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信息
正是在這樣飛行人員緊張的情況下,德國空軍才不斷湧現出連續執行數以百計飛行任務的“精英飛行員”,在這些王牌和精英的背後,隱含著另外一個可悲的事實,就是無數富有經驗的飛行員,在連續不斷的作戰中丟掉了性命,而他們原本可以為新飛行員提供良好借鑑的經歷和體驗,也隨著他們的喪生而化為烏有。這一點,我們可以從德國轟炸王牌漢斯·喬爾格·貝舍爾(Hansgeorg Bätcher)的經歷中,窺見箇中端倪。1914年1月,漢斯蓋奧格·貝舍爾出生在一個工程師家庭。他很早就被飛行機械所吸引,到17歲時就開始尋求機會學習駕駛滑翔機。19歲時他進入當地的滑翔機學校,後來於1935年1月加入了德國空軍航校,但讓他頗為沮喪的是,他被分派到圖多夫(Tutow)的重轟炸機航校接受觀察員的訓練。
主要事跡
1936年3月,貝舍爾晉升為少尉,他仍然堅定地希望成為一名飛行員。從此以後,他盡一切可能尋找機會,在不執行任務時累積駕駛多發飛機的飛行小時數,1938年10月,他終於如願以償地在制服上戴上了觀察員和飛行員的證章。1939年9月27日,貝舍爾獲得了二級鐵十字勳章,最後他被調到KG27第3中隊成為一名飛行員。
貝舍爾曾經作為德國空軍甚至是黨衛軍徵兵海報中的重要形象,他面貌硬朗英俊,有著金色的頭髮,這一切都非常符合元首所虛構出來的那種神話般的英雄形象。1942年以後,隨著他在蘇聯前線取得的戰果被德國武裝力量所大肆渲染,他那標準的“亞利安面孔”又開始頻頻出現在最為著名的德國國防軍雜誌《信號》的封面上。這位頗有些情緒化的飛行員同時也是一名出色的作戰飛行員,早在作為飛機機長參加首次對法作戰時,他就已經證明了這一點。在1940年6月5日空襲法國途中,貝舍爾的He-111H作為整箇中隊後部右側僚機,飛行中6架法國空軍MS406戰鬥機對他發動攻擊。很快,He-111H兩台發動機的散熱器都被打壞,飛行工程師和無線電操作員也都受了重傷。過了一會兒,飛機的左發動機開始著火,而右發動機則冒出了濃煙。
令人難以想像的是,貝舍爾就在如此困難的情況下,居然將這破爛不堪的飛機一直繼續駕駛到達目標上空——魯昂(Rouen)附近的一處法軍集結地點。在投下了全部炸彈後,貝舍爾才找地方將千瘡百孔的飛機降落下來,他把飛機降落在一片草地上,他和機組其他人不久後就被法軍俘獲。直到法國投降後,他們才於1940年7月3日返回所在部隊。
當德國空軍在不列顛戰役的白天遭受沉重打擊時,貝舍爾卻在後方擔任作戰教官。這段短暫的經歷也許拯救了他的生命。當德國空軍轉入夜間空襲後,貝舍爾又重新投入了戰鬥,這次他領教了不列顛上空可怕的防空火力。1941年7月9日,一架英國戰鬥機擊中了他的飛機,這一次飛機右側發動機受損,一名機組人員重傷,一人陣亡。憑藉精湛的飛行技術和堅定的信,貝舍爾再次將飛機飛了回來。要知道僅僅憑著一台發動機的動力要在夜間以海浪高度穿越英吉利海峽,這可不是怯懦的人所能做到的。
後來他和戰友們被調往東線,那裡有更為嚴峻的挑戰在等待著貝舍爾,貝舍爾和他的機組們將重新領會什麼叫做“絞肉機”。俄羅斯前線的戰鬥可以用一句德國成語“Pausenloser Einsatz”來形容,意思就是說“永不停歇”。1941年7月21日,貝舍爾起飛對耶爾尼亞(Yelnya)包圍圈內的蘇軍發動空襲,當時他根本不曾想到還有超過600次的任務在前面等著自己。夏季戰役的慘烈讓德國空軍轟炸機部隊急劇“縮水”。儘管如此,德國空軍還是在冬季攻勢前發起了代號“颱風”的對莫斯科的空襲行動。
11月4日到5日,德軍把一切能飛的轟炸機集中起來對莫斯科周圍的目標發起了為期16夜的大規模空襲。德國人動用了超過100架德國轟炸機轟炸了高爾基汽車製造廠(Gorki)。執行這些轟炸任務的機組中的老兵們(貝舍爾參加了每次轟炸任務)認為,他們已經倫敦天空中經歷過最為猛烈的防空炮火,但在莫斯科周圍,蘇軍的防空火力比他們過去的經歷更加可怕。對莫斯科中心城區的最後一次空襲發生在11月22日——12架德國轟炸機參加了空襲。那以後,KG100剩餘的轟炸機被調回德國補充休整。
