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集句”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首先是從詩歌創作開始的。現存最早的完整集句詩始於西晉,傅鹹的《七經詩》標誌著集句體的初步形成,在詩詞集句史上享有開創之名[1](P182)。從晉代一直到宋初,則出現長時期的空白。集句之名是宋人正式提出的,集句的創作方法則盛行於宋神宗元豐年間。宋蔡蓧《西清詩話》明確指出:“集句自國初有之,未盛也。至石曼卿人物開敏,以文為戲,然後大著。……至元豐間,王荊公益工於此。人言起荊公,非也。”由此可見,集句的提倡者為王安石,王安石是中國文學史上第一個大量創作集句詩的作家,也代表了宋代集句藝術的最高水平。在王安石的影響下,集句詩得以空前發展,效之者亦不少,儼然成為一時風尚,如蘇軾、黃庭堅、孔平仲、孔武仲等人都有集句詩的創作。至南宋以後,出現專集一家之詩(如文天祥的《集杜詩》)的情況,並開始出現別錄成集的現象。
集句作為一種文學現象,在宋代為什麼會經久不衰?這是因為集句能夠滿足人們的一種特殊的審美需要。用集句方法作詞,既是宋人“以詩為詞”的創作傾向和創作特點的體現,也是元佑學術影響於詞壇的結果。宋代詞人多數兼具學者品格,他們不但自身博覽群書,泛濫百家,學富五車,著述豐碩,還非常注重學養對創作的作用,常常於論文談藝時提倡多讀多誦前人作品。集句詞的創作與翻書覓句不同,不是臨時性地從古人書中左抄右取,而是熟讀默誦千萬首之後,含英咀華,深叩其意,然後才能在創作時信手拈來,天然湊泊,左右逢源,用古人詩句來表達自己的情感,似從自家心中、口中流出一般。優秀的集句之作往往是借他人的酒杯,來澆自己的塊壘。
基本特點
所謂“集句”,是指集輯前人的詩文成句以融匯成篇的一種作詞方法。用這種方法所作的詞叫做集句詞,它是一種特殊的詞體。由於集句的要求是一首詞全部使用前人詩句而不添減一字,所以,雖然有集經、史、文句入詞者,但是,因譜調限制,難以做到沒有出入,所以大多數是集近體詩句而成新詞。
現存最早的完整集句詩始於西晉,傅鹹的《七經詩》標誌著集句體的初步形成。集句的創作方法則盛行於宋神宗元豐年間。宋蔡蓧《西清詩話》明確指出:“集句自國初有之,未盛也。至石曼卿人物開敏,以文為戲,然後大著。……至元豐間,王荊公益工於此。人言起荊公,非也。”集句詞大約是隨著集句詩的盛行而同時出現的,一般把王安石當作集句詞的最早作者。宋吳曾《能改齋詞話》卷二云:“王荊公築草堂於半山,引八功德水,作小港其上,疊石作橋,為集句填《菩薩蠻》云:數間茅屋閒臨水……。”然而,蘇軾的《定風波》(雨洗娟娟嫩葉光)詞有序曰:“元豐六年七月六日,王文甫家飲釀白酒,大醉,集古句做墨竹詞。”那么,蘇軾作集句詞的時間可能不會比王安石遲多少。
集句詞出現於宋代的原因很簡單:創作集句詞的主要詞人,就是推演集句詩風者。這也反映了詩壇詞壇相互影響,以及宋人“以詩為詞”的訊息,也足以說明集句的出現是詞體向詩歌靠攏的一個表現。
主要形式
