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童年視角當作家以一個孩子的身份進入文學創作,把自己的童年經驗揉進文學創作,結果就是作品所呈現的童年視角。以兒童作為故事的敘事者,以兒童的眼睛來審察世界,會帶給讀者不一般的感受,現當代作家也越來越意識到它的重要。在文學世界裡,童年視角始終是作家眺望世界的一扇獨特的窗,它的運用,使作品呈現獨特的美學效果。需要說明的是,視角的運用並不是文學作品的主客觀敘述與人稱劃分機械地聯繫在一起,我們也不能把童年視角與作品的敘述對象是兒童混為一談。
文學作品的敘述者的人稱是否兒童並不重要,只要該文學作品在最大程度上是以兒童的心靈來描述,兒童的內在心理和外在處境成為它的表現中心,那么這就是該文學作品運用了童年視角的最重要素質。通過童年視角,讀者在作家的文學作品裡,以兒童的心理,進行著一次次具有強烈真實感的精神旅程。
作用
1、童年視角的運用,會為作者帶來自然生動、獨特新鮮的語言
文學語言是現實生活中被人類遺忘的、普遍的象徵語言,它受到社會意識層的正常(日常)語言的壓抑和影響。語言與審美體驗的疏離,常常使作家感到言不盡意,感到“語言的痛苦”。他們想尋找一種更貼近人的心靈、能夠豐富地表達作家的審美體驗的語言,一種帶著生命原初的新鮮汁液的語言,一種具有最高的樸素而蘊含無限的語言。而日常生活中兒童的語言,往往具有文學的意義,如兩歲的幼兒會把衣服上圓圓的扣子稱作太陽,而並不理會這個扣子的顏色、大小等物理形態,會把綠顏色稱為“蘋果的顏色”,而不把它稱為“綠色”等等。如果作家能夠像兒童一樣,進入超出創作個體的自由的創造狀態,以初生嬰兒般赤裸、空白的心靈來容納社會萬象,以“第一次”的目光來描述世界時,文學語言就會湧現。如李白詩曰:“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李白幼年時不認識月亮的時候,以“白玉盤”這樣一個新鮮的、優美的詞來稱呼它。這種直接的無雕飾的語言,更能表現世界與社會人生的本相,更能直達人的深層的精神層面,保持最天然、本原、真實的審美體驗。
例如,讀蕭紅的小說,最初最直接的感覺恐怕就是她超脫世俗的語言。用作者自己的話說,就是“非常的生疏,又非常的新鮮”。如她在《呼蘭河傳》中完全以兒童的視角來觀照自然景物,充滿了兒童的天真、任性、想像、憂傷。在兒童眼中的世界,毫不雕飾,渾然天成,沒有絲毫的矯揉造作。在這裡,作家的眼睛就像是一架攝影機,記錄著童年經驗中的影像。
童年視角
2、童年視角的運用,會給作品帶來特殊的審美效果在文學作品的敘事方式中,兒童視角作為一個顯著的特徵,可以給小說帶來特殊的審美效果,這是因為兒童對事物的評價總是與成年人的感受大相逕庭。比如青年男女的戀愛悲劇在其他許多作家寫來或纏綿悱惻,或哀婉動人,或鏗鏘激烈,或溫婉可人,但是在蕭紅筆下,描寫翠姨和堂哥戀愛悲劇的《小城三月》卻寫得平靜節制,這與作者從“我”——一個“不識愁滋味”的女孩所特有的心理視角來評價有關。作者成功地通過第一人稱“我”——一個未諳世事的小姑娘的眼睛,為讀者攝下了一幅幅悲慘的人間畫面,講述一個又一個淒楚的故事。在這裡,作者是讓敘述者用兒童的好奇的目光來觀看這一切的,而一個兒童顯然沒有洞察這一場場故事的悲劇意蘊。對敘述主體——“我”這個不諳世事的女孩來說,這只不過是一個個有趣的故事,兒童的天真與社會的悲劇形成鮮明的反差,於是敘述者越是平靜,讀者越會激動;敘述者越是超然好奇,讀者就越會悲哀、憤恨而不能自已。這種舉重若輕、大事小言的敘事方式,這種由特殊的兒童視角所作出的情感評價,與作品的悲劇意識之間形成了一定的反差和背離,這是藝術的反諷的力量,給讀者留下極其鮮明強烈的震撼!可見,情感評價上的兒童視角既增加了作品的心理情感的容量,也增加了作品內部的張力。
莫言在表現現實生活題材的小說中,也充分運用了童年視角。這一特點集中體現在他筆下一系列以“小男孩”為主人公的作品中。這群小男孩大都十二三歲,倔強、粗野、機敏、寡言、生命力旺盛,而且有時還會惡作劇。最早出現的是《透明的紅蘿蔔》中的黑孩,此外還有《枯河》中的小虎,《紅高梁家族》中的豆官,《遇仙》、《大風》、《貓事薈萃》中的“我”等等。
