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7月,俄羅斯“空軍王牌飛行員聯誼會”的老戰士們聯名向俄軍事檢察院遞交了一封“沉甸甸”的信件,請求給瓦西里·史達林同志平反昭雪,恢復名譽。
1999年初,軍事檢察院對此作了答覆,將對這一案件進行詳細調查,屆時調查結果和最終裁決將另行通知老戰士們,必要時將公布於眾。就在官方未對瓦西里作出公正評價之前,俄著名功勳法律學家安德烈·蘇霍姆利諾夫跑遍了前蘇聯的山山水水,拜見了許多接觸過瓦西里的人物,親閱了堆積如山的材料,細研了監獄和總檢察院的案卷以及克格勃的檔案。出於公理和人性,他首先還給了世人一個真實的瓦西里·史達林。
生平
瓦西里的身世關於瓦西里有許多傳聞。有人說,他於1917年出生在圖魯漢斯克邊疆區(約·維·史達林曾被流放此地)一個女教師家裡,後被人從伊爾庫茨克帶到莫斯科,史達林認其為子。另一些說,瓦西里是著名革命家阿爾傑馬的兒子,阿爾傑馬在一次車禍中遇難後,史達林把瓦西里收為養子。60年代在前蘇聯出現了一個充滿神奇色彩的傳說:瓦西里未蹲大牢也沒死,而是飛到了毛澤東身邊,成為一名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軍官。
克格勃《絕密》檔案中記載:瓦西里·約瑟夫維奇·朱加什維利(史達林)生於1921年3月21日。出生地——莫斯科克里姆林宮。父親給予他起名塔里埃爾,但母親堅持兒子要有一個俄羅斯名字。史達林作為一國元首,根本沒有時間教育兒子,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我必須關心1.5億公民”教育孩子的任務就落在了瓦西里母親一個人身上。
1942年前後,瓦西里在莫斯科空軍司令部服役。他的戰友回憶說:“誰也不能把他強留在後方。他是一個上進心強、勇敢的人,其飛行技術高超,一直要求奔赴前線。他常常為呆在後方難受,更令他不安的是總有人認為他在父親這棵大樹下好乘涼。”
1942年夏天,瓦西里來到戰爭最前沿地帶。1943年2月戰鬥最殘酷的時候,他被委任為第32近衛軍殲擊航空兵團團長。3月5日,他獨自擊落了一架德軍的 Ф B—190戰機。兩天后又有6架 Ф B—190竄入謝姆金戈魯什科村上空,雙方展開了激烈的空戰。戰鬥中瓦西里又擊毀了一架德機,ФB—190拖著一串黑煙墜落在地。蘇聯英雄多爾古申曾是32團的飛行中隊長,他回憶說:“記得在一次戰鬥中,瓦西里犯了一個年輕人易犯的錯誤。空戰白熱化時,他作為一團之長,為追擊一架“福克爾”而脫離了編隊,結果被敵機群包圍險些喪命,最後全隊出動才將他搭救出來。戰鬥總結時我這個大尉中隊長把上校團長瓦西里狠狠地罵了一頓。總之,瓦西里能和大家打成一片, 我們都尊重他,喜歡他,甚至為瓦西里·史達林指揮我們而感到自豪。”
自米高揚的兒子弗拉基米爾和伏龍芝的兒子鐵木爾犧牲後,赫魯雪夫的兒子列昂尼德又在空戰中神秘失蹤,這時史達林下令禁止瓦西里繼續飛行。然而,瓦西里並未就此罷手,他一次又一次撥通父親的電話,強烈要求參加空戰。史達林痛苦並堅決的回答說:“我有一個戰俘兒子足夠了!”(此處指史達林的長子雅科夫在戰場上被德軍俘虜一事——譯者注)
1943年春天,瓦西里指揮的第32團參加了傑米揚斯克戰役,共出動戰機566架次,擊落42架敵機。鑒於瓦西里的功績,第一殲擊航空軍軍長別列茨基親自呈請授予瓦西里“紅旗勳章”。1944年7月1日別列茨基將軍對愛將進行了評價格:“瓦西里·史達林同志具有高超的駕駛技術。他熱愛飛行事業,能在殲擊航空兵的不同機種上飛行,並親自參加實戰。他精通戰術,具備優秀的指揮員素養。”
