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為政

王為政

王為政,字北辰,江蘇豐縣人,1944年5月5日生。第八、九、十屆全國政協委員,第十一屆全國人大代表,國家一級美術師,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俄羅斯美術家協會榮譽會員,北京畫院藝術委員會委員,北京齊白石藝術研究會副會長。

基本信息

人物介紹

王為政 王為政

幼年隨畫家尚連璧先生學習素描,打下堅實的造型基礎。1960年考入南京藝術學院附中,1963年畢業,並考入於中央工藝美術學院,師承吳冠中、李苦禪、衛天霖等藝術大師,中西繪畫均具實力,1968年畢業。1973進入北京畫院,專職從事中國畫創作,兼擅人物、動物、山水,有“畫破三界,文武昆亂不擋之譽,青年時代即以《毛澤東與李四光》、《從容談兵》等主題性創作馳名畫壇,產生廣泛的社會影響,曾先後在美、日、新加坡、瑞士、義大利等國舉辦個展、聯展及學術交流,2012年在中國美術館舉辦《千古風流人物——王為政畫展》,作品為中國美術館、人民大會堂、中南海、天安門、全國政協及國內外多家博物館和收藏家所收藏。曾獲多種獎項,1997年中國文聯、中國美協授予中國畫壇百傑獎章;2006年榮獲俄羅斯美術家協會授予的終身藝術成就獎勳章並被聘為俄羅斯美協榮譽會員;2010年上海世博會聯合國千年目標主題活動組委會授予中國國粹藝術卓越成就獎。生平和成就載入《中國當代名人錄》、《世界名人錄》等大型辭書。

又擅文學,出版有《中國作家經典文庫·王為政卷》、《撫劍堂詩詞集》等多部作品,並有英、法、德等文版行世。曾獲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全國五個一工程獎等獎項。

藝術世界

王為政 王為政

中國美術館展出《千古風流人物——王為政畫展》

王為政自少年時代師從畫家尚連璧先生學習素描,打下堅實的造型基礎,先後以優異成績先後考入南京藝術學院附中和中央工藝美術學院,得到雷圭元、 龐熏琹、 張振仕、 吳冠中、衛天霖、李苦禪等藝術大師的直接教誨,凝聚積澱了多方面的藝術素養,中西繪畫均具實力。大學畢業後進入北京畫院,專職從事中國畫創作。他青年時代的作品《毛主席與李四光》、《周總理與李四光》由新華社發通稿,一夜之間幾乎覆蓋了全國所有報紙,家喻戶曉,之後,又陸續創作了表現張志新身陷囹圄仍執著求索的《思想者》,陳毅元帥胸中自有雄兵百萬的《從容談兵》,為萬里長城的監造者樹碑立傳的《公子扶蘇》,抒寫項羽烏江自刎之際與戰馬之間繾綣悲情的《霸王與烏騅》,等等,也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此次展覽精選了王先生各個時期的佳作,既有早期代表作品,又有陸續推出的文化精英肖像系列,和剛剛完成的大幅新作《老夫聊發少年狂》、《二泉映月》,以及一些山水、花鳥作品,令觀者得以比較全面地欣賞畫家在不同時期、以不同藝術手段、處理不同題材的筆墨風采。王先生擅文學,工詩詞,與繪畫作品相輔相成的詩詞佳作,也是此次畫展新穎、獨特的一大看點。

王為政 王為政
王為政 王為政
王為政 王為政

主要作品

作品有《李四光》組畫、《從容談兵》、《公子扶蘇》、《國歌》、《馬背詩情》、《開眼看世界》、《海魂》等。

出版有《王為政畫集》、《王為政畫選》。著有小說集《聽畫》、《傲骨》、《瑞士之旅》等文集。曾獲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全國五個一工程獎等文學獎項。

中國美術館展出《千古風流人物——王為政畫展》

2012年7月12日至20日,《千古風流人物——王為政畫展》在中國美術館展出。此次展覽精選了著名畫家王為政先生各個時期的代表作品,集中展示了他辛勤耕耘數十年的藝術成就。

