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生平
遊歷各地
金澤榮雖出身顯貴,但到了他父親時已十分貧寒,崇尚節義的家風卻代代傳承,他也自稱高麗遺民。金澤榮從小在父親的督促下專心學習,準備應試。他17歲時通過了成均初試,19歲開始喜愛讀古人的文章,23歲時遊歷各地。他說,為文喜好韓愈、蘇軾、歸有光,為詩喜好李白、杜甫、韓愈、蘇軾、王士禛。這些人物都是中國唐宋至清的文學大家,可見中國文化對金澤榮的影響之深刻。流亡原因
金澤榮大器晚成,在1891年(大韓帝國光武二十八年)會試中進士,任編輯局文獻備註編輯等職,這些部門看似文化閒職,卻是對於國家命運非常敏感的部門。因為在編撰教科書等等工作中,日本已經強迫他們為其侵略行徑辯護。1905年,日本悍然在漢城建立憲兵司令部。金澤榮不願苟且偷歡當亡國奴,毅然流亡中國。他在來中國之前給張謇寫了一封信,“與吾子別,二十三年矣……得人知己,自古所難,以仆不肖,竊嘗奉吾子知己之言也,未嘗暫忘於中,此生此世夫復何幸,亦復何求,將朝暮投劾,航海而南,從吾子于山椒水曲之間,以與吾子對論文史,忽焉忘世……”金澤榮曾派人去清公使館探聽張謇訊息,知張謇考中狀元,入翰林院,又辭京師回鄉,因此寫了這封信請清使館代轉。
中國經歷
金澤榮和張謇結識於21882年(光緒壬午,大韓帝國光武十九年),當時清朝政府應朝鮮國王李熙之邀,派遣慶軍統帥吳長慶率部赴朝協助平定軍亂,張謇作為慶軍幕僚隨軍出征。來華請援的領選使朝鮮吏曹參判金允植(洵卿)和張謇在談論詩詞時介紹了金澤榮。張謇後來在文章中記錄了這件事:“壬午那年,隨吳提督赴朝鮮,駐防在漢城。金參判屢屢稱道金滄江能詩。後來在參判家遇到滄江,和他交談,他的文章拙樸率真,詩詞更有晚唐氣韻,參判稱讚並不過譽。”張謇認為金的詩,憂時憫亂,有濃厚的感傷氣氛,並認為金的近體詩更加出色。張謇曾贈送金澤榮從祖國帶去的3方福建印石和2塊徽州松煙墨。金澤榮也到清軍駐地拜訪過張謇,他在自撰《年略》中寫道:“(壬午)張季直(張謇字季直)會面。金參判曾將兩冊詩稿送給張,張看後頗欣賞帶了金參判的信去見張,筆談(金澤榮不能操漢語)數十牘,極歡而罷……後來張又在金參判家和敘別。看張氣宇軒昂,意氣磊落,思維敏捷,筆談如流。他忽然看著金參判,揮筆疾書:滄江詩是看到的朝鮮詩中翹楚,無人能及。先生的結論是否下得太早,先生看到的優秀的朝鮮詩恐怕不會很多吧。”金澤榮非常傾慕張謇,賦詩贈別:“……大地搖盪無晝夜,高帆映日張生來,吳公幕下三千士,借箸運籌須汝才”“壬午之役”是鴉片戰爭以來清軍在對外戰爭中難得的一次勝利,張謇協助吳長慶運籌帷幄,出奇制勝,顯示出傑出的才能,並撰寫了《朝鮮善後六策》、《壬午東征事略》、《乘時復規流虬策》等文章,主張清政府持強硬態度以阻遏日本的侵略擴張野心。因此贏得了朝鮮許多有識之士包括金澤榮的尊敬,金澤榮在詩中對張謇作了很高的評價。
流亡上海,投奔張謇
