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況
【作品名稱】糖多令·蘆葉滿汀洲[1]【創作年代】南宋
【作者姓名】劉過
【作品體裁】詞
原文
糖多令安遠樓小集,侑觴歌板之姬黃其姓者,乞詞於龍洲道人,為賦此《糖多令》。同柳阜之、劉去非、石民瞻、周嘉仲、陳孟參、孟容。時八月五日也。
蘆葉滿汀洲,寒沙帶淺流。二十年重過南樓。柳下繫船猶未穩,能幾日,又中秋。 黃鶴斷磯頭,故人今在不? 舊江山渾是新愁。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作者
作者劉過(1154~1206)南宋文學家。字改之,號龍洲道人。襄陽人,後移居吉州太和(今江西泰和縣)。少懷志節,讀書論兵,好言古今治亂盛衰之變。曾多次上書朝廷,“屢陳恢復大計,謂中原可一戰而取”。為韓侂胄客,不識侂胄之敗事,識力遠不及辛棄疾。又屢試不第,漫遊江、浙等地,依人作客,與陸游、陳亮、辛棄疾等交遊。後布衣終身,去世於崑山。有《龍洲集》、《龍洲詞》。存詞70餘首。賞析
劉過詞能夠在辛派陣營中占據重要一席,並不僅僅是因為那些與辛棄疾豪縱恣肆之風相近的作品,還在於那些豪邁中頗顯俊致的獨特詞風,正如劉熙載所說:“劉改之詞,狂逸之中自饒俊致,雖沉著不及稼軒,足以自成一家。”(《藝概》)此詞就是這么一首具有獨特風格的詞。這是一首登臨名作。作者借重過武昌南樓之機,感慨時事,抒寫昔是今非和懷才不遇的思想感情。安遠樓,在武昌黃鵠山上,一名南樓。建於1186年(淳熙十三年)。姜夔曾自度《翠樓吟》詞紀之。其小序雲“淳熙丙午冬,武昌安遠樓成,與劉去非諸友落之,度曲見志”,具載其事。
劉過重訪南樓,距上次登覽幾二十年。當時韓侂胄掌握實權,輕舉妄動,意欲伐金以成就自己的“功名”。而當時南宋朝廷軍備廢馳,國庫空虛,將才難覓,一旦挑起戰爭,就會兵連禍連,生靈塗炭。詞人劉過以垂暮之身,逢此亂局,雖風景不殊,卻觸目有憂國傷時之慟。這種心境深深地反映到他的詞中。
詞一起用了兩個偶句,略點景物,寫登樓之所見。
但既無金碧樓台,也沒寫清嘉的山水。呈現在人們面前的只是一泓寒水,滿目荒蘆而已。這裡的“滿”字和“寒”字下得好,把蕭疏的外景同低徊的心境交融在一起,勾勒出一幅黯淡的畫面,為全詞著上了一層“底色”。細味這殘蘆滿目、淺流如帶的詞境,不止氣象蕭瑟,而且寫出了居高臨下的眺望之感來,是統攝全篇的傳神之筆。接下去,作者以時空交錯的技法把詞筆從空間的憑眺折入時間的溯洄,以虛間實,別起波瀾。“二十年重過南樓”,一句里包含了多少感慨!二十年前,也就是安遠樓落成不久,劉過離家赴試,曾在這裡過了一段狂放不羈的生活。所謂“醉槌黃鶴樓,一擲賭百萬。”(《湖學別蘇召叟》)以及“黃鶴樓前識楚卿,彩雲重疊擁娉婷”(《浣溪沙。贈妓徐楚楚》),這就是他當年遊蹤的剪影。二十年過去了,可是以身許國的劉過卻“四舉無成,十年不調”,仍然一襲布衣。此時故地重經,而且是在這個危機四伏禍亂不遠的時候,怎不令人悽然以悲呢?句中的“過”字點明此行不過是“解鞍少駐初程”的暫歇而已,並為下文伏線。“柳下”三句,一波三折,文隨意轉,極見工力。“未穩”上承“過”字,說明行色匆匆,鉤鎖緊密,見出文心之細。“能幾日,又中秋”,意謂不消幾天,中秋又來到了。一種時序催人的憂心、烈士暮年的悲感和無可奈何的嘆喟都從這一個“又”字里泄露出來。三句迭用“猶”、“能”、“又”等虛字呼應提攜,真能將詞人靈魂的皺摺淋漓盡致地揭示無餘。
過片以後純乎寫情,都從“重過”一義生髮。曰“故人”,曰“舊江山”,曰“新愁”,曰“不似”,莫不如此。章法之精嚴,風格之渾成,堪稱《龍洲詞》中上上之作。“黃鶴”二句從設問提起,妙處在能從虛際轉身。“磯頭”上綴一“斷”字,便有殘山剩水的淒涼意味,不是泛泛之筆。“舊江山渾是新愁”,是深化題旨之重筆。前此種種灰黯的心緒,所為伊何? 難道僅僅是懷人、病酒、嘆老、悲秋么?被宋子虛譽為“天下奇男子,平生以氣義撼當世”(《龍洲詞跋》)的劉過是不會自溺於此的,劉過此詞的憂國傷時之感無疑要高於宋玉《九辨》單純的寒土悲秋之感。他此刻所感受的巨大的愁苦,就是對韓侂胄引火自焚的冒險政策的擔憂,就是對江河日下的南宋政局的悲痛。
舊日的壯麗江山籠罩著戰爭的陰影,而他對於這場可怕的災難竟然無能為力,這怎么不教人悲從中來不可斷絕呢?“渾是新愁”,四字包括三層含義。本有舊愁,是一層;添了新愁,是第二層。愁到了“渾是”的程度,極言分量之重,是第三層。舊愁為何?就是他《憶鄂渚》詩所云“書生豈無一策奇,叩閽擊鼓天不知”之懷才不遇報國無門的苦悶。卒章三句買花載酒,本想苦中求樂,來驅散一下心頭的愁緒。可是這家國恨、身世愁又豈是些許花酒所沖淡得了的!先用“欲”字一頓,提出遊樂的意願,接著用“不似”一轉,則縱去也無復當年樂趣,表示了否定的態度。“少年”,是一個比較寬泛的概念,相對而言。劉過初到南樓,年方三十,故可稱為少年。且可與上片之“二十年重過南樓”相綰合,論其章法,確有草灰蛇線之妙。如此結尾,既沉鬱又渾成,令人讀之有無窮哀感。
劉過的愛國詞篇,多為豪爽奔放,痛快淋漓之作。但這首《糖多令》卻寫得蘊藉含蓄,耐人咀嚼。與其他愛國詞比較,的確別具一格,故而流傳甚廣。《糖多令》即《唐多令》,原為僻調,罕有填者。自劉詞出而和者如林,其調乃顯。劉辰翁即追和七闋,周密而因其有“重過南樓”之語,為更名曰《南樓令》。可見此詞影響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