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介紹
盧溢芳以詩紀事於冷攤購得《香港紀事詩》一帙,翻覽之下,饒有興味。作者盧溢芳,又名一方,居里不詳。早年在上海為職業報人,五十年代初來港,自始為“煮字療飢”專欄作家,嘗以“香港紀事詩”為題於某報連載,七十年代中結集出版,同由張大千題簽。
據作者《自序》稱,台灣詩人周棄子曾評騭盧詩“筆意空靈,真情流露”,檢閱一遍,大體符合周評。茲鈔引一二,以見一斑:昨夜青山沸感弦,麗娘童姐各爭妍;崑腔更數振飛好,醉寫真如李謫仙。
詩後有小注云:“俞振飛兄夫婦,近在新舞台獻演其生平劇作《羅成叫關》與《太白醉寫》,佐以北平李麗與童月娟之《樊江關》,戲目扎硬,青山道上,盛況空前。”箋箋短詩,寥寥數言,卻為我們記下了文藝史的故實。
又有題為《荔園書場》詩云:
評彈盛事憶滄洲,可奈良辰不再留;餘韻荔園風格在,燈前重聽四弦秋。
詩後亦有注云:“荔園遊樂場,有評彈夜座之設,節目為高平子之《水滸》,吳玉蓀之《描金鳳》等,每晚聽眾擁擠,余亦偶為座上客。海上聞人林康侯先生,及影業鉅子馮明遠兄雅好彈詞,不時攜眷光臨。”此等文字猶如《東京夢華錄》、《武林舊事》等中有關記載,不啻為俗文學史的絕好資料。再如《廣告女郎》一詩:已傳日曆多嬌媚,封面更看著意妍;此是香江新事業,箇中春色兩無邊。
尾綴小注云:“前一時期,日曆女郎、封面女郎等,曾大行其道,近來則又有廣告女郎之產生,實言之,皆艷舞之變相耳。上海商場間,曾有俗語曰:“千穿萬穿,女人勿穿’,此言以移贈今日香港,可謂更是不磨之論。”
色情這一行當(雖在三百六十行之外,然其沿革卻與人類社會歷史一樣久遠)確乎是“自古有之,於今為烈”的,當年的“廣告女郎”比之於今日之脫星,無疑要瞠乎其後、自嘆弗如了。
某些詠及江南風物的小詩更引起不佞濃郁的興味,進而惹起縷縷的鄉愁,如《吃蠶豆》:配來櫻荀最相宜,翠實初看發嫩枝;不是江南紅豆子,登盤也足慰相思。
其後小注云:“暮春三月,江南蠶豆已登場,與春荀尖同煮,足推時鮮中一絕。此間滬幫菜館,亦有發售,日前與宋詞人在名園老正興同飯,席上有生煸蠶豆一碟,憶故鄉風味,輒覺此物亦正如離離紅豆之足慰羈客相思也。”讀到此不禁食指大動,難遣的鄉愁也裊裊而起了。
——《胡從經書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