金澤榮是從漢城經仁川乘船抵達中國上海的。他是1905年9月9日離開仁川港的,有他《九日發船作二首》為證。詩人不願當亡國奴,寧願捨棄官職和舒適的生活流亡中國。船在大海上航行5天,抵上海港。金澤榮到上海後,可能是因為沒有得到張謇的覆信,情況不明,因此他沒有直接去找張謇,而是先到蘇州看望晚清的著名經學家浙江德清人曲園先生俞樾。俞樾是他尊崇的學者,且有書信往來。俞樾對他說:“君以異邦之人,航海遠來,衣冠不同,言語不通,寄居吳市,蹤跡孤危,似乎可慮。與其居蘇,不如居滬,滬上多貴國之人,旅居於此,有群居之樂,無孤立之憂,所謂因不失其餘也。”金澤榮聽從俞樾的勸告,到上海投奔張謇。
“那堪回首結交初,二十三年一夢虛。正嘆眼中人已老,不知天下事何如。危機屢削藩籬勢,妙算空回改革書。教育知君心膽熱,英才他日總璠璵。”(《上海晤張嗇庵修撰有贈》)這首詩是金澤榮和張謇會面以後寫的,金澤榮到上海沒有直接去找張謇,箇中原委,是朋友分別二十年的隔閡,是沒有收到張謇的覆信,或是對經商辦廠的誤解、道不同不相為謀,總之,金澤榮在上海街頭徘徊了十天后才去找張謇。
金澤榮在設在上海的通州大生紗廠賬房拜訪了張謇。張謇後來記述了這件事:“甲申年從朝鮮回國後,與滄江分手,不通音信已20年。忽然在上海收到滄江的信,說要來投奔。不久果然來了,還帶來了妻子孩子,行李蕭然,別無長物,惟有老輩詩人申紫霞的詩稿本。”匆匆逃亡,別無他物,作為學者最珍貴的莫過於典籍和文稿了。張謇果然不負老友,他同情金澤榮的不幸遭遇,並且敬重其人品、文品,不但熱情地接待了金澤榮,並且為他作了長遠的計畫。張謇希望金澤榮任滬報社主筆,但他推辭說,“一個逃亡之人怎么敢和中國的士大夫們議論天下事呢”張謇又安排他到通州翰墨林書局工作。
金澤榮攜眷溯江而上去南通。金澤榮是第一次在長江上旅行,他是歷史學家,知道三國時魏蜀吳水軍曾在長江上鏖戰。當年威壯的水師如今已渺無印跡,江面上游弋的是插著花花綠綠外國旗幟的輪船,中朝兩國人民的共同遭遇令金澤榮感慨萬端,“況今萬國鐵輪艦,憑陵來去如徒杠。諸君籌策將安出,庚子覆轍堪椎胸。請君喚取銅將軍,來敲鐵板寫大江東去詞一腔。”(《十月三日夜自上海小東門乘輪船入揚子江》)八國聯軍的侵華,帝國主義列強的武力侵略,中朝民族共同遭受的包括日本在內的帝國主義的欺侮,令人感到捶胸般的痛苦,什麼時候中朝兩個民族才能振興富強、揚眉吐氣,抵禦外族侵略,高唱“大江東去”一抒胸懷呢?
金澤榮到通州,受到張詧、張謇兄弟的熱情歡迎。“天生港口晚回舟,紅葉黃花不盡秋。千古朝歌回轍者,請看窮士到通州。通州從此屬吾鄉,可似嵩陽似漢陽。為有張家好兄弟,千秋元伯一肝腸。”(《四日至通州大生紗廠贈張退翁觀察》)金澤榮賦詩表達了他的心情。
金澤榮沒有辜負張謇的期望,他在翰墨林任編校之餘,潛心撰述,取得了豐碩的成果,出版了30餘部著作,他一生中重要的創作成果大都是在南通完成的,他為翰墨林書局的繁榮和發展作出貢獻的同時,也為保存和發揚韓民族文化的精粹作出了巨大的貢獻。金澤榮案頭勞頓之餘,屬於張詧、張謇等南通文人的交遊圈。但他的交往不限於此,他和著名學者俞樾、梁啓超、嚴復、鄭孝胥,和常州的屠寄等文人學士都有交往。他們雖然語言不通,卻互相傾慕,筆談交流,詩文酬唱,樂以忘憂,在那個年代裡寫下了閃亮的一頁。
結識嚴復、鄭孝胥
金澤榮在《自志》中說:“六十歲……去取書籍,以完吾史乎,遂行至上海,留候仁川直船,間至杭州觀西湖,且交嚴復幾道鄭孝胥蘇龕,甚歡,二人皆名士也。”1909年2月,金澤榮因編史需要,回國取書,途經上海,在候船逗留期間結識了嚴復。
