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生平
蔡威廉1904年6月3日(農曆4月20日)生於上海,其母黃仲玉是蔡元培先生的第二位夫人。1913年9月5日蔡元培攜夫人及長女威廉、次子無忌、三子柏齡從上海赴法國,到巴黎後,9歲的威廉被送入當地的教會學校讀書。1916年冬隨父母親回國,入北京孔德學校念書,成為該校首屆畢業生。1923年,威廉又隨父母前往比利時,進入布魯塞爾美術學院學習繪畫。自1914年至1927年,蔡威廉先後多次隨父親蔡元培出國。十幾年的游歐生活,使她接受了良好的歐式教育,通曉了法、德等國語言,遍覽了西方藝術精華,為她以後的藝術創作和教學打下了紮實的基礎。不久,她接受父親的建議,再次前往法國,就讀於里昂美術專科學校,專習油畫。1928年回國,被聘為國立杭州藝專西畫教授。次年,與同在該校任教的青年畫家林文錚結婚。
1937年“七七事變”後,國立藝專為避戰亂向內地遷移。首到浙江諸暨,繼至江西貴溪,又遷湖南沅陵、長沙、貴州貴陽,直到雲南昆明才勉強安頓下來。而蔡威廉夫婦一直隨校奔波。1938年,杭州藝專與國立北平藝專合併後,因校方內部發生矛盾,蔡威廉夫婦離開國立藝專,次年5月5日,因生兒育女奪去了年輕的生命,死的直接原因是產後褥,間接原因卻是無書教,無收入,怕費用多擔負不起,不能住醫院生產,終於死去。人死了,剩下一堆畫,6個孩子。
沈從文先生在1939年6月寫下的《憶蔡威廉女士》一文中對此痛心疾首:“真正在那裡為藝術而致力,用勤苦與自己鬥爭,改正弱點,發現新天地,如蔡威廉女士那么為人,實在不多,末了卻被窮病打倒,終於死去,想起來未免令人痛苦寒心。”
蔡威廉去世時,蔡元培先生正在病中,親朋好友都不忍把這一不幸訊息告訴他,女婿林文錚每次給蔡元培寫信,總是以威廉名義附筆問候相掩飾。但兩個月後,蔡先生終於從報紙上看到了昆明舉辦蔡威廉遺作展覽的新聞。悲痛欲絕的老父親遂於7月13日作《哀長女威廉》一文,傾訴失去愛女的剜肉之痛,蔡元培先生離世時是呼喊著威廉的名字離世的。
蔡威廉的人物畫,畫風既有西方流行元素,有一點後印象派的意思,又受文藝復興時期的繪畫大師達·芬奇影響,因此也不缺乏古典韻味。她畫過人物眾多的大型油畫《秋瑾紹興就義圖》,是大場面,大主題,十分震撼人心。
人物成就
繪畫風格
蔡威廉非常崇拜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巨匠達·芬奇,相信“一個畫家應當描繪兩件主要的東西:人和人的思想意圖。”曾立志要成為“中國的達·芬奇”。她努力把西方現代派精神化入自己的創作之中,畫風接近法國後印象派。她擅長畫人物畫,不僅善於描繪人物的外貌特徵,而且能細膩表現人物的內心情緒。蔡威廉的肖像畫用色以黑、白、灰為主調,側重人物臉部刻畫,結構結實,造型準確,充滿情趣意味。代表作品有《音樂家李樹化像》《丁玲像》《農民肖像》等。在中國第一次全國美術展覽中,她的肖像畫曾引起畫壇轟動。她特別擅長畫大主題和大場面的作品,創作過人物眾多的情節性大幅油畫《秋瑾紹興就義圖》和《天河會》等。這兩件作品分別以現實和神話中的女性為題材,一是表現大義凜然、為革命捐軀的女英雄,一是借神話題材表現女性追求自由與解放的人文主題,取意宏偉,情感強烈,既具有時代特徵,又不乏古典意蘊,是早期西洋畫創作中不可多得的佳作。
