶺表。
己酉,立衡陽王成義為申王,巴陵王隆范為岐王,彭城王隆業為薛王;加太平公主實封滿萬戶。
太平公主沈敏多權略,武后以為類己,故於諸子中獨愛幸,頗得預密謀,然尚畏武后之嚴,未敢招權勢;及誅張易之,公主有力焉。中宗之世,韋後、安樂公主皆畏之,又與太子共誅韋氏。既屢立大功,益尊重,上常與之圖議大政,每入奏事,坐語移時;或時不朝謁,則宰相就第咨之。每宰相奏事,上輒問:“嘗與太平議否?”又問:“與三郎議否?”然後可之。三郎,謂太子也。公主所欲,上無不聽,自宰相以下,進退系其一言,其餘薦士驟歷清顯者不可勝數,權傾人主,趨附其門者如市。子薛崇行、崇敏、崇簡皆封王,田園遍於近甸,收市營遠諸器玩,遠至嶺、蜀,輸送者相屬於路,居處奉養,擬於宮掖。
追贈郎岌、燕欽融諫議大夫。
秋,七月,庚戌朔,贈韋月將宣州刺史。
癸丑,以兵部侍郎崔日用為黃門侍郎,參知機務。
追復故太子重俊位號;雪敬暉、桓彥范、崔玄?、張柬之、袁恕己、成王行里、李多祚等罪,復其官爵。
丁巳,以洛州長史宋璟檢校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岑羲罷為右散騎常侍,兼刑部尚書。璟與姚元之協心革中宗弊政,進忠良,退不肖,賞罰盡公,請託不行,納紀修舉,當時翕然以為復有貞觀、永徽之風。
壬戌,崔湜罷為尚書左丞,張錫為絳州刺史,蕭至忠為晉州刺史,韋嗣立為許州刺史,趙彥昭為宋州刺史。丙寅,姚元之兼中書令,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李嶠貶懷州刺史。
丁卯,太子少師、同中書門下三品唐休璟致仕,右武衛大將軍、同中書門下三品張仁願罷為左衛大將軍。
黃門侍郎、參知機務崔日用與中書侍郎、參知機務薛稷爭於上前,稷曰:“日用傾側,向附武三思,非忠臣;賣友邀功,非義士。”日用曰:“臣往雖有過,今立大功。稷外托國姻,內附張易之、宗楚客,非傾側而何!”上由是兩罷之,戊辰,以日用為雍州長史,稷為左散騎常侍。
己巳,赦天下,改元;凡韋氏餘黨未施行者,鹹赦之。
乙亥,廢武氏崇恩廟及昊陵、順陵,追廢韋後為庶人,安樂公主為悖逆庶人。
韋後之臨朝也,吏部侍郎鄭愔貶江州司馬,潛過均州,與刺史譙王重福及洛陽人張靈均謀舉兵誅韋氏,未發而韋氏敗。重福遷集州刺史,未行,靈均說重福曰:“大王地居嫡長,當為天子。相王雖有功,不當繼統。東都士庶,皆願王來。王若潛入洛陽,發左右屯營兵,襲殺留守。據東都,如從天而下也。然後西取陝州,東取河南北,天下指麾可定。”重福從之。
靈均乃密與愔結謀,聚徒數十人。時愔自秘書少監左遷沅州刺史,遲留洛陽以俟重福,為重福草制,立重福為帝,改元為中元克復。尊上為皇季叔,以溫王為皇太弟,愔為左丞相知內外文部尚書知吏部事。重福與靈均詐乘驛詣東都,愔先供張駙馬都尉裴巽第以待重福。洛陽縣官微聞其謀。
八月,庚寅,往巽第按問。重福奄至,縣官馳出,白留守;群官皆逃匿,洛州長史崔日知獨帥眾討之。
留台侍御史李邕遇重福於天津橋,從者已數百人,馳至屯營,告之曰:“譙王得罪先帝,今無故入都,此必為亂;君等宜立功取富貴。”又告皇城使閉諸門。重福先趣左、右屯營,營中射之,矢如雨下。乃還趣左掖門,欲取留守兵,見門閉,大怒,命焚之。火未及然,左屯營兵出逼之,重福窘迫,策馬出上東,逃匿山谷。明日,留守大出兵搜捕,重福赴漕渠溺死。日知,日用之從父兄也,以功拜東都留守。
鄭愔貌醜多須,既敗,梳髻,著婦人服,匿車中;擒獲,被鞫,股慄不能對。張靈均神氣自若,顧愔曰:“吾與此人舉事,宜其敗也!”與愔皆斬於東都市。初,愔附來俊臣得進;俊臣誅,附張易之;易之誅,附韋氏;韋氏敗,又附譙王重福,竟坐族誅。嚴善思免死,流靜州。萬騎恃討諸韋之功,多暴橫,長安中苦之;詔並除外官。又停以戶奴為萬騎;更置飛騎,隸左、右羽林。
姚元之、宋璟及御史大夫畢構上言:“先朝斜封官悉宜停廢。”上從之。癸巳,罷斜封官凡數千人。
刑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裴談貶蒲州刺史。
贈蘇安恆諫議大夫。
九月,辛未,以太子少師致仕唐休璟為朔方道大總管。
冬,十月,甲申,禮儀使姚元之、宋璟奏:“大行皇帝神主,應祔太廟,請遷義宗神主於東都,別立廟。”從之。
乙未,追復天后尊號為大聖天后。
丁酉,以幽州鎮守經略節度大使薛訥為左武衛大將軍兼幽州都督。節度使之名自訥始。
