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瑞龍吟·蓬萊閣
墮虹際。層觀翠冷玲瓏①，五雲飛起。玉虬縈結城根②，澹煙半野，斜陽半市。
瞰危睇③。門巷去來車馬，夢遊宮蟻。秦鬟古色凝愁，鏡中暗換，明眸皓齒。
東海青桑生處，勁風吹淺，瀛洲清泚。山影泛出瓊壺④，碧樹人世。槍芽焙綠⑤，曾試雲根味。岩流濺、涎香慣攬⑥，嬌龍春睡。露草啼清淚。酒香斷到⑦，文丘廢隧。今古秋聲里。情漫黯、寒鴉孤村流水。半空畫角，落梅花地⑧。
注釋譯文
①翠冷：一本作“冷翠”。
②根：一本作“痕”
③睇：一本作“梯”
④瓊壺：一本無“瓊壺”二字。
⑤槍：一本作“棋”，一作“棋槍”。焙：一本作“暗”。
⑥慣：一本作“怕”。
⑦斷到：一本無“到”字。
⑧“半空畫角，落梅花地”二句：一本作“半空里畫角落月地”。
創作背景
“蓬萊閣”，在今浙江省紹興市。《會稽續志》：“蓬萊閣在州治設廳之後，臥龍山下。吳越王錢鏐建。”是當地的一處登臨勝地。
據楊鐵夫《吳夢窗事跡考》說：“夢窗《瑞龍吟》、《繞佛閣》、《三姝媚》、《古香慢》等四首詞，作於宋亡之後，是親見元兵入臨安後感慨時事之作。”
作品鑑賞
《瑞龍吟》，三疊，一百三十三字，一、二兩疊各六句三仄韻，第三疊十七句九仄韻。
“墮紅際”三句，言詞人在落花時節登臨蓬萊閣。見玲瓏小巧的蓬萊閣建造在古木森森的臥龍山上，時有雲煙氤氳繚繞。山名“臥龍”，宜有“五雲”相伴。“玉虬”三句，閣中遠眺。言詞人登上蓬萊閣，倚窗遠望一條銀白色的護城河環繞城腳而行，只見城郊內外，炊煙四起，西墜的夕陽光映照著半個城市。上片近暮登閣所見遠近景色。
“瞰危睇”三句，更上層樓繼續遠觀。言詞人再上層樓，下望城內景色，來去的車馬行人都變得極細小，像似進入夢幻中的南柯蟻城一樣。“秦鬟”三句，遠眺城外山水。只見蒼茫暮色中，遠處青山秀麗，朦朧中恰像一位古色古香的髮髻高聳、鎖眉含愁的佳人；而遠處平靜如鏡的湖泊、河面，因為暮色已濃更模糊了倒映其中的如畫美景。本是“山陰道上，應接不暇”。如今茫茫暮色卻難見其“明眸皓齒”矣。中片述再上層樓遠眺所見的城內外景色，及其感想。
“東海”三句，贊蓬萊閣美似仙境。“東海青桑生處”，指生長在東海深處的扶桑樹，為日出之處。“瀛洲”與“蓬萊”本都是仙島名，這裡以瀛洲借代仙境，以喻蓬萊閣。此言蓬萊閣雖臨近東海，但從日邊勁吹來的東風，到這兒已成強弩之末，變成微微的暖風。閣四周景色清靜，恰似來到了清新幽美的人間仙境。“山影”六句，寫飲茶閣中，盛讚山上特產——雲霧茶。言詞人坐在晃動著山影的蓬萊閣中，用白玉壺泡茶而飲。只見閣的周圍長著叢叢青碧的茶樹，壺中就是從臥龍山上現摘現焙的雲霧茶，並用山上的泉水沖泡成的茶水。茶香四溢使沉睡著的臥龍山山神也被茶香引得清醒，且是饞涎欲滴。“嬌龍”，即指“臥龍山”，也是指臥龍山山神。“露草”三句，觸景生情，且是倒裝句序。言詞人又在蓬萊閣飲酒。酒的醇香直飄進山上文種大夫已經荒廢的墓道里，詞人以此祭奠文種大夫。文大夫的千古沉冤，連眼前的青草也在為他哀傷得掉下眼淚——露珠。“今古”三句，詞人愁腸滿腹使眼前春色化成淒涼秋景：寒鴉、孤村、流水……似乎自古至今的愁恨都融入在這淒涼黯淡的秋景中。“寒鴉孤村流水”，與馬致遠《天淨沙·秋思》“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非常相似。“半空”兩句，復歸現實作結。詞人沉浸在幻覺世界中，忽被隱隱傳來的黃昏號角聲驚醒，只聽到號角聲聲若有若無慢慢地消失在山上的梅樹林中。下片述閣中品茗、飲酒並觸發思古感慨。全詞反覆讚頌蓬萊閣不愧為登臨勝地，並且還在其中插贊山中茶、水及對葬於此地的古越文種大夫的感嘆，一一道來，自成脈絡，並無“片段”之感。
作者簡介
吳文英（約1212—約1272），宋代詞人。字君特，號夢窗，晚號覺翁，四明（今浙江寧波）人。原出翁姓，後出嗣吳氏。一生未第，游幕終身。紹定（宋理宗年號，1228—1233）中入蘇州倉幕。曾任吳濳浙東安撫使幕僚，復為榮王府門客。出入賈似道、史宅之（史彌遠之子）之門。知音律，能自度曲。詞名極重，以綿麗為尚，思深語麗，多從李賀詩中來。有《夢窗甲乙丙丁稿》傳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