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價與簡介
《非紅》是一部非常成功的小說,雖然題材在當今這個被稱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今天,已經顯得落伍、不時髦,但張抗抗以其獨有的女性作家的功力,將這個老題材賦予了新意,讓如此濃厚的政治色彩的題材透射出超階段超政治的人性魅力來,這是非常難能可貴的。你看,一個人青年時因受到學生運動的影響,一心想入黨,而出於戰爭年代的種種原因,這個願望一直未能實現,圍繞著這個過程,又引出了主人翁的兩段戀愛奇情。這種題材,在過去有許許多多的社會主義作家們表現過,而我在讀這篇作品時,分明是透過了這種表面上的故事情節,看到了一種人性的美、愛情的美,而這種美是人類永恆的美,是超越時代的,因而,《非紅》充滿著深刻的人生哲理,啟發人們對人生作深層次的思考,令人回味無窮。我想《非紅》的魅力在於此,價值也在於斯。 《非紅》從頭到尾語言細膩、文筆精煉、用詞清麗、充滿柔情,以我的性格是最喜歡讀也適合讀這類作品的。我期待著張抗抗能有更好的作品面世。《非紅》背後的故事
一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我在浙江人民出版社《東方》文學季刊編輯部工作時,有位嗓音非常甜美的女同事。她的文學氣質極易感染人,周圍常常聚著一批纖巧的兒童文學作者,她的姓名叫朱為先。
一次她對我說:“人家說大器晚成,可我們的抗抗倒是少年早老成。她的嬰幼時代,是跟著我在‘革大’——杭州
茅家埠隔離室里度過的,又隨去喬司勞改農場,去留下果園探望她爸爸的迷惘中,捱過了少年時代。”
朱為先原來就是著名作家張抗抗的媽媽。
後來《東方》編輯部解體,同仁各奔東西。1994年,張抗抗發表了以她母親在抗日戰爭年代一段悲愴縋綣生活遭遇
為題材的中篇小說《非紅》。1997年末梢,中央電視台播出了一部該台攝製的紀錄片《遲歸的英魂》,朱為先在片中講述
了尋覓革命英烈賈起的全過程。我恍然大悟,她原來真的是這個《非紅》故事的女主人公!小說中,她被叫朱小玲。
我立即打電話過去詢問。電話里依然是那甜美的聲音,但間夾著啜泣。“是真得,一切都是真的。”
朱為先——朱小玲原來有一個揪心魂的故事。
二
1941年冬,17歲的朱為先離開了松陽湘湖師範,東去甌江上游的浙江戰時行政中心麗水度寒假,不久,她要好的同學
捎來十萬火急的訊息:朱小玲你上黑名單了,特務來抓捕你時,幸好被金海觀校長擋了回去:“本校查無朱小玲此人!”
朱小玲原是朱為先的別名,她在天目山一中讀書時,嚮往革命,傾心閱讀紅色書籍,在一個同學介紹下,填寫了中國
共產黨登記表。但沒有想到,介紹朱小玲入黨的那個同學後來被捕了,從此,天真爛漫的朱小玲被籠罩在中統特務頭子,
“天目王”賀揚靈的陰影中。
學校不能再去了。朱小玲被一位姓孫的朋友(共產黨員)介紹去金華,參加一支進步的抗日隊伍——朝鮮義勇隊。1941年10月,朝鮮義勇隊與台灣義勇隊組建“韓台劇團”。喜歡話劇的朱小玲到了“韓台劇團”,如魚得水。為了更好
地宣傳,大家學日語,朝鮮語,每個人都擁有一個朝鮮名字,朱小玲被叫做“金路”。
1943年春天,日寇發動浙贛戰役前夕,“韓台劇團”奉命移至二戰區長官司令官在江西上饒,正式掛牌,在上饒,
鉛山一帶公演進步話劇《北京人》《曹禺》《心防》《夏衍》《結婚進行曲》(陳白塵)等。這時朱小玲有了同台反搭
檔,就是被叫做“金志強”(朝鮮名)賈起。賈起是個英俊,出色的演員。
1943年春,“韓台劇團”奉命返回江西上饒。為避免“集體加入國民黨”的局面,“韓台劇團”核心小組決定把共
產黨員,革命進步力量撒更走,轉移他地。
賈起告訴朱小玲,他的截長老家在東北,父母住在山東青島。為了東北凌辱的父老姐妹,也為了中華民族的前途,
我們應該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白山黑水,與日本鬼子決一死戰。
朱小玲立刻跳了起來,拍著手,高聲叫好。
1943年6月17日下午,他倆來到天目溪畔的小山城於潛。賈起帶著朱小玲直奔觀山師範學校,找到昔日劇團同仁周夢
雷投宿。但這位女音樂教師並不認識朱小玲,接待猶豫。朱小玲與賈起約好明天見面後離開,她想起湘湖師範學生會主
席曹平山是於潛人,為當地一大戶,於是找到了曹宅,曹平山一見到朱小玲,眼珠骨碌一打轉,施即十分客氣地接待了
她,幫說我正要出差去,今晚你就同我母親住在一起吧。天目山的夏夜特別涼爽,多日勞頓,朱小玲一覺睡到翌晨被雞啼
喚醒。她起床後,從廂房一腳跨到客廳,只見兩個穿拷綢衫的陌生男子一坐一站:
“小姐是朱小玲嗎?”