中朝兩國共同的被侵略的歷史命運,很容易把兩國知識分子的思想和感情交匯融合起來,並且溝通。金澤榮對故國被日本肆無忌憚地侵入深感悲憤,他對嚴復譯成《天演論》警示國人的行為懷以讚賞和敬佩的感情,將嚴復引為知己,相逢何必曾相識,金澤榮熱情地寫了3首詩贈給嚴復:
誰將漢宋作經師,學術如今又轉移。黃浦夜來江鬼哭,一編天演譯成時。
陽春高調獨徘徊,樵笛山歌哂俗才。太息汝綸歸宿草,如今誰復序君來。
杜陵律髓寸心知,跋浪鯨魚變態奇。可笑驪黃時輩眼,欲將文筆掩歌詩。
詩中對《天演論》的譯成作了高度評價,並提到了吳汝綸,吳是清末散文家,曾任京師大學堂總教習,他為《天演論》的譯文斟酌文句,並作序,和嚴復是亦師亦友的莫逆之交,嚴復的許多譯著都請他作序。
金澤榮是怎樣認識嚴復的,未見記載。嚴復日記(1909年3月15日)記載:“信與南通州翰墨林李曉芙(李禎)、金滄江、胡梓芳、侯毅,還其文集。”李曉芙,名禎,號苦李,浙江紹興人,著名書畫家,也是翰墨林書局經理;金滄江即金澤榮;胡梓方,江西鉛山人;侯毅是江蘇無錫人。胡、侯二人可能和金澤榮一起同在翰墨林供職,而侯毅則是嚴復的門生。張謇創辦翰墨林印書局是為通州師範學校編印教材,編譯新式教科書,他建議延聘外國學者和遴選中國“文筆優長”而能通外國語者。張謇是清末立憲派領袖,當時翰墨林印書局為適應立憲運動的興起,出版了《日本議會史》和《英國國會史》。侯毅是嚴復的門生,他向翰墨林印書局推薦嚴復以及翰墨林聘請嚴復譯書都屬情理中事。
嚴復的日記記事十分簡略,有的僅記人名,不敘事由,有的縮略文字,甚至用記號代替,但他日記中卻有5處記到金澤榮。嚴復也不以詩名家,保存下來的詩作不過200首左右,寫給金澤榮的就有7首。
金澤榮結識鄭孝胥的情況未見史料記載,但有他們留下的詩篇。鄭孝胥是光緒舉人,晚清同光體著名詩人,他寓居上海時,築有海藏樓,鄭孝胥的詩在當時詩界眾口傳誦,卓為一家。因他字蘇堪,居所海藏樓又取意蘇詩,所以,金澤榮詩情勃發,直把蘇堪比蘇軾:“一爐香瓣拜蘇仙,仰睨風流八百年。書債定如塵莫掃,吟情知與菊爭鮮。鞭分繞子悲前別,劍合延津喜續緣。直欲去賒江上月,雲帆側掛到君邊。”表達了對詩人鄭孝胥的欽慕。鄭孝胥也贈詩送金澤榮東航返國:“破碎山河剩斷魂,脫身猶得客中原。朱家郭解子可托,棼冒勃蘇誰與援殘史難成虛抱籍,遺民已孑更銜冤。如聞博浪椎能中,奮筆何辭濺血痕。”對金澤榮流亡中國、以文報國給予高度評價,朝鮮義士安重根刺殺伊藤博文固然壯哉,但客居中原不忘危難中的祖國,冒險回鄉蒐集圖籍,奮筆修史,報效國家,不也一樣可圈可點。
客死他鄉
金滄江1927年在南通逝世,葬狼山南坡,隔江與上海相望。金滄江與上海有不解之緣:他流亡中國首先到達上海;1998年,南通建立了金滄江研究的中外合作學術性機構——金滄江研究所。2002年11月,“金滄江學術研討會”在江蘇南通召開,韓國駐滬總領事館領事李奉奎先生蒞會,來自中韓兩國40位學者共同研究、探討金滄江在文學、史學方面的重大成就和他對中韓文化交流所作出的重要貢獻。韓國亞細亞文化社出版了韓國學文獻研究所編輯的《金澤榮全集》。
他在上海的經歷是不應該被忘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