她因“性近”而學畫,出乎本性而作畫,對待藝術她率真而隨性。歐洲五年的學習,打下紮實的繪畫基礎。儘管“當時師友皆深知其造詣甚高,可以一鳴”,她卻甘於寂寞,潛心磨練,不慕虛名:“末嘗以習作為創作,或出品莎龍博一時之虛榮。”她對藝術有自己的見解,並不盲從:“個性倔強,不以業師之作風為模範,而欲探索古畫之真諦,且好古不濫。留比三年,終不受佛蘭德畫宗呂班斯(即呂本斯)之影響,蓋嫌其肉重於靈,華勝於實。此時志趣已集中於義大利佛羅朗斯派,推崇文西、波蒂哲利、米克郎諸大師神形兼備之畫風。
教書育人
蔡威廉還是一位早期美術教育的先驅者。學成回國後,在父親蔡元培的支持下,她參與了國立藝專的創始工作,是該校首批教師之一,也是該校任職最長的教授之一。在學校期間,她把主要精力都投入到了教學工作中。她教學審慎,愛護學生,講話少而啟發多,但又嚴格要求,一絲不苟,在師生中有良好的口碑。她認為,作畫不要一味追求“形似”,而應該力求“神似”,就像翻譯一樣,可以直譯,也可以意譯,而且意譯會更生動。她還非常講究教學方法,注重引導學生的興趣,激發學生的才華。在一次學生作品展覽中,她發現了吳冠中的超人才華,便提出用自己的一幅油畫換他的一幅水彩畫,使年輕的吳冠中很受鼓舞,銘感終身。在蔡威廉等一批留洋教師先進開放的教學下,塞尚、馬蒂斯、畢沙羅、凡·高、畢卡索等一批歐洲現代派藝術大師成為國立藝專學生的偶像。蔡威廉對西方現代派藝術在中國的啟蒙和傳播,功在千秋,篳路藍縷。著名畫家劉開渠曾感嘆:“在舊中國能有像她這樣的女畫家是極難得的!”
在眾人多趨附新潮、熱衷走捷徑的現實面前,蔡威廉默默走自己的路,她給學生指導素描時“觀察穩重而銳利,看得準,改得準,要求嚴格,一絲不苟”。半個多世紀過去,她的學生還忘不了蔡先生那句輕柔和悅的口頭禪:“不要胡畫!”
人物評價
20世紀30年代,左翼大眾文藝潮流洶湧,社會各階層矛盾尖銳,國難當頭,民族存亡命運未卜,在這種背景下,大型主題性歷史畫創作熱潮興起。這類創作,主題宏大,場面壯闊,格調高昂,表現著藝術家對歷史、對時代的憂憤之情。受這種時代氛圍的感染,擅長人物畫的蔡威廉也於此時嘗試作大型歷史畫。與許多男性藝術家致力於表現民族苦難略為不同,蔡威廉的畫作依然沉浸在女性個人對歷史的獨特體察和理解之中。作於1931年春的《秋瑾就義圖》描繪秋瑾被綁赴古軒亭口行刑的場面。這位蔡元培的同鄉戰友、驚天動地的民初革命女俠首次出現於畫面上:“秋瑾著白色長袍,髮髻稍亂,神情沉著堅定,而又含著不能掩蓋的憂鬱和悲痛;四個著黑衣的兵丁簇擁著,面目呆滯而凶頑——整個調子是灰黑色的,瀰漫著一種悲慘而沉重的氛圍。”(鄭朝:《早逝的星——女油畫教授蔡威廉》)蔡威廉用憂傷的筆觸,活現她的這位女同鄉令人心碎的就義一刻,以此寄託她對中國第一代女性先驅者的感念和懷想。作於1936年的《費宮人殺中賊圖》,被稱為“慨於國難之嚴重”、“以抒其悲憤”之作,畫宮人殺國賊的場面:“全幅布局極其緊張嚴密,裸體之醉漢與濃妝盛裝之宮人相反襯,一則猙獰之獸慾暴露於強大無比之筋肉,一則凜凜之義憤隱藏於弱小不勝衣之嬌娥,悲劇之空氣全由人物之姿態與設色之強烈而成,其氣概之偉大令人回憶德拉夸之十字軍進君士坦丁圖。