王為政自少年時代師從畫家尚連璧先生學習素描,打下堅實的造型基礎,先後以優異成績先後考入南京藝術學院附中和中央工藝美術學院, 得到雷圭元、 龐熏琹、 張振仕、吳冠中、衛天霖、李苦禪等藝術大師的直接教誨。

作品圖

千古風流人物 千古風流人物

主要分為四個圖冊,共收錄王為政畫作84幅。分別為《千古風流人物》、

《人物》、《山水》、《花鳥》。

右側及下方圖冊點擊即可閱覽。

花鳥 花鳥
山水 山水
人物 人物

畫界評論

由理入情

——王為政的藝術實踐

吳冠中

百花盛開的季節,遊人賞花,陶醉色相,品評風骨。園丁心裡明白,哪些花有色無香,哪些花朝放夕謝。

王為政藝術之花的成長已經歷了久長的歲月,適應著寒暑的變化,抗拒著寒暑的摧殘,終於日見豐茂。他在學生時代就肯鑽研,掌握了堅實的寫實能力,且善思索,在創作中苦吟。那構思或立足於題材內容,或偏於文學的意境,也曾用他造型的技能來為“題材內容”服務。正由於他兼取中、西繪畫的技法,在構思和造型兩方面都具實力,因而他的作品在展出中常得好評。

人們往往出於欣賞繪畫的目的,而不是要受教育才來看畫展,美術的社會功能只能是:寓教於審美。王為政愛抒情,在創作中,他視抒情為第一要素。但是,在“政治標準第一,藝術標準第二”的時代,他和眾多的美工作者一樣,在創作中受到壓抑和限制,不能隨心所欲。他在主題與構思中安插“抒情”,苦苦經營有情、有理,又在政治上站得住腳的“完美”作品,他的青春年華就奉獻在建設這種“完美的大廈”中。由於人物畫在種種限制下總難盡情,他便寄情於尺幅小品,頗有影響的《小熊貓》這是這樣創造出來的。

今天中國藝壇呈現百花齊放的好光景,王為政的興奮和激動是可以想見的,抒情性逐漸在他的作品中起主導作用。他長期刻苦鍛鍊的造型能力和圍繞主題的刻意構思並非無用武之地,但造型藝術中抒情的表達更須依靠形式美的語言,畫家王為政面臨著新的課題。在王為政的創作歷程中,明確地看到他從“建設”一步步走向抒情,逐步在探索並掌握形式美的規律。

王為政早已是北京畫院的專業畫家,作品常見於各種展覽會和報刊,在國內外多次舉辦個人畫展,出版畫集,日益引人矚目。我作為他的啟蒙老師,祝他前程無限。

文學秉性,藝術才賦

——《王為政人物作品精選》序

奚靜之

我和王為政君的忘年之交已近半個世紀了,看他從一位意氣風發的青年成長為一位卓越的藝術家、文學家和學者,心裡由衷地高興和喜悅。

1963年,我和朱濟輝先生受我們任教的中央工藝美術學院委派,到作為華東地區招生點的上海市負責招生工作。那一年,來自江南各地報名的學生逾千人,在通過素描、速寫測驗之後,還要應對“構圖—創作”的考試,試題是為一件任選的文學名著設計封面。考場上不少人在拿到試題之後感到陌生,或抓耳撓腮,或苦思冥想,直到終考鐘聲前勉強地交卷,只有極少數人迅捷而順利地完成了作業。其中給我印象最深的,便是來自江蘇的考生王為政的試卷。在一張卷子上,他竟然完成了兩本小說的封面,上半面一幅是趙樹理的《小二黑結婚》,下半面是柳青的《創業史》,構圖匠心獨具,選取的人物和環境與文學作品主題吻合,生動而富有裝飾趣味。這位青年人的繪畫與文學才賦,以及敏銳的思維和構思畫面的能力使我驚喜不已,覺得一位“新科狀元”出現了,他理所當然地以高分錄取入中央工藝美術學院裝飾繪畫系學習。後來我了解到,為政是南京藝術學院附中的應屆畢業生,幼年便拜師尚連璧先生學習素描,打下了堅實的造型基礎,是該校同屆畢業生中的佼佼者。

