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與治

顧夢遊,字與治,江寧(今屬江蘇)、或曰吳江(今屬江蘇)人。崇禎十五年歲貢生。入清後,以遺民終老,卒於順治十七年。平生任俠好義。莆田友人宋珏客死吳門,歸葬於福建。家貧無子,詩草散佚。他跋涉三千餘里,奠酒墓門,為之整理詩草,並請“善文者”錢謙益為之撰寫墓表。

《顧與治詩集》八卷,明末清初顧夢遊撰。

。順治初年,方外友人和尚釋函可住在他家,寫了一部紀述南明福王小朝廷覆滅而有損於清王朝的私史。事發,函可被抓去審問盤訊。事將連及他,而他臉不變色,口無悔詞。後來,由於函可的堅貞不屈,口無二詞,他才幸免於難。他晚年為洲田所累,窮困自甘,優遊度日。顧夢遊卒後不久,友人施閏章、方文、沈希孟等蒐集輯佚,將其詩刪定為八卷,出資刊行,約刊成於康熙初年。錢謙益、顧炎武、周亮工、施閏章、方文、沈希孟等都為之撰寫了序文。各序大都盛讚其為人。顧夢遊與邢■是親密的詩友,集子裡的詩也多為傷時感事之作,詩風鬱紆悲涼。施閏章在序里說:“與治平生不襲跡盛唐,然清辭俊語,動能淒絕,得中晚佳處。其憂時憤世,鬱紆莫告之心,誦其言,未嘗不慷慨泣下也。”顧炎武也在序里說:“今讀其詩,鬱紆悽惻,有小雅之遺音焉。”

作品

如《送祖心還領南》:一春風雨愁中去,春去還添送別愁。心事兩年同下淚,鶯聲明日獨憑樓。舟車已斷尋前路,城郭重歸失舊遊。只恐經台也荒草,吾廬何不也淹留。送別友人之情懷,拳拳在茲,有一唱三嘆,鬱紆深折之妙。又如《乙酉除夕》:青熒燈火不成歡,薄醉微吟強自寬。何意有家還卒歲,久知無地可垂竿。壯心真共殘更盡,淚眼重將舊曆看。同學少年休問訊,野人今已擲儒冠。把自己的除夕夜所思所感鬱紆曲折地表達出來,語極沉痛悲涼。顧夢遊寫景狀物的詩也值得一讀。如《焦山紀游》:巾車駕言邁,春煙郁秋原。欲往心數止,雨氣來前村。入舟漸清霽,日出明山根。了了見古寺,台殿松杉門。直上轉蒼翠,雲際猶吐吞。遂振所攜策,登頓若騰雲。目領神已越,況得攀與捫。海色萬里至,江聲亦何喧。籬花與客笑,崖僧淡無言。於焉永年歲,眺聽無朝昏。俯視芸芸內,日月空崩奔。嘆息下東嶺,撲面金波翻。趺石踐落景,濯足臨潺?。何能謝塵累,聊可清夢魂。寫焦山之景,疏淡悲涼,清景如在目前。作者在寫景的同時,也抒發了出世之思想,表現了他絕世棄俗的理想。又如《訪鄒滿宇溪上》:言尋居士家,薄暮清溪道。荒原鳥獨飛,寒木雲相抱。入室聞疏鍾,開門見秋潦。落葉坐來多,清風一時掃。此詩體格幽峭孤深而又清遠可喜,寫景之中又寓含著對生活在這清境之中的鄒滿宇的羨慕之情。又如《八公洞共賦閒字》:一水出深碧,■然生客閒。問津黃葉路,敲火白雲山。是草皆香氣,無僧不古顏。泉聲如惜別,相送到人間。作者給我們描繪了一幅世外桃源似的清靜世界,表現了作者對這一境界的眷戀。乾隆年間,是集被列入禁毀書目。其主要原因是集子裡的不少詩作流溢著興亡之感。試讀其收在第二卷里的《秦淮感舊》一詩:淮流雨足波光膩,詞客停船午相遲。文園多病阻清歡,坐起尋思溯洄意。此時落日酒初酣,望里悠悠總詩思。何人對此最深情,風前獨下鐘山淚。遊子皆言風景殊,居人倍感山河異。餘生曾作太平民,及見神宗全盛治。城內連雲百萬家,臨流爭僦笙歌次。一夜扁舟價十千,但恨招呼不能致。佳人向晚傾城來,只貴天然薄珠翠。不知薌澤自誰邊,樓上舟中互流視。采龍斗罷喧未已,蜿蜒燈光夜波沸。偶將一葉到中流,半夜移舟無槳地。當時只道長如斯,四十年中幾遷易。渡頭猶是六朝煙,畫簾珠閣久憔悴。?首全隨戈甲人,馬嘶亂入王侯第。即今月好幾船開,惟有空明照酣醉。……詩人泛舟於南京城內的秦淮河上,目睹眼前蕭條冷寂的情景,不由回想起萬曆年間的繁華盛況,並濃筆重彩地描繪了當年的動人場面。嚮往過去,無疑是對現實的否定;稱頌明朝,也就流露了對清政權的不滿。而“何人對此最深情”四句,及“渡頭猶是六朝煙”六句,則是典型的明代遺老的口吻了。再如《鐘山》一詩:諸山遙立笏,陵寢獨盤空。紫氣千年在,丹心萬國同。銅人秋泣露,玉馬夜嘶風。最是樵蘇者,踟躕夕照中。明太祖朱元璋死後,葬於鐘山南麓,是為明孝陵。詩人在這首詩里直抒了永遠忠於明王朝的情志,同時,又借魏明帝遷徙長安十二銅人的典故,表達了對故國的哀輓。詩人面對山川河流是如此的心境,當他與友人尤其是明朝遺老唱和時,更是無所顧忌地抒發興亡的感慨,請讀其《和祖心師雨中見訪》一詩:乾坤逢此日,野老獨吞聲。不道西方學,能同故國情。墟煙何寂寞,行潦漫縱橫。連夕傷心話,寒燈剔未明。 

禁毀

 詩里的祖心師,即他的方外好友釋函可。朋友相見,同為故國的破碎而吞聲痛哭。“連夕傷心話”,自然不會是僅僅述說個人的苦難。讀了這些詩,就不難明白乾隆皇帝為什麼要禁毀此集了。這個集子被禁毀的另一原因是內有與錢謙益有關的內容。集首收有錢謙益所撰寫的序言,其中雖然說不上有不利於清統治者的言論,但是在乾隆時代,只要有與他有關係的文字,便足以構成禁毀的理由。收在第三卷里的《虎丘舟次投錢牧齋先生》對錢謙益有所稱頌:“文章論得失,時運與低昂。今代尊夫子,精誠獻我皇。風流歸大雅,日月仰新光。基道龍門近,從今始望洋。”頌揚自己所鄙視痛恨的人物,這在乾隆皇帝看來,是不能容忍的,即使是以前的文字,也必須付之一炬。上述兩個原因,只要有其一,就足以禁毀了,更何況兩者兼備呢?《四庫全書總目·集部存目》里著錄了顧夢遊詩集《茂綠軒集》四卷,疑與此八卷本大同小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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