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內容
米克給阿斯頓買了一所被棄置不用的破舊房子,其中只有一間能住,即使這一間也常常漏雨,所以“天花板上桂著一隻桶”。
第一幕開始,阿斯頓把戴維斯帶到房子裡,出於同情,讓他住在那裡:阿斯頓和戴維斯進門,阿斯頓在先,戴維斯在後。阿斯頓穿一件舊的粗花呢大衣,裡面是一套薄而破舊的深藍色細條子單排扣衣服,一件毛衣,一件退色的襯衫,帶上一條領帶;戴維斯穿一件舊的褐色大衣,不象樣的褲子,一件背心汗衫,未穿襯衣,穿著便鞋。戴維斯脫掉他的大衣和長褲上床,“試試他的體重和身長”。第二天早晨,阿斯頓抱怨他晚上說夢話,他卻誣說是隔壁的黑人:“我沒有嘰哩咕嚕說話”,“我沒有做夢,我一輩子從來沒有做過一次夢”,“我告訴你實話,也許是他們,黑人”,“你聽到的是他們。隔壁。也許是他們黑人在發出聲響,隔牆傳過來的。”阿斯頓出門,要他照管房子,對於這種信任,他感到驚奇,不敢相信:“你現在肯定,你肯定你不介意我呆在這兒嗎?”阿斯頓把鑰匙交給他出去之後,他東翻西看,正當他提起一隻箱子想打開它時,米克出現了,米克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按倒在地板上。米克放開他,他不安地扭動著身體。米克注視著他,表情冷淡地說道,“這是什麼把戲?”結束了第一幕。
第二幕以米克和戴維斯的對話展開。米克抱怨他哥哥太懶,主動提出讓戴維斯看管房子:“他就是不喜歡工作,非常不喜歡工作。”“我向你提一個建議,你是否願意用在這裡,作看管人?”“我希望這個地方能依靠一個象你這樣的人,留心看管各種東西。”其實米克並非真想讓戴維斯作看管人,而是引誘他充分揭示“自我”。戴維斯自身的弱點使他對米克說了不少阿斯頓的壞話:“他是個可笑的傢伙”,“沒有頭腦”,“他發瘋了”,“出於惡意,他瘋了,他快完蛋了”,等等。第二幕以阿斯頓大段的回憶和講述他的生活經歷而結束,他先是回憶接受電療之前的情況:“他們總是習慣於聽我說話”,“在工廠里也一個樣。站在那兒,或者在工間休息時,我常常談論一些事情。而這些人,不論何時,只要我說些什麼,他們常常聽我說話。這沒問題。麻煩在於,我時常有一種幻覺”,“某種謠言肯定已經流傳開來”,“我認為人們已經開始變得可笑了”,“我不能理解這種現象。後來有一天,他們把我送到倫敦郊外的一家醫院裡。他們把我弄到那兒。我不樂意去。我試圖逃跑,有好多次。但是很不容易。”接著,他回憶了接受電擊療法的過程:“他們告訴我我有毛病,聽說他們已經做出了檢查結論”,“這些玩意兒看起來像大鐵鉗子,上面有電線,電線上聯接著一個小機器。它們是電動的”,“突然地,這位主治醫生把那些鐵鉗子放在我的頭蓋骨上。”由於他沒有完全照醫生的要求去做,他的思維變遲鈍了:“我不能把我的思想集中起來。”
第三幕,戴維斯利用阿斯頓的自白,忘恩負義,夢想自己可以成為房子的管家。當阿斯頓說他們合不來,要他另找地方時,他卻儼然以主人自居,逼阿斯頓出走:“不合適?得了,我可以告訴你,我是作為看管人留在這兒的!懂得嗎?你的兄弟,他已經告訴我,嗨,他已經告訴我這工作是我的。我的!所以我就留在這兒。我就要成為他的看管人了。”“你!你最好另找個地方去!”“你最好走。”他甚至用刀子指向阿斯頓的肚子。這時米克進來了,態度驟變,大發雷霆,他對戴維斯說:“你是個多么奇怪的人。……自從你來到這所房子以後,這裡除了麻煩以外就沒有別的了。老實說,你說的話沒有一句頂用的。”“你是凶暴的,你是反覆無常的。”“你不過是一頭沒有進化的野獸!你是個野蠻人。”他告訴戴維斯,房子由他哥哥照管,“我哥哥可以管它。他能對它修繕,他能裝飾它,他能做他想做的事。我是在幫他的忙,讓他住在這兒。他已經有了自己的主意。……我要讓他去乾。”戴維斯面臨被轟走的處境,乞求阿斯頓讓他留下,“我將會為你照看這房子,為了你。我將是你的人,你下命令,只需下命令。”“我會幫你蓋起你的工棚來的,那就是我要做的!我會幫你的!”“我將為你做事!”但是,不論他怎樣說,最終還是被轟走了,從而失去了最後改變生活的機會。全劇結束。
作品賞析
這是一部典型的荒誕派劇本。品特的作品受貝克特、卡夫卡等人的影響,與法國荒誕派有許多相似之處,如表現人的失去“自我”,在一個荒誕不經的世界裡茫然不知所措,以及人與人之間的隔絕。等等。但是,品特也有自己的特點:作品的背景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後英國人的日常生活;人物是資本主義社會常見的人物,如失業者、小職員、資本家以及形形色色的下層人物,他的作品常常把世界不可知的觀點推到其邏輯的極端,環境縹緲不定,事件隱約不清,影影綽綽,似是而非。