1945年2月22日瓦西里被任命為白俄羅斯方面軍空軍第15軍第286殲擊航空兵師師長,該師參加了攻克德國首都的戰鬥。瓦西里任師長期間,他的師出動戰機18132架次。戰鬥總飛行時間近2萬小時。擊落558架敵機。炸毀敵蒸汽機115輛、汽車1008輛、彈藥庫31座,殲滅德軍官兵1351人……僅在殲滅柏林衛戍部隊戰鬥中就擊落敵機17架。
從1946年起,瓦西里擔任駐紮德國的第一近衛殲擊航空兵軍軍長,被授予少將軍銜。1947年他被調任莫斯科軍區空軍副司令,1948年被提升為司令,銜至中將。此間,瓦西里與鐵木辛哥元帥的女兒結婚。
40年代末至50年代初,正是蘇聯進行戰後全面重建的困難時期,被戰爭破壞的莫斯科的15個州已近乎於廢墟。此時,為了與西方抗衡,蘇聯急需一支強大的空軍力量,需要快速修建機場及一些相關設施。
在瓦西里的操勞下,莫斯科近郊的機場很快建好了。接著布良斯克州、圖拉州和斯摩棱斯克州的機場也先後投入使用。這一時期,正是瓦西里保證了軍區空軍的正常飛行工作。他定期召開例行軍事會議、檢閱部隊、監督工程建設、改善飛行技術人員的生活。老戰士們回憶說,正是他主持建成了500座芬蘭式房屋,使3個衛戍區的飛行技術人員的家屬搬進了新居;正是他以嚴格的書面形式命令軍官們去讀夜校,使大家至少達到10年級的文化水平。
1950年,上級命令瓦西里調遣一個空軍師支援兄弟國家朝鮮。這年的整個11月份他都住在庫邊卡,親自指導和培訓飛行員伊萬·闊日杜布上校率領的這個師在韓戰中打了漂亮仗,幾乎無損失地凱鏇而歸。飛行員葉夫根尼·佩佩利亞耶夫共擊落敵人23架噴氣式飛機,一舉成為蘇聯英雄。而瓦西里本人當選為俄聯邦最高蘇維埃代表,並被命為“一級軍事飛行員”。
1952年蘇軍進行了一場大閱兵。軍區空軍進行飛行表演時發生了事故,兩架戰機著陸時機毀人亡。史達林對此非常生氣,隨後撤銷了兒子的軍區空軍司令職務,命令他到總參軍事學院進修,克拉索夫斯基上將接替了司令一職。此後瓦西里曾一度意志消沉,常常酗酒。
1953年3月5日,蘇共領袖約·維·史達林去世。3月26日,也就是史達林死後的第21天,蘇聯國防部長尼古拉·亞歷山德羅維奇·布爾加寧命令瓦西里退出現役,理由是此人道德敗壞,酗酒鬧事。4月28日瓦西里被捕,當時誰也不知道真實內情,他的妹妹斯維特蘭娜、妻子卡比托麗娜、孩子納佳和薩沙及戰友們都說不清瓦西里被捕的真正原因,只是《鏡鐵》雜誌中有一個傳聞說,瓦西里是在飯店裡打架時被捕的。斯維特蘭後來回憶說:“他和一些外國朋友喝過酒後,於1953年4月28日被捕入獄,接著開始對他進行調查,說他營私舞弊、盜用公款、虐待部下、濫用職權;同時他還被指控在空軍大搞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對高層幹部大搞陰謀,並舉例說空軍司令諾維科夫就是被瓦西里送進大牢的,實際上,瓦西里與諾維科夫事件根本無關,一切都是阿巴庫莫夫一手製造的……”父債子還的犧牲品
史達林去世後,“各民族之父”的兒子一下子被冷落起來。有些人認為瓦西里是潛在的個人崇拜的繼承人,因此,必須拔掉這顆眼中釘。到了1953年7月的中央全會時,赫魯雪夫上台,他狡猾地向國人表明,他本人並未插手“瓦西里事件”。