宋人集句作詞主要有兩種形式:五七言體與雜言體。一般多用《生查子》、《浣溪沙》、《玉樓春》、《菩薩蠻》、《南鄉子》等篇幅短小而且形體整齊的詞調,所集多為唐人五、七言詩句。羅忼烈《宋詞雜體》指出:“在《全宋詞》里,集句詞的數量相當多,全用小令。因為集句的來源以唐人五、七言近體詩為主,而小令有些是以五、七言為主的,句式和字聲易於將就。但二、三、四、六言句詩中不常有,平仄也不易於合轍。所以,除《生查子》、《浣溪沙》、《玉樓春》、《菩薩蠻》等少數詞調外,若用他調,遇著二、三、四、六言句,就要變動原來詩句,或加以割裂,或稍稍增減,或乾脆自作一句來彌縫,方能合律。所以宋人的集句詞,有些不是全部‘集’來的。”
(一)五七言體
五七言體,是指整首詞皆輯取五言近體詩句與七言近體詩句構成,沒有其他句式。如王安石的《菩薩蠻》詞:
數家茅屋閒臨水。單衫短帽垂楊里。今日是何朝。看予度石橋。梢梢新月偃。午醉醒來晚。何物最關情。黃鸝三兩聲。
又如黃庭堅“戲效荊公”所作的《菩薩蠻》詞:
半煙半雨溪橋畔。漁翁醉著無人喚。疏懶意何長。春風花草香。江山如有待。此意陶潛解。問我去何之。君行到自知。
又如石孝友的《浣溪沙》詞:
宿醉離愁慢髻鬟(韓偓)。綠殘紅豆憶前歡(叔原)。錦江春水寄書難(晏幾道)。紅袖時籠金鴨暖(少游),小樓吹徹玉笙寒(李璟)。為誰和淚倚闌乾(中行)。
(二)雜言體
雜言體是指詞中除了五七言句式外,還有二言、三言、四言的句式,如蘇軾的《定風波"元豐六年七月六日,王文甫家飲釀白酒,大醉。集古句作墨竹詞》:
雨洗娟娟嫩葉光。風吹細細綠筠香。秀色亂侵書帙晚。簾卷。清陰微過酒尊涼。人畫竹身肥擁腫。何用。先生落筆勝蕭郎。記得小軒岑寂夜。廊下。月和疏影上東牆。
又如蘇軾的《南鄉子》三首,系二、五、七言句式,如“其一”:
寒玉細凝膚(吳融)。清歌一曲倒金壺(鄭谷)。冶葉娼條遍相識(李商隱),爭如。豆蔻花梢二月初(杜牧)。年少即須臾(白居易)。芳時偷得醉工夫(白居易)。羅帳細垂銀燭背(韓偓)。歡娛。豁得平生俊氣無(杜牧)。
至於黃庭堅的《鷓鴣天》(寒雁初來秋影寒、節去蜂愁蝶不知)詞,鄭少微的《思越人》(欲把長繩系日難)詞,通體用三、七言句式;而晁補之的《江神子"集句惜春》詞所用為三、四、五、七言句式。五七言句直接來自古人成句,二、三、四言句又取自何處呢?應該說還是輯自他人,只不過方式不同。清沈雄《古今詞話"詞品》曾用“割切”一語,云:“若內用二字、三字、四字,當割切之於何人,而注為某某句乎?”形象地說明了這些短字句系割截他人之句而成。這裡也反映出集句詞在形式上是受到限制的,它不能自由地運用所有詞調進行創作,但因難見巧,又正是文人慧業的體現。
當詞人創作集句詞時,是否自注出處?恐怕難以一概而論。今所見通行本王安石詞不注出處,蘇軾的《南鄉子》詞三首均注出處,於是有人以為自王安石後作集句詞者大都自注出處,這是不確的。蘇軾集句詞固然有注出處者,然而不注者亦有,如墨竹詞;而且,其注出處者未必出自作者之手,如《南鄉子》三首,元刻本無出處,傅注本之出處很有可能是傅乾所注。另外,黃庭堅、晁補之、鄭少微數家同王安石一樣,都不注出處。所以似乎可以反過來說:宋人集句詞大都不注出處。