太平公主以太子年少,意頗易之;既而憚其英武,欲更擇暗弱者立之以久其權,數為流言,雲“太子非長,不當立。”己亥,制戒諭中外,以息浮議。公主每覘伺太子所為,纖介必聞於上,太子左右,亦往往為公主耳目,太子深不自安。
謚故太子重俊曰節愍。太府少卿萬年韋湊上書,以為:“賞罰所不加者,則考行立謚以褒貶之。故太子重俊,與李多祚等稱兵入宮,中宗登玄武門以避之,太子據鞍督兵自若;及其徒倒戈,多祚等死,太子方逃竄。向使宿衛不守,其為禍也胡可忍言!明日,中宗雨泣,謂供奉官曰:‘幾不與卿等相見。’其危如此,今聖朝禮葬,謚為節愍,臣竊惑之。夫臣子之禮,過廟必下,過位必趨。漢成帝之為太子,不敢絕馳道。而重俊稱兵宮內,跨馬御前,無禮甚矣。若以其誅武三思父子而嘉之,則興兵以誅奸臣而尊君父可也;今欲自取之,是與三思競為逆也,又足嘉乎!若以其欲廢韋氏而嘉之,則韋氏於時逆狀未彰,大義未絕,苟無中宗之命而廢之,是脅父廢母也,庸可乎!漢戾太子困於江充之讒,發忿殺充,雖興兵交戰,非圍逼君父也;兵敗而死,及其孫為天子,始得改葬,猶謚曰戾。況重俊可謚之曰節愍乎!臣恐後之亂臣賊子,得引以為比,開悖逆之原,非所以彰善癉惡也,請改其謚。多祚等從重俊興兵,不為無罪。陛下今宥之可也,名之為雪,亦所未安。”上甚然其言,而執政以為制命已行,不為追改,但停多祚等贈官而已。
十一月,戊申朔,以姚元之為中書令。
乙酉,葬孝和皇帝於定陵,廟號中宗。朝議以韋後有罪,不應祔葬。追謚故英王妃趙氏曰和思順聖皇后,求其瘞,莫有知者,乃以禕衣招魂,覆以夷衾,祔葬定陵。
壬子,侍中韋安石罷為太子少保,左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呂蘇瑰罷為少傅。
甲寅,追復裴炎官爵。
初,裴伷先自嶺南逃歸,復杖一百,徙北庭。至徙所,殖貨任俠,常遣客訁冋都下事。武后之誅流人也,伷先先知之,逃奔胡中;北庭都護追獲,囚之以聞。使者至,流人盡死,伷先以待報未殺。既而武后下制安撫流人,有未死者悉放還,伷先由是得歸。至是求炎後,獨伷先在,拜詹事丞。
壬戌,追復王同皎官爵。
庚午,許文貞公蘇瑰薨。制起復其子頲為工部侍郎,頲固辭。上使李日知諭旨,日知終坐不言而還,奏曰:“臣見其哀毀,不忍發言,恐其隕絕。”上乃聽其終制。
十二月,癸未,上以二女西城、隆昌公主為女官,以資天皇天后之福,仍欲於京城西造觀。諫議大夫寧原悌上言,以為:“先朝悖逆庶人以愛女驕盈而及禍,新都、宜城以庶孽抑損而獲全。又釋、道二家皆以清淨為本,不當廣營寺觀,勞人費財。梁武致敗於前,先帝取災於後,殷鑑不遠。今二公主入道,將為之置觀,不宜過為崇麗,取謗四方。又,先朝所親狎諸僧,尚在左右,宜加屏斥。”上覽而善之。
宦者閭興貴以事屬長安令李朝隱,朝隱繫於獄。上聞之,召見朝隱,勞之曰:“卿為赤縣令,能如此,朕復何憂!”因御承天門,集百官及諸州朝集使,宣示以朝隱所為,且下制稱“宦官遇寬柔之代,必弄威權。朕覽前載,每所嘆息。能副朕意,實在斯人,可加一階為太中大夫,賜中上考及絹百匹。”
壬辰,奚、?犯塞,掠漁陽、雍奴,出盧龍塞而去。幽州都督薛訥追擊之,弗克。
舊制,三品以上官冊授,五品以上制授,六品以下敕授,皆委尚書省奏擬,文屬吏部,武屬兵部,尚書曰中銓,侍郎曰東西銓。中宗之末,嬖倖用事,選舉混淆,無復綱紀。至是,以宋璟為吏部尚書,李乂、盧從願為侍郎,皆不畏強御,請謁路絕。集者萬餘人,留者三銓不過二千,人服其公。以姚元之為兵部尚書,陸象先、盧懷慎為侍郎,武選亦治。從願,承慶之族子;象先,元方之子也。
侍御史藁城倪若水,奏彈國子祭酒祝欽明、司業郭山惲亂常改作,希旨病君;於是左授欽明饒州刺史,山惲括州長史。
侍御史楊孚,彈糾不避權貴,權貴毀之。上曰:“鷹搏狡兔,須急救之,不爾必反為所噬。御史繩奸慝亦然。敬非人主保衛之,則亦為奸慝所噬矣。”孚,隋文帝之侄孫也。置河西節度、支度、營田等使,領涼、甘、肅、伊、瓜、沙、西七州,治涼州。
姚州群蠻,先附吐蕃,攝監察御史李知古請發兵擊之;既降,又請築城,列置州縣,重稅之。黃門侍郎徐堅以為不可;不從。知古發劍南兵築城,因欲誅其豪傑,掠子女為奴婢。群蠻怨怨,蠻酋傍名引吐蕃攻知古,殺之,以其屍祭天,由是姚、巂路絕,連年不通。安西都護張玄表侵掠吐蕃北境,吐蕃雖怨而未絕和親,乃賂鄯州都督楊矩,請河西九曲之地以為公主湯沐邑;矩奏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