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法記

《筆法記》是荊浩晚年所作的表明他忠於唐室的一篇古代文言文

概述

筆法記》的博大精深,表明這只能是荊浩晚年所作,是他畢生心血的結晶。因而確定其寫作年代,有助於推斷他的卒年。

簡介

根據宋代史書的記載,《筆法記》是由荊浩的“友人”在北宋初年進獻給皇室的,說明他已離開人世。於是有人推論他寫於五代後梁,甚至寫於唐末。筆者則認為寫於五代後唐。
《筆法記》中有兩句名言:“水暈墨章興我唐代。”他敢於公然聲稱“興我唐代”,除了表明他忠於唐室以外,可能還有別的原因。後梁之後的後唐,是打著“擁唐”的旗號建立起來的,其開國皇帝李存勗,是沙陀族酋長李克用之子,這個“李”姓,是唐成通十年(869)由唐懿宗賜予的。後梁朱溫滅唐之後,李克用始終不放棄擁唐的名義。後梁龍德三年(923),其子李存勗滅後梁正式稱帝,國號仍為“”,一切制度均仿效唐朝,大臣也多用唐朝舊臣,宮內各執事及諸鎮將軍全仿唐制用宦官等。根據後唐擁唐的特殊歷史情況,荊浩在《筆法記》中敢於公然採用“我唐”是合乎邏輯的。這既符合他聊抒懷古之幽情的心態,也不承擔政治上的任何風險。
後唐於清泰三年(936)被後晉所滅,荊浩寫作《筆法記》的時間,很可能就在後梁龍德三年後唐清泰三年(923——936)之間。