宋人集句作詞,其所輯多為古人詩句,尤以唐人詩為主,如杜甫、韓愈、白居易、許渾、鄭谷、李商隱、杜牧、韓偓等家之詩往往在選。然而,也有集輯同時人的詩詞的。如蘇軾《書曹希蘊詩》云:“近世有婦人曹希蘊者,頗能詩,雖格韻不高,然時有巧語。嘗作《墨竹》詩云:‘記得小軒岑寂夜,月移疏影上東牆。’詞語甚工。”而蘇軾所作墨竹集句詞的末句正是“記得小軒岑寂夜,廊下,月和疏影上東牆”,即是輯自“近世”人之詩句(其中“月移”、“月和”一字之別,當出於傳寫之異)。如晁補之的《江神子"集句惜春》除了“桂堂東,又春風”二句來自李商隱的《無題》詩外,其餘均為本朝詞人張先的《一叢花》(傷高懷遠幾時窮)、歐陽修的《浪淘沙》(把酒祝東風)、《定風波》(把酒花前欲問公)等詞中的句子。
但是,也有集經語而成詞的。因為集經語句在韻律方面是比較難以合轍的,所以詞作較少。如辛棄疾的《踏莎行"賦稼軒,集經句》詞:
進退存亡,行藏用舍。小人請學樊須稼。衡門之下可棲遲,日之夕矣牛羊下。去衛靈公,遭桓司馬。東西南北之人也。長沮桀溺耦而耕,丘何為是棲棲者。
此外,還有一種集曲名的集句詞體,是以曲牌名稱聯串而成的作品。這種方法在詞曲中都有套用,最早也是出現在宋代。如哀長吉的《水調歌頭"賀人新娶,集曲名》詞:
紫陌《風光好》,繡閣《綺羅香》。相將《人月圓》夜,早慶《賀新郎》。先自《少年心》意,為惜《殢人嬌》態,久俟《願成雙》。此夕《于飛樂》,共學《燕歸梁》。《索酒子》,《迎仙客》,《醉紅妝》。《訴衷情》處,些兒好語《意難忘》。但願《千秋歲》里,結取《萬年歡》會,恩愛《應天長》。行《喜長春》宅,蘭玉《滿庭芳》。
藝術要求
從創作藝術上說,因為詞體婉轉抒情,低回要眇,所以集句為詞比集句作詩難度為大。同時,詞體為長短句,集句為詞往往要割裂原句以求符合句式。所以,明徐師曾《文體明辨序說》認為集句“必博學強識,融會貫通,如出一手,然後為工。若牽合傅會,意不相貫,則不足以語此矣”。又清沈雄《古今詞活"詞品》引《柳塘詞話》曰:“徐士俊謂集句有六難:屬對一也,協韻二也,不失粘三也,切題意四也,情思聯續五也,句句精美六也。”沈雄又給它增加一難:“曰打成一片。稼軒俱集經語,尤為不易。”六難之中,前三難屬於格律偶對,第六難屬於選擇句子。總而言之,大致有四個方面。
集句作為一種文學現象,在宋代為什麼會經久不衰?這是因為集句能夠滿足人們的一種特殊的審美需要。用集句方法作詞,既是宋人“以詩為詞”的創作傾向和創作特點的體現,也是元祐學術影響於詞壇的結果。宋代詞人多數兼具學者品格,他們不但自身博覽群書,泛濫百家,學富五車,著述豐碩,還非常注重學養對創作的作用,常常於論文談藝時提倡多讀多誦前人作品。集句詞的創作與翻書覓句不同,不是臨時性地從古人書中左抄右取,而是熟讀默誦千萬首之後,含英咀華,深叩其意,然後才能在創作時信手拈來,天然湊泊,左右逢源,用古人詩句來表達自己的情感,似從自家心中、口中流出一般。優秀的集句之作往往是借他人的酒杯,來澆自己的塊壘。正如清謝章鋌《賭棋山莊詞話》所說:“集句別有機杼,佳處真令才人擱筆。”
因而,我們認為,集句雖然不是一種直接對社會生活進行提煉、升華並加以典型化的藝術創造,不是“即目”“所見”式的文學原創,但是,它作為古代的一種特殊創作方法,其文學性主要表現在語言的形式美上,是作家通過對已有形式所作的別出心裁的改造,以獲得新的美學意蘊,讓欣賞者在形式感中獲得美的享受,具有一定的文學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