1942年新年那天,KG100重返戰場,這次他們被派往克里米亞(Crimea)。這一時期,KG100的亨克爾轟炸機對蘇軍在刻赤(Kerch)半島的橋頭堡和黑海上的運輸船實施了多次空襲。速度較慢的He-111轟炸機還被用來對塞瓦斯托波爾(Sevastopol)的蘇軍海軍要塞進行代價高昂的低空轟炸。每次執行這樣的任務,都是對於機組人員技術、意志的莫大考驗,然而最為重要的是,他們還必須忍受身體上和精神上的巨大壓力。從1942年1月1日到7月1日,貝舍爾在東線南部總計執行了206次任務。2月6日,貝舍爾在刻赤港口擊傷了一艘7500噸的油輪——該油輪後來於23日沉沒。該船損失後,因缺乏汽油,蘇軍有整整5天在半島上幾乎無法進行任何機動,蘇軍原定的進攻計畫也根本無法實施。20日,貝舍爾又在黑海上發現並擊沉了一艘滿載的運兵船。3月18日,貝舍爾再次在同一海域發現了一支駛向塞瓦斯托波爾的運輸船隊。在發出觀察報告後,他便尾隨著這支運輸船隊,直到一個中隊的He-111轟炸機到達,然後隨同戰友們一同發動進攻。空襲中,他投下的一枚炸彈幫助隊友擊沉了一艘大型油船。
1942年3月初到5月中,整個KG100一直在忙於在刻赤灣和通往塞瓦斯托波爾港的入口進行布雷作業。此後,KG100開始用專為摧毀最為堅固的工事設計的重達4000磅的SC1800炸彈對塞瓦斯托波爾及其周圍的防禦體系發起通宵空襲。此時的貝舍爾已經在3月1日晉升為上尉,在塞瓦斯托波爾要塞空襲中,他投下的一枚炸彈摧毀了刻赤東南的一座堡壘,兩天后,他又成功炸毀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蘇軍火炮陣地。
對塞瓦斯托波爾周邊的工事體系的空襲讓德國轟炸機組人員的精神緊張到了極致。為了摧毀鋼筋混凝土構築的工事和火炮陣地,德國He-111必須低空飛行,而訓練有素的蘇聯海軍高炮射手則在下面嚴陣以待——德國轟炸機組此時已經無暇顧及規避高炮火力。6月5日,貝舍爾投下的一枚超重型的SC2500炸彈直接命中了一個非常重要的通訊工事。不久他又接連取得了一連串的轟炸戰果,正是這些戰果對海軍要塞塞瓦斯托波爾的最終陷落起到了重要作用:6月9日,他炸毀了契卡堡(Cheka),13日又炸掉了庫普堡(Kuppe)。這兩次空襲行動證明了貝舍爾的老練——每次都是只用一枚SD1000型炸彈就解決了目標。
兩天以後,貝舍爾又在一次空襲中用SD1000型炸彈極大地削弱了一個防禦堡壘中蘇軍的抵抗。6月21日和22日兩天,貝舍爾反覆轟炸,在殘存的蘇軍防禦工事中為德國步兵炸開了一條前進的通路。7月1日,貝舍爾執行了他在塞瓦斯托波爾的第122次轟炸任務。KG100的第一中隊此時已經執行了1339次作戰任務,投彈超過6000噸。鑒於其出色的戰績,7月17日貝舍爾榮獲一枚金質日耳曼十字勳章。
以後的日子裡,貝舍爾和他的戰友們繼續為德國陸軍充當“會飛的大炮”。在德國轟炸機的支援下,德國陸軍撲向了羅斯托夫(Rostov)、巴泰斯克(Bataisk)、庫班(Kuban)以及邁科普(Maikop)的油田,奪取能源對於讓德國人繼續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已經變得日益重要——當然,德國閃擊戰的精髓思想並不應在於此,德國陸軍最大的用途應是快速擊敗敵人,而不是爭取持久戰的資本。8月底,KG100奉命調往北方支援德國第6集團軍向史達林格勒(Stalingrad)推進,這些行動中德國轟炸機通常使用SC1000炸彈和地雷,而他們的目標則包括鐵路、港口設施以及伏爾加河上的運輸航線等。10月26日,貝舍爾駕機出發執行自己的第400次轟炸任務,戰鬥中他在裏海捕捉到一條大型蘇聯油船,他立即進入投彈,油船很快起火燃燒。