原文如下

太行山有洪谷,其間數畝之田,吾常耕而食之。有日登神鎮山四望,回跡入大岩扉,苔徑露水,怪石祥煙,疾進其處,皆古松也。中獨圍大者,皮老蒼蘚,翔鱗乘空,蟠虬之勢,欲附雲漢。成林者,爽氣重榮;不能者,抱節自屈。或回根出土,或偃截巨流,掛岸盤溪,披苔裂石。因驚其異,遍而賞之。明日攜筆復就寫之,凡數萬本,方如其真。明年春,來於石鼓岩間,遇一叟。因問,具以其來所由而答之。叟曰:“子知筆法乎?”曰:“叟,儀形野人也,豈知筆法邪?”叟曰:“子豈知吾所懷耶?”聞而慚駭。叟曰:“少年好學,終可成也。夫畫有六要:一曰氣,二曰韻,三曰思,四曰景,五曰筆,六曰墨。”曰:“畫者,華也。但貴似得真,豈此撓矣。”叟曰:“不然。畫者,畫也。度物象而取其真。物之華,取其華;物之實,取其實。不可執華為實。若不知術,苟似,可也;圖真,不可及也。”曰:“何以為似?何以為真?”叟曰:“似者,得其形,遺其氣。真者,氣質俱盛,凡氣傳於華,遺於象,象之死也。”謝曰:“故知書畫者,名賢之所學也。耕生知其非本,玩筆取與,終無所成。慚惠受要,定畫不能。”叟曰:“嗜欲者,生之賊也。名賢縱樂琴書圖畫,代去雜欲。子既親善,但期終始所學,勿為進退。圖畫之要,與子備言:氣者,心隨筆運,取象不惑。韻者,隱跡立形,備儀不俗。思者,刪拔大要,凝想形物。景者,制度時因,搜妙創真。筆者,雖依法則,運轉變通,不質不形,如飛如動。墨者,高低暈淡,品物淺深,文采自然,似非因筆。”復曰:“神、妙、奇、巧。神者,亡有所為,任運成象。妙者,思經天地,萬類性情,文理合儀,品物流筆。奇者,盪跡不測,與真景或乖異,致其理偏,得此者亦為有筆無思。巧者,雕綴小媚,假合大經,強寫文章,增邈氣象,此謂實不足而華有餘。“凡筆有四勢,謂筋、肉、骨、氣。筆絕而不斷,謂之筋。起伏成實,謂之肉。生死剛正,謂之骨。跡畫不敗,謂之氣。故知墨大質者,失其體;色微者,敗正氣;筋死者,無肉;跡斷者,無筋;苟媚者,無骨。“夫病有二:一曰無形,二曰有形。有形病者,花木不時,屋小人大,或樹高于山,橋不登於岸,可度形之類也。是如此之病,尚可改圖。無形之病,氣韻俱泯,物象全乖,筆墨雖行,類同死物,以斯格拙,不可刪修。“子既好寫雲林山水,須明物象之源。夫木之為生,為受其性。松之生也,枉而不曲遇,加密如疏,非青非翠,從微自直,萌心不低。勢既獨高,枝低復偃,倒掛未墜於地下,分層似疊於林間,如君子之德風也。有畫如飛龍蟠虬,狂生枝葉者,非松之氣韻也。柏之生也,動而多屈,繁而不華,捧節有章,文轉隨日,葉如結線,枝似衣麻。有畫如蛇如素,心虛逆轉,亦非也。其有揪、桐、椿、櫟、榆、柳、桑、槐,形質皆異,其如遠思即合,一一分明也。“山水之象,氣勢相生。故尖曰峰,平曰頂,圓曰巒,相連曰嶺,有穴曰岫,峻壁曰崖,崖間崖下曰岩,路通山中曰谷,不通曰峪,峪中有水曰溪,山夾水曰澗。其上峰巒雖異,其下崗嶺相連,掩映林泉,依稀遠近。夫畫山水,無此象亦非也。有畫流水,下筆多狂,文如斷線,無片浪高低者,亦非也。夫霧雲煙靄,輕重有時,勢或因風,象皆不定,須去其繁章,采其大要。先能知此是非,然後受其筆法。”曰:“自古學人,孰為備矣?”叟曰:“得之者少。謝赫品陸之為勝,今已難遇親蹤。張僧繇所遺之圖,甚虧其理。夫隨類賦彩,自古有能;如水暈墨章,興我唐代。故張璪員外樹石,氣韻俱盛,筆墨積微;真思卓然,不貴五彩;曠古絕今,未之有也。麴庭與白雲尊師,氣象幽妙,俱得其元,動用逸常,深不可測。王右丞筆墨宛麗,氣韻高清,巧寫象成,亦動真思。李將軍理深思遠,筆跡甚精,雖巧而華,大虧墨彩。項容山人樹石頑澀。稜角無(足追),用墨獨得玄門,用筆全無其骨,然於放逸,不失真元氣象,無大創巧媚。吳道子筆勝於象,骨氣自高,樹不言圖,亦恨無墨。陳員外及僧道芬以下,粗升凡俗,作用無奇,筆墨之行,甚有行跡。今示子之徑,不能備詞。”遂取前寫者異松圖呈之。叟曰:“肉筆無法,筋骨皆不相轉,異松何之能用?我既教子筆法,乃資素數幅,命對而寫之。”叟曰:“爾之手,我之心。吾聞察其言而知其行。子能與吾言詠之乎?”謝曰:“乃知教化,聖賢之職也。祿與不祿,而不能去。善惡之跡,感而應之。誘進若此,敢不恭命。”因成古松,贊曰:不凋不榮,惟彼貞松。勢高而險,屈節以恭。葉張翠蓋,枝盤赤龍。下有蔓草,幽陰蒙茸。如何得生,勢近雲峰。仰其擢乾,偃舉千重。巍巍溪中,翠暈煙籠。奇枝倒掛,徘徊變通。下接凡木,和而不同。以貴詩賦,君子之風。風清非歇,幽音凝空。叟嗟異久之,曰:“願子勤之,可忘筆墨而有真景。吾之所居,即石鼓岩間,所字即石鼓岩子也。”曰:“願從傳之。”叟曰:“不必然也。”遂亟辭而去。別日訪之而無蹤。後習其筆術,嘗重所傳。今進修集,以為圖畫之軌轍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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