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楊伯衡論方劉二集書

與楊伯衡論方劉二集書

此文由方苞、劉大櫆之文而論散文創作中“才、氣、學”的關係,認為才由氣見,但二者又都受學的制約。學深則氣靜,沒有縱橫之氣,才華就不能顯露;學淺則氣盛,行文閎肆,才華畢露。作者雖然主張閎肆與醇厚相統一,但還是偏愛醇厚。這表現在他對方苞、劉大櫆文章風格的評價上。

作品概況

作品名稱:與楊伯衡論方劉二集書

創作年代:清代

作者:吳汝綸

作品體裁:散文

作品原文

伯衡足下。辱示與王篠池書,文氣疏暢,知足下留心於古人之文者深也。前座上論文,盛推海峰而左袒“望溪才弱”之說(1),某竊心疑焉,而未敢有所枝梧(2),歸挑燈重展方、劉二集,伏而讀之,竊意足下之盛推海峰者,才耳。第海峰信以才鳴矣,望溪亦何嘗無才也?夫文章以氣為主,才由氣見者也,而要必由其學之淺深,以視其才之厚簿。學邃者(3),其氣之深靜,使人厭飫之久(4),如與中正有德者處,故其文常醇以厚,而學掩才。學之未至,則其氣亦稍自矜縱(5),驟而見之,即如珍羞好色(6),羅列目前,故其文常閎以肆(7),而才掩學(8)。苦昌黎所云先醇後肆者(9),蓋謂既醇之後,即縱所欲言,皆不失其為醇耳,非謂先能醇厚,而後始求閎肆也。今必以閎肆為宗,而謂醇厚之文為才之不贍,抑亦過矣。夫才,由氣見者也。今之所謂才,非古之所謂才也,好馳騁之為才(10);今之所謂氣,非古之所謂氣也,能縱橫之為氣(11)。以其能縱橫好馳騁者,求之古人所為醇厚之文,無當也。即求之古人所為閎肆者,亦無當也。然而資力所進,於閎肆之文,尚可一二幾其仿佛(12),至醇厚,則非極深邃之功,必不可到。然則望溪與海峰,斷可識已。大抵望溪之文,貫串乎六經子史百家傳記之書,而得力於經者尤深,故氣韻一出於經。海峰之文,亦貫串乎六經子史百家傳記之書,而得力於史者尤深,故氣韻一出於史。方之古作者(13),於先秦,則望溪近左氏內外傳(14),而海峰近《戰國策》;於西漢,則望溪近董江都(15),而海峰近賈長沙(16),於八家,則望溪近歐、曾,而海峰近東坡。就二子而上下之,則望溪西漢之遺,而海峰宋入之流亞也(17)。夫文章之道,絢爛之後,歸於老確(18)。望溪老確矣,海峰猶絢爛也。意望溪初必能為海峰之閎肆,其後學愈精,才愈老,而氣愈厚,遂成為望溪之文。海峰亦欲為望溪之醇厚,然其學不如望溪之粹,其才其氣不如望溪之能斂,故遂成為海峰之文。某所得於望溪、海峰之文者如此(19)。以足下留心於古人之文也,故敘而陳之。倘有所商論,更辱教焉,幸甚。某再拜。

作品注釋

(1)左袒:袒護。“望溪才弱”之說:此說出自乾隆年間(1736—1796)文學家袁枚。袁枚認為:“本朝古文之有方望溪,猶詩之有阮亭,俱為一代正宗,而才力自薄。”(《隨園詩話》卷二)袁氏又有“一代正宗才力薄,望溪文集阮亭詩”之句(《仿元遺山論詩》之一)。阮亭即清初詩人王士禎(字子真,號阮亭,又號漁洋山人)。