然而,赫魯雪夫與史達林之間卻有一段鮮為人知的個人恩怨,那就是“殺子”的故事。赫魯雪夫的兒子列昂尼德在古比雪夫期間,曾因酗酒殺死一名蘇聯紅軍軍官而被捕,另外,以前他曾混跡於土匪之中。按照法律中所說的數罪併罰,他應被處死。然而他有一個時任烏克蘭共產黨中央第一書記的爸爸。赫魯雪夫多次央求史達林饒恕他的兒子,史達林無動於衷奈地應允了,列昂尼德戴罪上了前線。在一次戰鬥中,他駕駛殲擊機甩開了長機,向德國方向飛去。此後,德國人把他當成了對付蘇聯的一張強硬的王牌。
史達林聞訊後極為震恕,命令蘇聯駐國外的“除殲隊”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列昂尼德從德國人手裡“偷”回來。
“除殲隊”歷盡了艱險,損兵折將,終於把列昂尼德“愉”了回來,並押到了莫斯科。與此同時,活躍在敵後方和戰區的“除殲隊”也查明了列昂尼德在投敵期間的犯罪事實。為此,莫斯科軍區軍事法庭判處列昂尼德死刑。
稍後,貝利亞發言,他提起了列昂尼德在基輔和古比雪夫的犯罪事實,並強調此人已經被寬恕了兩次。馬林科夫、卡岡諾維奇和莫洛托夫也一致同意維持原判。最後輪到史達林表態,他把自己的意見寫在判決書上遞給了赫魯雪夫。史達林說:“應該贊成同志們的意見,如果這種事發生在我的兒子身上,我只有懷著一個父親無限的悲痛去接受這個公正的判決。”會後不久,列昂尼德被押赴刑場槍決。
赫魯雪夫上台後,曾經決定列昂尼德命運的人大多難逃厄運。史達林去世了。可是他的兒子瓦西里還在……赫魯雪夫曾當面遷恕與瓦西里:“都是你志願要上什麼前線,整個政治局的兒子都得跟著跑。”最後的判決
1955年9月,審理瓦西里案件的軍人委員會成立了,其成員均為中將、少將和上校,有人稱之為“皇家衛隊”,律師不得介入。
“瓦西里被從蘇軍解職後,極端仇視黨和政府,多次表示對政府不滿。主要表現是公然煽動改組國家機構,對抗1953年3月27日蘇聯最高蘇維埃頒布的《大赦令》,他已走到了以蘇聯人民為敵的邊緣。瓦西里在職期間,利用職務之便,大肆揮霍和侵吞國家財產。作為軍區空軍司令,試圖大搞個人崇拜……”這是1955年9月2日的判決書中的一段摘錄。
那么,瓦西里是怎樣“揮霍和侵吞”國家財產的呢?指控書中說,有人向他的別墅送去了大量飼料,他的助手們就用這些飼料給他餵養了2匹馬、2隻幼鹿、7隻火雞和20隻鴿子。一個空軍中將、領袖的兒子,他造成的“巨大損失”的總金額究竟是多少,卻沒有任何統計。
克格勃檔案中存放著一份瓦西里“受賄”物品清單,名目多達76項。最珍貴的是一支獵槍(史達林贈送的),還有跳棋和馬鞍(分別是伏羅希洛夫和布瓊尼贈送的生日禮物)。其它的則是座鐘、獵裝、皮帶、照相機、兩隻皮艇、兩輛機車、兩輛腳踏車等。
1946—1947年期間,瓦西里曾擔任蘇軍駐德國的一個空軍軍長。他管轄的一個師駐紮在格羅辛海涅,驅車30分鐘即可到達著名的德勒斯登陳列館。他的一個團駐在波茨坦,這裡有普魯士國王的官邸。如果瓦西里願意的話,他可以掠走無數價值連城的珍寶……
作為一位幾乎一直在一線工作的軍事將領,雖然頂著俄羅斯聯邦最高蘇維埃代表的頭銜,可他很少進入克里姆林宮。他甚至都認不全蘇共政治局的委員,很難想像這樣一個不諳政治的軍官竟然會大搞所謂的“個人崇拜”。
然而,瓦西里最終還是被判監禁8年,剝奪政治權力2年。
1998年5月,俄羅斯著名法律學家安德烈·蘇霍姆利諾夫從莫斯科出發,驅車兩小時後來到臭名昭著的弗拉基米爾監獄。監獄長希諾瓦向來訪者講述了監獄的歷史,並介紹了不同時期在此蹲過大牢的名人,如著名女演員魯斯蘭諾娃、美國間諜鮑爾斯、偵察員蘇多普拉托夫、以色列政府的一個現任高級官員夏蘭斯基、“貝利亞集團”成員馬姆洛夫等,當然,還有史達林之子瓦西里……