“我——就是。”
“我們那裡先生請你去走一趟!”她很快就被綁架到國民黨於潛縣黨部。在走郎上,她看到綁著的賈起。
為何雙雙被捕?直到朱小玲被押到曹宅去取行李——行李中還有《大眾哲學》等紅色書刊——才恍然大悟。“這個
曹平山混蛋出賣了我!他就知道我在湘師被通緝的。”
關進警察一段時間,朱小玲終於知道,曹平山的兄弟曹平旦竟是黨部書記長。“唉,我真傻,猶如林沖誤入白虎堂”
三
被捕兩個月後(8月17日),朱小玲的堂哥與表弟趕來探監。是她那兩位在於潛的同學拍電報告訴了朱你。朱你籌
了筆款子,並在省黨部通了關節,讓他們帶來保釋女兒。但是朱小玲說什麼也不肯出去。“要保你們把賈起也保出去,
否則我就陪他坐下去!”朱家兄弟沒辦法,,又趕回天目山國民黨浙江省黨部浙西辦事處活動,得到肯定答覆後,就急忙
翻過羊角嶺,回去想在次籌款。
但僅過了一天,浙西行署就來於潛,將賈起,朱小玲解押到西天目山南庵的行署調查室拘留所。所謂調查室,就是
臭名昭著的賀揚靈的中統特務機關,專門折磨共產黨人和進步人士的人間魔窯。
8月中下旬的某一天,她發現南庵的那些特務匆忙來去,神色倉皇運送長官的行李,押解犯人。再三打聽,得知日寇
要進攻西天目了。正在這時她看到賈起了,他被武裝兵押著,步履艱難,面色憔悴,正朝著自己的這方向移過來。朱小玲
大叫“金志強,志強!”賈起駐足,用無限愛憐又帶憂傷的眼光掃了朱小玲全身,以平靜的聲調說:“不要緊的,我
去去就會回來。”賈起走了,夕陽留下他長長的身影和淒歷的腳鐐碰擊聲。
朱小玲很快被轉移了。她被押到調查室主任家屬隊伍,由專人監視著做女傭。見不到賈起,朱小玲心慌,抓住送飯的
小特務打聽——
“什麼?一個姓金的?那個要犯?長官圈了紅圈,送西天了。。。。”小特務終於道出了賈起的結果。
朱小玲頓時感到天崩地裂。。。。。。。
8月底,朱小玲的老母走了300多里山路越嶺而來,送南庵魔窯一大筆贖金。但晚了,損失無法挽回了,失去得永遠失
去了朱小玲的心一直在滴血,儘管她後來有了自己的家庭,但從不諱言這段經歷。女兒張抗抗在上中學的時候知道那個
山東青年賈起了。
這位著名女作家說:“那個被媽媽以悲壯的敬意和至愛的情懷無數次述的故事,從一開始就縈饒著徘徊不走的悲慟
和懺悔。媽媽坦言的悔恨和內疚,使我深感賈起的死在她一生中留下的傷痕和陰影。由於那種錯失之無法挽回,她的傷
痛確實是無以排解和無從解脫。。。。。。。”
“於是有一天,我決定要寫出這個故事。”
四
世上真有不可思議的事。似乎賈起的遊魂在冥冥之中作牽引,當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50周年之際,1995年春,青
島市規劃局幹部趙傳康由日本出差回國,在上海機場候機廳等候轉機到青島時,為了消磨時間,從同行同事手中借閱了對
方剛剛買下的這期的《小說月報》,又恰巧讀到了這篇《非紅》。讀不多久,“賈起”這個名字進入了他的眼帘。再讀
下去,有關情節也似曾相識。他驚愕地想起,岳母曾向他夫妻倆講起過的二舅賈起南下抗日,一走杳無音訊的故事。小說
里竟寫的是一模一樣的故事。他就向同事要下了這本刊物。一回青島,將這本刊物先向妻子讀了。然後兩人趕到岳母家。
岳母賈子義是賈起的小妹,排行第五,讀著讀著她的眼淚就流了下來,說:“賈起就是,賈漢卿,是俺二哥呀!抗戰勝
利了,全國解放了。我們就是盼不回來你們的二舅。你們的奶奶盼的眼睛也瞎了!”為了尋找賈起,他們西去武漢,南下
上海,還到處托人在南京,浙江尋找,都得不到一點確切的說法。如今《非紅》牽引著賈朱兩家人,豈非天意!噙著眼淚
,這位退休的中學女教師賈子義立即打電話到濟南,把四哥賈民卿喚來青島。兄妹兩再次閱讀,仔細推敲,認定文中的賈
起就是他們青島賈家的二哥無疑。
應賈家的要求,1995年盛夏,古稀之年的朱為先奔走各方,為賈起英勇犧牲取證。這對以後確定賈起烈士的身份起到了重要作用。
1996年5月,賈子義應邀來到杭州。兩位從未謀面的感情因素上的親人,因為一部小說牽線,以終得聚首。賈子義親
密地喊朱為先姐姐。
這年6月,青島市民政局派出三人調查小組赴杭州,臨安,於潛(現已歸入臨安)調查。調查組獲得了大量直接與間
接的史料,證明賈起位堅定的共產黨員,是位英勇的烈士。山東人民政府出了《關於批准賈起同志為革命烈士》的批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