1942年11月19日,史達林格勒的形勢發生了徹底逆轉。蘇聯紅軍向史達林格勒北部和南部發起了反攻,到23日,整個德國第6集團軍都被蘇軍合圍,陷入蘇軍口袋的德國部隊如今只能依靠空運進行補給。為了能夠把補給品運進包圍圈,同時把傷病員送出去,德軍立即擴建了莫洛索夫斯卡亞(Morrosovskaya)和塔金斯卡亞(Tazinskaya)兩個備用機場,德軍將其分別稱作“莫洛(Morro)”和“塔吉(Tazi)”。KG55的指揮官恩斯特·庫爾上校(Ernst Kuhl)被任命為莫洛機場的空運官。所有當地能用的He 111都歸他管轄,現在它們統統得充當搬運工。為了增加空運力量,11月28日,KG100的He 111也向西轉場到莫洛。
德國空軍所面對的威脅,不僅僅來自蘇聯的防空炮火,還來自如鳳凰般涅槃重生的蘇聯紅軍戰鬥機部隊:如今他們正用行動來證實他們在頓河盆地上空的存在。然而,最為可怕的敵人並非這些,而是嚴酷的天氣。這裡的天氣似乎永遠達不到是條令中“允許飛行”的標準,這意味著飛機只能在很低的高度上穿越大雪或凍雨飛行,或者在低雲上方依靠儀表飛行——許多時候低雲的高度還不足30米。更為麻煩的是,無論是進入還是離開“口袋”,飛機常常是超載到了危險的地步,進去時是滿載給養,回來時則裝滿傷兵。貝舍爾已經在史達林格勒上空及其周圍執行了89次作戰任務,現在他又在這“口袋陣”中執行了43次空運任務。史達林格勒上空的任務令貝舍爾終生難忘。
12月29日貝舍爾執行的那次任務比較生動地說明了史達林格勒德軍面臨的困境。那次他的飛機里塞滿了傷勢嚴重的擲彈兵們從“口袋”中的皮托姆尼克(Pitomnik)起飛升空,鑽進那“濃湯一樣稠”的天空中。好景不長,雲上一群蘇聯戰鬥機發現了這架孤零零的亨克爾,旋即對其展開攻擊。蘇聯飛機射出的子彈頻頻命中He-111,艙內許多傷兵又添新傷,慘狀簡直如同地獄。在前往莫洛一半的途中,雲層中出現了一個大洞,貝舍爾立即俯衝下去,希望能夠找到一個有醫療機構的機場降落,但是當他把自己的這一意圖告訴乘客們時,傷兵們竟然乞求他繼續飛往莫洛,雖然他們傷勢嚴重,生命朝不保夕,但卻無一例外都希望能夠立刻遠離史達林格勒這“煉獄般的城市”。
12月21日,貝舍爾在戰地上榮獲了一枚騎士十字勳章。莫洛的庫爾上校(Kuhl)通過無線電得知了授勳一事,而此時授予貝舍爾的勳章還沒有送達,庫爾上校立即將自己的騎士十字勳章摘下來給貝舍爾戴上,直到德國本土送來新的勳章。
在第六集團軍覆滅之後,伏爾加河上空的空戰繼續進行到1943年春。貝舍爾的中隊每天的任務就是用特製的BM1000型傘降水雷封鎖河道。這將是德國空軍在東線最後的布雷行動。從那以後,支援德國陸軍就成了德國轟炸機部隊的例行公事,因為德國國防軍總是在向西退卻,從夏天一直持續到秋天。
1943年7月30日,貝舍爾成為第一名完成了500次作戰任務的德國作戰飛機飛行員。10月4日,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久經沙場的KG100被改編為KG4“維佛將軍”聯隊第1大隊,貝舍爾被任命為該大隊指揮官。10月30日,第1大隊完成了第10000次任務。兩天后,貝舍爾晉升為少校。
俄羅斯上空的空戰仍然慘烈地進行著。在1943年7月德國最後的攻勢在庫爾斯克蘇軍反坦克的炮壁壘前受挫之後,貝舍爾的全部工作變為了為德國國防軍提供支援。11月,貝舍爾少校成為二戰中第一個完成了600次任務的轟炸機飛行員。1943-1944年冬,他參加了克里米亞上空的猛烈空襲行動,當時KG4第1大隊對鐵路、補給物資集散地、火炮陣地、前沿火力點以及刻赤海峽的運輸船上實施了空襲。