1956年1月3日,一個特殊囚徒被押往內務部的弗拉基米爾2號監獄,所有證明檔案都稱他是“瓦西里耶夫·瓦西里·巴甫洛維奇”。對外界,赫魯雪夫的宣傳工具稱:史達林的兒子已完全頹廢,意志消沉。由於沒有伏特加,他常向護理員要來生水猛喝一頓,對其他囚犯常常進行挑釁。不停地書寫“卑躬屈膝的悔過書”……然而,秘密專案檔案的記載卻恰恰相反“瓦西里耶夫”在聲明中稱他的被捕是“非法的”所有證詞都是“毆打、威脅和恐嚇的結果”,指控書“從頭到尾都是杜撰的”。一位中校在報告中寫道:“他對管理人員彬彬有禮,在獄中讀了大量的書籍,也很注意鍛鍊身體……” “深夜他被帶到這裡”,曾在這個監獄工作的一位老戰士回憶說,“當時我正在值班。他穿著一件夏季夾克,人顯得很消瘦,留著小鬍子。我們已經知道,監獄的花名冊上他是瓦西里耶夫·瓦西里·巴甫洛維奇,這是莫斯科安排……一個月後,他被關在3號樓3層一個拐角牢房裡,一直呆在到1959年秋天。官方想瞞住所有人,不讓大家知道他是史達林的兒子,但我們都清楚,並直呼他瓦西里。他在監獄裡大病了兩次,腿部肌肉萎縮,常常疼痛,走路時只得拄著一根棍,後來只好躺在監獄的門診部里。一樁未解的懸案
瓦西里的親屬給赫魯雪夫、尼古拉·米哈伊洛維奇·什維爾尼克、伏羅希洛夫、布爾加寧、謝洛夫等人發去了一封又一封關於請求查清此案的信件。他的姨母安·謝·阿利盧耶娃在給赫魯雪夫的信中說:“瓦西里的病情加重——腿腳殘疾,血液感染,隨時都可能死去。”然而,這些信發出的“可能不是時候”——蘇共二十大突然召開,爾後是對約·維·史達林作出歷史性評價的二十二大。哭天天不應,呼地地不靈,為瓦西里說話的人不是無法干預案件的空軍將領,就是已經被打成“史達林分子”而失去實權的前委員,一封封充滿希望的信件猶如石沉大海。
1960年1月9日,病魔纏身的瓦西里終於被釋放了。走出監獄時,他那仍顯驚恐的樣子,真像在獄中死過一次一樣。此前的1月5日,國家安全委員會(克格勃)主席亞歷山大·尼古拉耶維奇·謝列平和總檢察長魯堅科建議蘇共中央審批下列建議:給瓦西里特赦,從服刑地釋放,撤銷以前的判決;委託莫斯科市委給瓦西里提供一套三居室住宅;委託國防部根據法律給他發放退休金,並轉交給他為期3個月的療養證;退還被捕時沒收的個人財產;發給3萬盧布作為一次性補嘗。
瓦西里被釋放3個月後的4月16日,他再次被克格勃逮捕,罪名是“繼續進行反蘇活動”,並指責他在造訪中華人民共和國大使館時,發表了“反蘇性質的詆毀聲明”,克格勃的檔案檔案中是如此記載的。瓦西里被迫再度回到獄中“服滿剩餘部分刑期”。1961年4月28日,他被押往列福爾托夫監獄。檔案中還稱,他在出獄後短短的3個月內“拼湊了一個帶民族情緒的喬治亞集團”,企圖在他父親的家鄉奪取黨的書記職務,旨在有朝一日發動政變……
瓦西里二次服刑期將滿時,蘇聯總檢察院和國家安全委員會認為,此人獲釋後將會重蹈覆轍。鑒於此,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團決定將瓦西里流放到喀山5年。
1962年3月19日,瓦西里死於喀山,報告稱他“死於酗酒”,享年41歲。喀山地方克格勃分局的有關證明顯示,“流放者”的喪葬費為426盧布零5戈比。
身後
瓦西里·史達林的妻子卡比托麗娜·瓦西里耶娃在接受《共青團真理報》記者採訪時明確表示,她丈夫的死充滿了神秘色彩,酗酒而死是絕對不可能的。她一直在懷疑丈夫自行結束生命的說法。按照俄羅斯現行法律,應當承認瓦西里是政治犧牲品,並應該給予徹底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