在中央工藝美術學院學習期間,為政不僅以純熟的造型和構圖能力出眾,而且以勤奮好學和善於思考,得到老師和同學們的關注。他受業於吳冠中、李苦禪、衛天霖等藝術大師,在中西繪畫領域均有造詣。1973年他進入北京畫院,專職從事中國畫創作,兼擅人物、動物、山水,尤以人物見長。

為政出道很早,青年時期的《毛澤東與李四光》、表現陳毅元帥豪邁氣概的《從容談兵》以及之後為因獨立思考而在文革期間身遭不幸的張志新繪製的畫像 《思想者》 等現代人物創作, 還有描寫歷史人物的《公子扶蘇》、《霸王與烏雛》等,在社會上有廣泛影響。為政是一位對歷史和現實有深刻思考的藝術家。他的一方專用於自己人物畫創作的印章:“千古風流人物”,表明他矢志為中外古今知識精英們樹碑立傳的宏大志向。近十多年,他一直沿著這個方向繼續耕耘和探索,他筆下的《國學大師王國維》、《弘一法師》、《智者巴金》、《白石老人》、《苦禪先生》、《愛國老人于右任》等一系列文化藝術大師的肖像,形象真實生動,傾注了他對這些前賢深深尊敬和熱愛的心情。人物形象刻畫沒有誇張和矯飾,在平凡、淡定的神情與動作中,顯示他們的個性,表現他們豐富的精神世界。

為政的人物畫屬於“中西融合體”類型,即借用西畫的寫實造型,將其與傳統的筆墨語言相結合,為塑造語言有現代感的人物形象服務。寫實性與寫意性的結合,是為政幾十年來在藝術上孜孜以求的。讀他近十多年的新作,可以看出他在筆墨語言上新的拓展。他堅持傳統人物“形神兼備”這一核心要求,在人物形象的內涵與豐富性上下功夫。他既重視人物的整體結構,又精心刻畫細節,尤其著力於人物眼神和手的描寫,傳達人物內在的性格特徵。而在表現語言上,由於他有書法修養,以書法用筆入畫,骨線勁健有力,在長短、曲折、粗細和剛柔中,傳達情趣,顯示品格。在為政的人物畫中,我們感受到一種剛毅、正直的氣象。這種氣象既是我們改革開放時代風貌賜予的,又是為政人格修養的自然流露。

與為政繪畫成就可以比美的是他的文學才賦,他的文學作品多次獲獎,出版有《中國作家經典文庫·王為政卷》,小說集《聽畫》、《傲骨》,散文集《瑞士之旅》以及反映他深厚古典文化學養的《撫劍堂詩詞集》等多部作品。不用說,他在繪畫和文學創作上的成功,都得益於他對人、對社會的深刻認識和豐富體驗,得益於他的人文情懷和全面的文藝修養。他的繪畫作品中蘊含的文學意味和他小說、散文和詩詞中的視覺形象性,給我們在欣賞和閱讀中帶來不少愉悅和快意!


筆墨·思想·文采

——《千古風流人物——王為政畫展》前言 王明明

在北京畫院迎來五十五年華誕之際,王為政先生的畫作集結出版並舉辦個人畫展,作為好友,我為這位在畫院工作了近四十年的老畫家感到由衷的高興。為政是一位學者型國畫家,他不僅在人物畫、動物畫、山水畫方面成就卓著,而且在文學、歷史、戲劇諸領域都有很深的造詣,著述頗豐。