1944年2月13日,貝舍爾奉命前往第四航空隊司令部。3月27日,就在那裡,他從阿道夫·希特勒手中接過了騎士十字勳章的橡葉飾,成為第434名榮獲橡葉飾的德國軍人。事到如今,似乎貝舍爾已經應該終結自己作戰生涯,留在訓練指揮部作為教官或是在空軍軍事學院任教,但這種合理的做法對於德國空軍領導層而言卻太過陌生了——他們在毫無意義的史達林格勒空運行動中已經犧牲了不少戰功卓著的空軍精英。1944年12月6日,貝舍爾少校被任命為KG76第3大隊指揮官,這是一支久經沙場的老牌勁旅,當時正在改裝世界上第一種實用型噴氣式轟炸機——Ar234。也正是這段經歷,讓貝舍爾的經歷更具傳奇色彩。
Ar 234B是一種非常獨特的雙發噴氣轟炸機,綽號“閃電”(Blitz),該型飛機剛剛開始批量生產,但是德國空軍卻沒有能夠駕駛該機的飛行員。貝舍爾奉命前往雷契林的空軍測試中心學習駕駛Ar 234B並順利結業,正是這種飛機日後幫助他在這場已經注定失敗的戰爭中倖存下來。Ar 234B擁有在當時令盟軍飛機望塵莫及的飛行速度:即使在掛載3枚SC 500炸彈的情況下,該機也能在樹梢高度以每小時900公里的速度疾行。到1945年1月,包括貝舍爾的KG76第3大隊在內的許多部隊都隨著第三帝國的衰落而幾乎損失殆盡。為了最後一搏,德國空軍集中了殘存的全部轟炸部隊,重組成為第九航空隊(Fliegerkorps IX)。此時,德國空軍已經無法在德國上空自由飛行,由於燃料極度匱乏,數以百計剛剛出廠的飛機只能整齊地停放在地面上,為低空飛行的盟軍戰鬥機提供了絕好的掃射標靶。對於極少數“幸運地”投入作戰的噴氣式飛機而言,每次起落都可能是災難性的,噴氣式飛機起降都需要相當長的滑跑距離,在這一過程中無法進行有效的規避機動,非常容易遭到打擊,因為此時飛行員的全部精力都花在操縱襟翼和起落架上,此外他們還要費神地讓飛機和被皰疹般的彈坑所點綴的跑道保持對正。盟軍飛機常常是以逸待勞,專挑這樣的時機發動偷襲。
貝舍爾的大隊是唯一一個參戰的Ar 234部隊,該機和同樣著名的梅塞施密特Me-262噴氣式戰鬥機一樣,由於出現太晚加之數量太少,難以有大的作為。這從另一個側面反映了德國空軍建軍思想的偏差,謀求裝備技術的絕對先進,常常會導致戰爭資源的極大消耗,使本來可以得到較好補充的常規作戰飛機無法得到及時的補充。而另一方面,先進技術兵器在初生階段的種種問題,足以抵消其相當部分的作戰效能,從這一點看來,德國空軍更像是航空科技的實踐者,而不是一支精於謀略的作戰部隊。
由於飛機數量十分有限,裝備Ar 234B的KG76第3大隊常常執行單機作戰任務。值得一提的是,他們在目標上空遭到的損失很小,因為沒有一種盟軍戰鬥機的平飛速度能夠和Ar 234相媲美,盟軍地面高炮部隊也還從未有過對付如此高速目標的任何經驗。
貝舍爾少校的最後三次任務,是轟炸貝德堡(Bedburg)附近的美軍集結地。14日,貝舍爾從阿哈邁爾(Achmer)附近一處嚴密偽裝的跑道上起飛,完成了第656和657次作戰任務。2月21日下午4時59分,貝舍爾又在機身和機翼下加掛了3枚SD 500炸彈起飛,60分鐘後,貝舍爾平安返航,這是他的第658次作戰任務,也是最後一次。
1945年5月的第一周,貝舍爾被任命為駐吉伯(Giebelstadt)的KG54第1大隊指揮官。貝舍爾的新大隊按照計畫將裝備梅塞施密特Me-262A-2a——Me-262的戰鬥轟炸型,貝舍爾的隊員們還沒有人知道如何駕駛這種飛機。對他們而言幸運的是,在Me-262A-2a運抵吉伯之前,美軍已經先期到達,對於貝舍爾而言,屬於他的戰爭結束了。
戰後事跡
戰後,貝舍爾和在戰爭中一樣頑強地在滿目瘡痍的德國克服重重困難奮鬥。他從1945時的一位貧民起家,到1970年時,他已經成為柏林一家大公司的董事會主席。後來他仍然熱愛飛行,還給自己拍過電影,命名為《周日飛行》。貝舍爾的故事似乎可以宣告結束,但是他的經歷留給人們的思索卻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