(2)枝梧:亦作“支吾”,反對。

(3)邃(suì歲):精探。

(4)厭飫:飽足,這裡意為充分體味。

(5)矜縱:強勁放縱。

(6)珍羞:亦作“珍饈”,美昧食品。好(hǎo)色:悅目的色彩。

(7)閎(hóng宏):宏大。肆:放縱自由。

(8)以上講才與氣與學的關係。學問精深的人,其氣深沉平和,由於才由氣見,所以雖然有才,但也不外露,文章於是醇厚成熟。這叫做“學掩才”。學問不夠的人,則其氣比較強勁放縱,所以才學隨之而容易顯現,文章於是宏大恣肆。這叫做“才掩學”。作者雖不菲薄後者,而實際上更加推崇前者,因為前者真正做到了才、學、氣的統一。

(9)“昌黎”句:韓愈《答李翊書》談自己為文:“共皆醇也,然後肆焉。”

(10)馳騁:行文大肆起落開闔。作者認為這是一種浮才,並不是真正的才,故謂“非古之所謂才也。”

(11)縱橫:文氣奔放恣縱。作者認為這種徒有其表的氣勢,不是經過長期修養而成的“浩然之氣”,故謂“非古之所謂氣也”。(12)“以其能縱橫”八句:今天能縱橫馳騁者所作之文,不但不能與古人醇厚之文相比並,而且也不能與古人宏肆之文相比並。但這樣的作者憑藉於努力進取,對古人的宏肆之文,還勉強可以學到一點大概。

(13)方:比擬。

(14)左氏內外傳:舊稱《左傳》為《春秋內傳》,《國語》為《春秋外傳》(韋昭《國語解敘》)。相傳《左傳》為左丘明所著,又傳《國語》亦為左丘明所著,故稱此二書為“左氏內外傳”。

(15)董江都:西漢董仲舒曾任江都相,故世稱董江都。

(16)賈長沙:西漢賈誼曾任長沙王太傅,故世稱賈長沙。

(17)流亞:同一類人物。

(18)老確:老練堅實。

(19)“某所得”句:作者的結論是方苞文章與劉大櫆文章的區別在於醇厚與宏肆。方苞本來也可以作劉大櫆那樣的宏肆之文的,後來由於學問趨於精深,學精,才老,氣厚,匯而為醇厚之文。因此不能說方苞“才薄”。劉大櫆本來也希望達到方苞那樣的醇厚境地,但由於學問不如方苞那樣精深,因而才氣不能收斂,僅能以才氣勝,未能達到學、才、氣的完滿融合,不能為醇厚之文。因此不能因劉大櫆才氣外露就說他比方苞更長於文才。作者雖無意菲薄劉大櫆,但更加推祟方苞,因為方苞能達到學、才、氣的完滿融合而進於醇厚為文的最高境界,由此可見作者的評文標準。

作品賞析

此文由方苞、劉大櫆之文而論散文創作中“才、氣、學”的關係,認為才由氣見,但二者又都受學的制約。學深則氣靜,沒有縱橫之氣,才華就不能顯露;學淺則氣盛,行文閎肆,才華畢露。作者雖然主張閎肆與醇厚相統一,但還是偏愛醇厚。這表現在他對方苞、劉大櫆文章風格的評價上。桐城派文家向來認為方苞以學勝,劉大櫆以才勝,吳汝綸同意這種看法。他認為二者都好,但方苞勝於劉大櫆,對方苞文章“能醇不能肆”的弱點,則認識不夠。

作者簡介

吳汝綸(1840—1903),字摯甫,安徽桐城人,桐城派後期重要作家之一。同治年間(1862—1875)進士,長期充任曾國藩李鴻章幕僚,歷官深州、冀州知州,主講保定蓮池書院。189

..

8年(光緒二十四年)京師大學堂創立,被聘為總教席,未就任,即赴日本考察教育,歸國後不久病死。吳汝綸作為正統的封建知識分子,在當時形勢下,其基本立場是擁護帝制,主張改良,支持洋務運動,特別是在文化教育的改良方面,更多所注意。吳汝綸的散文長於議論,說理周詳,行文平質老練,不以文採氣勢取勝。著有《桐城吳先生全書》。《清史稿》有傳。

相關詞條

相關搜尋

熱門詞條

聯絡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