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林廬煙不起,城郭歲將窮。
雲日明松雪,溪山進冕風。
人行圖畫裡,鳥度醉吟中。
不盡山陰興,天留憶戴公。
作品賞析
元豐年間(1078-1085)蘇軾在徐州知州任上,建樓於城東門上,稱為黃樓。陳師道於1088年(元祐三年),即任徐州教授的次年,登樓作此詩。負山居士為陳師道友人張仲連的別號,故此詩是登高寄友之作,前六句都寫登高所見,末二句帶出憶友,契合詩題。
首二句描繪了一幅雪後黃昏空明澄淨的圖畫。林中屋舍已無炊煙繚繞,可知是向晚時分,正因為煙霧散淨,所以林間茅廬歷歷在目,極目遠眺,有一種廣漠荒寒之感。這一切,加上城垣上的積雪,預示一年將盡。這兩句表面上來是尋常寫景,然而頗切合雪後登樓的情景。此二句,如同唐代祖詠的名句:“林表明霽色,城中增暮寒。”
頷聯的寫景更表現出陳師道烹字鍊句的功力。日光透過薄薄的雲層,映照著松枝上的積雪,顯得格外明亮;溪水縱橫的山間吹進晚風,又帶來了陣陣寒意。這一聯一字一意,絕無冗贅之語。“日”並非普通的日,而是“雲日”,這就將雪後薄雲遮日的景象表現了出來;“雪”是“松雪”,給讀者繪出一幅青白交映的松雪圖;“山”為“溪山”,“風”是“晚風”,都力圖用最簡煉的字句傳遞給讀者儘可能多的意象。然而此一聯中最妙的還是“明”與“進”兩字,著此二字,全句都變活了,令人如見雪景,如聞風聲,所以方回《瀛奎律髓》評價說:“‘明’字、‘進’字皆詩眼。”
頸聯也是寫登樓所見,然而“醉吟中”三字歸到詩人自己,人和景物融合在一起。此聯下語平淡,明白如話,然而對仗工穩,雖不像前一聯那樣頗見鍛鍊之工,然而意趣橫生,詩人放達的高情逸興已躍然紙上。而這種情趣在後兩句中表現得更為充分。
據《晉書》,王徽之居住在山陰時,一日夜雪初霽,忽然憶及住在剡溪的朋友戴逵,就乘小船前去看他,隔夜才到了剡溪,但又不去登門拜訪故友,卻返舟回去,別人問他什麼原因,他說:“本乘興而來,興盡而返,何必見戴?”這個雪夜訪戴的故事歷來為詩人墨客廣泛稱引,用采表現高人雅士的逸興。陳師道在這裡更深一層發掘其意義。意指王徽之因訪戴逵而起訪問之興,興盡之後,憶戴逵的念頭亦平息。而詩人寧可不去拜訪張仲連,使自己興不盡,這樣就可長憶友人。此二句,既可見詩人沖淡的情懷,又可見其友情的誠篤,把這個用濫了的典故翻出了新意。而且這裡既契合雪後的環境,又切合寄友的詩題,可見陳師道用典的精密。
全詩前六句寫雪後黃樓,後二句寄友,結構謹嚴,然而寫景中已透出詩人曠達沖淡的心境,故末二句一氣貫注,勻貼協調,所謂情景交融,於此可見。
作者簡介
陳師道(1053-1102),字履常,一字無己,號後山居士,彭城(今江蘇徐州)人。家境困窘。早年學文於曾鞏,絕意仕進。元祐(1086-1094)初期,因蘇軾等人舉薦,任徐州教授。後任太學博士、秘書省正字等職。詩學杜甫,苦心錘鍊,質樸蒼老,深受黃庭堅推重。為江西詩派代表性作家,常與蘇軾、黃庭堅等唱和。有《後山先生集》、《後山談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