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簡介
黃晦聞(1873~1935),字玉昆,號純熙,別號甘竹灘洗石人。廣東順德人。因鄉試時抑於主筆,遂廢舉業。曾在上海主筆《國粹學報》,編輯《政議通報》等;1917年後執教於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等,一度出任廣東省教育廳廳長,越歲辭去,授書終生。詩集有《蒹葭樓詩》行世。
作品評價
黃節(晦聞後改名為節)的詩,在當時評價是相當高的。如梁鼎芬稱“三百年來,無此作手”(余紹宋《寒柯堂詩》小注);陳三立稱其“格澹而奇,趣新而妙,造意著語,冥辟群界,自成孤詣。”(《蒹葭樓詩序》)。
當然,也有貶損的,如陳衍雖承認他“筆必拗折,語必淒婉”(《石遺室詩話》),同時卻又譏笑他“才薄如紙”(見錢鍾書編《石語》);汪國垣《光宣詩壇點將錄》記載王伯沆對晦聞詩的評價“誦之初覺淒婉,再看,皆不落邊際語”也是很不恭維的。
作品賞析
白菊花重語當年事已難,相逢籬落嘆無端。
欲持舊句題新意,終惜殘英減夕餐。
霜晚尚容秋後見,歲暄寧抵客中寒。
惘然為汝低回久,斜日枝頭細細看。
賞析:寫得如此淒婉,如此旖旎。“終惜殘英減夕餐”用的是屈原《離騷》“夕餐秋菊之落英”句意,而芳潔淒婉倍現。最是我喜歡的,則是末二句“惘然為汝低回久,斜日枝頭細細看”,對花“忘形到爾汝”的詩人,徘徊吟詠於斜陽花下的風流,境如再現。
來日云何亦大難,文章爾我各心酸。
強年豈分心先死,倦客相依歲又寒。
試挈壺觴飲江水,不辭風露入脾肝。
何如且復看花去,簔笠人歸雪未殘。
賞析:這首詩作於作者與鄧實(即詩題中的“秋枚”,南社詩人)、章炳麟等人編輯《國粹學報》的時候。詩人對祖國、對自身的前途感到迷惘,一種深深的失落感從詩中折現出來。一個人能夠對朋友說出“倦客相依歲又寒”這樣的話,則那位朋友,一定是他死生相知的朋友;詩人自己,性情必也極率真的罷。
繞道江皋計早紆,經行淞曲又旬余。
無多懷抱將銷歇,已換寒溫問起居。
聽曲再來當暮雨,題詩還寄及春初。
遲歸別有沉綿意,難為臨風一一書。
賞析:這首被視為代表作而廣為傳頌,真是溫柔敦厚到了極點。晦聞詩極少直抒友情,而善於用“拗折”之筆來折現。如本事所說的“已換寒溫問起居”,多么平淡,讓人無聲地感動;又如《答秋湄書意》詩中的“端知人事如流水,竟為書來一動心”,只是平淡的文字,卻寫出如許深情。
獨來亭榭晚蒼蒼,漸見遊人歸徑忙。
林鳥靜能窺客坐,野花長欲過春桑。
天使物態真何極,世事身衷繅言敗。
閒里一詩收拾盡,自澆茶碗更平章。
晦聞早歲曾作《黃史》一書,又編輯《國粹學報》提倡種族革命。寫作該詩時,正深深苦悶於國事難料,家事難知。據鄭逸梅《南社叢談》載,晦聞平生最怕有家書至,友生問之,答曰:“恐索家用。”這每使我想起陳師道、黃景仁。晦聞有又詩云:“愁把老妻函卒讀,破家誰為誦貧冤。”(《閉門》)可見窮困潦倒到了何種程度。
詩人對滾滾塵世間的喧譁,表現出一種超然的冷漠。張爾田極其推重晦聞詩,將他與顧亭林、屈翁山並舉,謂“得君爾三”。晦聞詩風格多端,洵無愧於此語。當然,以上所舉都是從我個人喜愛的角度來擇取的,遠非晦聞全貌。晦聞《岳墳》:“大漢天聲垂斷絕,萬方兵氣此潛藏。雙墳晚蟀鳴烏石,一市秋茶說岳王”又是何等雄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