莫言的許多作品都是以一個男孩子的視角來觀察世界、體會世界。這個小男孩作為故事的內在旁觀者和敘述者,作家跟隨著他的腳步前行,遊蕩,發現世界。這個小男孩,無論是在心理上還是在生理上都遠未成熟,他沒有資格享受成人的權利,卻必須承受成人世界的生存痛苦,可以說,兒童是那個時代最痛苦、最無辜、最無言的弱勢人。在莫言的作品中,從一個孩子對飢餓的感受反映那個時代的生存危機,反映兒童在社會所承受的壓力和恐懼,如果沒有童年視角的運用,讀者無法對社會給兒童的重壓產生如此強烈的真實感。小男孩心靈里的單純、無言,與他眼睛所看到外部世界的聒噪和喧囂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3、當代某些作家對童年視角的運用更為成熟,展示了與眾不同、超越常規的敘述個性
把文學作品的敘述者放在兒童的位置或狀態,當代作家採用這種方式的很多,並且產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從兒童開始”成為許多現代主義作家、先鋒小說家不約而同的寫作原點。
布魯諾·舒爾茨在《鳥》、《蟑螂》和《父親的最後一次逃走》中,為自己的離奇敘述找到了一個純潔的藉口,在孩子的眼中,一個父親漸漸蛻化、喪失了作為人主體的地位;余華的《在細雨中呼喊》中描述一個孩子的困境和對父法的無情嘲弄。在這些文學創作中,童年視角作為一種特殊的敘述視角,成為與那些和常規敘述所構建的感覺方式相對立的存在,其直接的結果就是顛覆了主要由成年人視角所模塑的兒童生活,著力打破了成人所營造的關於兒童世界是個純淨天堂的想像,顛覆了我們自以為文明、高尚、發達的工業社會生活。這是成年人視角所無法達到的效果。這不僅是對成人世界的反諷,同時,也是對成人世界的背離,尤其是對自以為了解兒童世界的成年人視角的顛覆。
在成人中有一種很廣泛的傾向,就是不願讓孩子知道生活中的很多問題,以及這些問題的來源——所有人都具有的那種侵略性、不合群和自私的行為傾向。“成年人視角里的兒童生活,更多地被賦予一種人為的、多少總是帶有亮色的現實景觀,它只不過是成年人文化世界的包裝和曲折表現”。而作家在自己的文學創作中,描述了童年經驗中所遭遇的種種問題,以及由此帶來的心理感受:恐懼、古怪、離奇、茫然,讓我們看到了童年的想像力中所存在的凶暴、焦慮、破壞性和虐待性的一面。可以說,作家是利用自己的童年經驗顛覆了我們成人本來以為美好、純潔、幸福的童年世界。作家通過孩子的視角所呈現給讀者的文字是充滿誘惑力的,形成了文本的陌生化,其效果便是讓讀者從文本敘述中源源不斷地得到不同的感受。可以說,當作家拋棄了現實主義的敘事觀點,把敘事者變成兒童,把故事變為傳奇時,會發現作品呈現出更獨特的深刻內涵。
代表作家
同樣是以“童年視角”作為主要敘述方式,蘇童、莫言是以童年的感覺和經驗,去敘說並非全是童年發生的人與事,在感官的敏銳與意向的流動上,給人以強烈的感染,人對外界超常的感覺,勝過對形形色色的人物描寫,幻想世界與物象空間交匯,變形,亦真亦假,亦實亦虛,或為象徵,變為暗示;而作品背景或消隱,或淡化,籠罩著一層神秘、朦朧之美。
汪曾祺的“童年視角”與他們不同,他以非童年的感受、經驗,去敘說童年發生的人情世態。再加上傳統的現實主義表現方法,他筆下的人、事、物、景,明晰可見,有源有本,游弋於“史”的河面之上,偶有“浮光掠影”,也不過是一絲“水氣”在“陽光”下的折射反映。究其原因,還是源於敘述人並非是用直覺,而是以感受回憶式的筆調,來抒寫“歷史”的。無論是商販、工匠、藝人、市井百姓,還是知識分子,都有其賴以生存的土壤環境,並由之生產出類型化的人物性格特徵。形象背景清晰,意緒向度明確,情感介入適當,汪曾祺“童年”的目光,反射出深厚的歷史意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