《看管人》這個劇本體現了品特的特點,三個人物一個是小商人,一個是無法工作的下層人,一個是窮困潦倒的流浪漢。劇本的背景是英國二戰後的社會現實和普通人的生活,在一定程度上是倫敦東區的寫照。《看管人》主要表現戴維斯如何想方設法保持呆在一間房子裡的權利,但由於自己的過失終於被驅逐,這在作者筆下有著巨大的悲劇意義。品特作品中的戲劇衝突往往圍繞著一間閉塞的屋子發生。這間屋子代表一個人在荒誕的世界上所能把握的僅有的一點東西,而屋外則是不可知的、可怕的一切。因此“一間屋”具有深刻的象徵意義。品特自己承認,他的許多作品都是從一間屋得到啟發。他說:“兩個人呆在一間屋子裡——我大部分時間都是跟屋子裡的兩個人打交道。幕啟,意味著提出一個包含許多可能性的問題。這兩個人呆在屋裡會發生什麼事情?”“顯然,他們害怕屋子以外的東西。屋子外面是一個向他們壓下來的可怕的世界。對你對我都同樣是可怕的。”這擾引出品特作品中一個重要的主題——“威脅”。有些西方評論家抓住這個突出的特點,把他的戲劇稱作“威脅的喜劇”。在荒誕派的概念里,這種“威脅”正是個人在一個陌生環境裡的壓迫感,是將頹廢悲觀情緒轉化為一種“形而上的痛苦”。
事實上,《看管人》第二幕結尾處阿斯頓的自白所表明的就是這樣:“我老是坐在我的房間裡。……在我的房間裡,我把所有的東西,所有我知道是我的東西,都歸置好,整整齊齊地,但是我並沒有死。問題是,我本來早應該死了。我早應該死了。……我現在不同人談話。我避開象那個咖啡館那樣的地方。我現在再也不到那些地方去了。我不同任何一個像那樣的人談話。”品特戲劇中的人物形象完全遵循荒誕派作品的“模式”,他們缺乏豐滿的血肉而像夢幻中的影子一樣在舞台上遊蕩。有人責備品特筆下的人物“沒有社會存在”。品特回答說,他本來就不想寫“有社會存在”的人,而是要寫站在“存在邊緣上”的人物。這種人物沒有身份,沒有來歷,沒有前後的一致性。品特的《侏儒》中一個人物曾問:“你是誰?我很清楚地看見你。但我要問,你是誰?你是許多折光的匯合嗎?”其實,這也是可以向《看管人》里的人物提出的問題。例如老流浪漢戴維斯,他一直說要去鍚德克普取他的身份證,“我把它們留在那兒。……它們證明我是什麼人!……它們告訴你我是誰!你知道!如果沒有這些證件,我就沒法動了。”但是他永遠去不成鍚德克普,要么沒有鞋子,要么鞋子不合適,要么天下起雨來,結果就永遠說不清他究竟是誰。
《看管人》通過戴維斯和阿斯頓的對話還涉及到種族問題,認為種族歧視的感情會影響和平。但劇本並未直接道明這點。實際上,和其他荒誕派作品一樣,《看管人》表現的是人物間的隔絕,是兩代人之間的矛盾。正如品特所說,人們“不是不能(通過語言)互相溝通,而是有意識地迴避溝通。人們之間的溝通是可怕的,因此,他們寧可文不對題,答非所問,不斷地談些不相干的事,也不願涉及他們關係中最根本的東西”。《看管人》里的對話就有品特所說的這種特點,因此這段話可以當作理解劇中對話的一把鑰匙。《看管人》運用了許多象徵和比喻,語言簡練,對話常常停頓、重複並出現沉默的場面,這些都是作品在手法上的特點,需要讀者仔細品味。
作者簡介
哈羅爾德·品特,英國當代著名劇作家,荒誕派戲劇的代表人物之一。1930年生於倫敦東部哈克尼一個猶太人的家庭,父親是女裝裁縫,家境不夠富裕。他的整個青少年時期,都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陰雲下度過的;而在倫敦東區,他親眼看見了工人生活的實況。這些都對他後來的創作產生了潛在的影響。1948年,品特到英國皇家藝術學院學習,1950年開始寫作,並參加劇團演出,1956年和女演員維維恩·麥錢特結婚,1957年,他寫出第一個劇本《一間屋》,從此成了專業作家,但有時仍參加演出或擔任導演。在法國荒誕派戲劇的影響下,他積極進行新的戲劇實驗,向英國的戲劇傳統挑戰,很快便引起了人們的注目。他的作品新穎精煉,形式多樣,有獨幕和多幕舞台劇,也有電視劇和廣播劇;主要作品有《一間屋》(1957)、《升降機》(1957)、《生日晚會》(1958)、《看管人》(1960)、《侏儒》(1961)、《蒐集證據》(1962)、《茶會》(1965)、《歸家》(1965)、《昔日》(1971)和《虛無鄉》(1975)等。其中三幕劇《看管人》曾於1960年作為最佳劇本贏得晚會標準戲劇獎和紐約報紙同業公會的專欄獎,是他最成功的劇作之一。正是這一劇本確立並鞏固了他作為戲劇家的地位。兩幕劇《歸家》1967年獲百老匯劇評家獎。品特除劇本外也寫詩,還改編過電影劇本。1973年,品特獲奧地利歐洲文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