是為最後完成的大幅油畫構圖。”(林文錚:《蔡威廉畫記》)將嬌弱的宮女殺國賊,描繪成有如十字軍進君士坦丁般的偉大和悲壯,這種歷史理解的背後,除了有愛國義憤外,更有蔡威廉的女性體會和認同。值得一提的還有作於1934年前後的《天河會》,此作描繪一群仙女在銀河裡沐浴的歡樂:“河水是淡藍色的,濺起的浪花中,隱隱約約地顯現優美多姿的人體。筆觸輕鬆,色調明快,氣氛歡樂,充滿浪漫主義的幻想精神。”(鄭朝:《早逝的星——女油畫教授蔡威廉》)據說此為蔡威廉的精心佳構,體現著她極為難得的一段燦爛心情。曾懸掛於她的玉泉畫室,歷經劫難,如今已佚失。這些畫作都鏤刻著作者人生及心理的印痕。
從1927年冬回國後首次開筆,即為新婚嫂夫人作油畫肖像始,至1939年5月臨終前,產後未病前數小時,在床頭白壁上以鉛筆作新生兒之肖像,是為其絕筆止,蔡威廉短暫的藝術創作生涯是以作肖像畫始,又以作肖像畫終,顯示了一道自我圓合的軌跡。不足十二年間,她畫了大量的肖像畫和自畫像,以此形成自己的藝術格局。
名家評價
民國十八年左右,朋友胡也頻先生丁玲女士兩人,由上海遷往杭州葛嶺暫時住家。過不久,兩個人回到上海,行李中多了一張丁玲女士的半身油畫像。那畫顏色用得暗暗的,好像一個中年人的手筆。問及時,才知道是孑民先生大小姐蔡威廉女士畫的。當時只聽說她為人極忠厚老實,除教書外從不露面,在客人面前也少說話。畫並無什麼出奇驚人處,可是很文靜,毫無浮囂氣,有功夫。人如其畫,同樣給人一個有教養的好印象。試想想,在一個國立藝術學校教西洋畫十年,除了學生,此外幾乎無人知道,不是忠厚老實,辦得到辦不到?說起誰人忠厚老實時,好象不知不覺就有了點“無用”意思在內。可是對於一個藝術家,說起這點性格,卻同“偉大”十分接近。正因不少藝術家給人的印象似乎是太欠缺忠厚老實了。凡稍稍注意過中國藝術界情形的人,一定就還記得起二十年來的各種糾紛,以及各個人其所以出名露面的,或出國對客揮毫,用走江湖方式顯其所長,在國內則阿諛權貴,用拜老頭子方式貢其所有。雇打手,作偽證,搞自我宣傳,用心之巧,構想之密,真是無所不至。能言善道,談話之多,在教育史藝術史上亦屬絕後空前。忠厚老實的藝術家,是一種如何稀有少見的人物!若有人肯埋頭努力,不求自見,十年如一日,工作不懈,成就且不說,只看看那個態度,實不能不令人產生敬佩之忱。所以當時丁玲女士就覺得她很好,很可愛,象一個理想藝術家。(沈從文《憶蔡威廉女士》)
“凡參觀過美展西畫部的遊客,大概總忘不了林風眠先生那幾幅人物和蔡威廉女士的幾幅肖像。林先生的人物構圖早被公認為東亞新藝術之絕技,可無須再贅述了,但是蔡女士那幾幅肖像卻是一鳴驚人。”(殷淑)
“其(指蔡威廉)寫自畫像,作仰首斜睨之態,以團塊的筆觸,現豐富之色調,重面部之表情,而簡略其微小之處,近似於林風眠氏之作品,而較準確。”(李寓一)
“這次全國美展,凡去參觀過的人均有深刻的印象留於腦際,就是:潘玉良女士豐富而堅實的色粉畫,蔡威廉女士勁健而偉大的幾幅肖像,以及王靜遠女士工細的雕刻人像。凡往參觀的鑑賞家,莫不異口同聲。驚詫這次國展,竟出於意想之外,被女性占了相當的優勝。”(金啟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