為政最擅長人物畫。建國後,在文藝為人民服務的方針指引下,畫家們深入生活,反映現實,人物畫創作空前興盛。經過幾代藝術家的努力,引入西方的造型觀念和技法來彌補中國傳統人物畫寫實能力的不足,創作了一大批反映現實生活,具有時代氣息的作品。為政便是在新中國美術教育體系中成長起來的畫家。他幼年隨畫家尚連璧先生學習素描,1963年畢業於南京藝術學院附中,1968年畢業於中央工藝美術學院,師承吳冠中、李苦禪、衛天霖等先生,中西繪畫都打下了深厚的基礎。1973年進入北京畫院成為專業畫家,將人物畫作為主要的創作方向。這不僅是時代的選擇,也緣於他對人物畫創作的情有獨鍾。他認為“人”是造物主最成功的傑作,天下萬物,“人”是最高級、最完整、最複雜、最細膩、最具個性的。因此,在過去的幾十年中,他一直在研究“人”,用各種手段來塑造“人”。 1977年,他應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之約,創作了中國畫組畫《我國卓越的科學家李四光》,其中《毛澤東與李四光》、《周恩來與李四光》曾由新華社發通稿,一夜之間出現在全國幾乎所有的報紙上而家喻戶曉。之後的一段時間,他創作了大量以革命領袖和歷史人物為題材的人物畫,深受人們的喜愛,奠定了他在中國畫壇的地位。

在人物畫的創作中,為政很好地把握了思想性與藝術性的關係,解決了造型與筆墨的矛盾。為政一直強調筆墨當隨時代,他是由西畫轉入中國畫創作,具有紮實的造型能力,因此,中西融合,引入西方的造型手段來改造和發展中國人物畫便自然成為他的選擇。從他的人物畫中,你很難找到傳統的筆墨程式,但是,你卻能感受到中國獨有的意境和情韻。為政雖然在建國後接受學校教育,但早年受家庭影響,比同齡人接觸到更多傳統文化的薰陶,打下了深厚的國學根底。對於文學的喜愛使他從上世紀六十年代便開始熱衷於文學創作。進入北京畫院後,儘管為政將繪畫作為自己終身的職業和至愛,仍難以割捨對文學的熱愛。因為他深知,畫家所需要的不僅是高難度的技巧,還需要思想和文采。他不願意做一個“畫匠”,也不能容忍作品的蒼白、膚淺和平庸。正因為注重文化積澱,廣泛吸收相關學科的營養,開拓了胸襟與眼界,使他創作歷史人物畫時得心應手,也使他的作品飽含中國的哲學思想、人文精神、審美取向和價值觀念。讀為政的畫,你能感受到畫裡畫外特有的文化氣息和思想內涵。更為難得的是,為政擅作舊體詩詞,他常在畫作上題寫上自己創作的詩作,這在當今的畫家中已極為罕見。

為政將人物畫創作當作學術研究的過程。尤其是近幾年,他投入到“近現代文化精英肖像系列”的創作,先後畫了聶耳、巴金、王國維、弘一法師、冰心、曹禺、荒煤、于右任、齊白石、李苦禪、吳冠中……,創作過程便是他與這些人類精英對話的過程,從他們身上不斷汲取思想精髓和人文內涵,不僅提升了自己的修養,也升華了畫的境界。

為政並不局限於人物畫的創作,他在動物畫、山水畫方面也取得了極高的成就,具有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以小熊貓為代表的動物畫, 用靈動活潑的筆墨表現出這些小生靈的活力。 他的山水畫突破了傳統中國山水畫的勾、皴、點、染,注意光影與色彩的表現,既引入西方的優秀技法,又具有濃郁的東方情韻,有些作品雖用色濃烈奪目,卻給人以纖塵不染、靜謐幽邃之感,似一方遠離塵世喧囂的淨土,讓觀畫者的心靈得以蕩滌。

石濤曾說:“筆墨當隨時代”,為政和新中國成長起來的畫家們一起為中國畫的改革做出了貢獻,開創了新的筆墨語言。今天,面對西方現代思潮的猛烈衝擊,他在創新的同時,紮根於民族文化的沃土,深入研究傳統文化,傳承著中華文化綿延數千年的精神內涵和靈魂。

壬辰夏於潛心齋

我讀為政先生的畫

袁 武

為政先生是北京畫院在職畫家中的元老。在個人展覽和新一集畫冊既將推出之際,命我寫一篇“批評”文章。這讓我遲疑多日不敢動筆。首先,自己知道是沒有資格對為政先生的大作妄加評說的,因為在七十年代末,我剛起步學畫時,他已經是大作頻頻問世的名家了。再者,我僅是用畫筆創作的畫家,雖然也常寫些文字東西,但多為評述自己,從來沒評論過別人,更沒評論過有輩份的畫家。為政先生讓我“批評”他的作品,顯然是抬舉我了。但為政先生是一個做事嚴肅認真的人,這一點無論是看他的作品還是接觸他本人,都能感覺到。既然對我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就會一直等我交卷。“批評”是提不出來的,但作為後學者,又是同行,我很願意在這裡談談為政先生的人物畫作品給我的啟示和影響。

第一次拜讀為政先生的作品,是他七十年代末出版的組畫《我國卓越的科學家李四光》。這套純以國畫寫意技法完成的作品令我耳目一新,極為喜歡。特別是簡潔明亮的色彩和行筆利落的線條、墨塊,讓當時身為工人的美術愛好者的我 ,感到畫技複雜而難以駕馭, 幾次臨摹都敗下陣來。 想來原因很簡單,一是當時不懂生宣紙,是用圖畫紙,先刷清水後,模仿筆墨吸收和滲化的效果,無法畫出為政先生筆下的節奏感和墨韻味;二是我連速寫和素描都沒學過,造型能力是零,怎么能臨摹那么豐富組合的畫面?可見當年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對繪畫的理解是不知深淺的。但那套組畫卻成為我多年研究筆墨的範本,只是當時對作者為政先生一無所知,甚至不知當時家喻戶曉的《小熊貓》也出自同一位作者。記得當年我有一本很小的掛曆,封面就是為政先生所畫的棕黃色小熊貓,造型有趣,技法奇妙。我一直以為有兩個畫畫的王為政,這不僅要怪當時信息和出版不發達,更說明兩個作品題材的跨度很大,我還無法接受一個畫家如此超長超寬的表現力!

真正從藝術層面上理解和認識為政先生的作品,是在1980年我考上大學後,當時在東北師範大學美術系學習,專業是中國人物畫。好的國畫作品,都是我熱情關注的,為政先生的《從容談兵》和《公子扶蘇》是我當時很欣賞的作品范畫。前一幅以肖像形式為陳毅造像,是改革開放時期難得的革命家肖像作品,因為在此之前的政治人物題材,還多有“高、大、全”的革命印跡,畫面中的人物總是照片移植的,古板而寫實,作品中的造型不自然,作者的表現不自由。為政先生的國畫人物已完全不再是這種簡單生搬、模擬的畫肖像手段。這幅創作巧妙地表現了陳老總生活中特有的一個情景“下棋”,而構圖卻一實一虛地對比,捨棄下棋的對手,幾乎是正面角度寫畫了陳毅元帥的形象。那元帥的氣概,那淡定自若的神情,躍然紙上,既沒有純粹畫像的呆板照片式構圖,也沒有簡單地為畫下棋而過於生活化的場景。更令我敬佩的是人物特徵描繪得準確傳神,國畫技法卻又揮寫得自由精湛!為政先生的造型功底確實是很紮實深厚的,他所表現的人物形象不是磨出來的,更不是抄照片,而是寫出來的,是有筆有墨的表達和呈現。如《毛澤東和李四光》、《今日得寬餘》、《智者巴金》等一批優秀的肖像作品。談到筆墨,讓我最先想到的是為政先生的《公子扶蘇》這件作品。水墨交融一氣呵成的濃墨披風,筆墨是在節奏中氣貫而下的,真正應了古人的“氣韻生動”的美學理念。其實人物畫的難度不是造型,中國畫的難度也不是筆墨,真正的難度是將造型與筆墨完美地結合,順暢地表現。在當今人物畫家中,為政先生很早就解決了這個問題。作為同是畫人物的,我深知有多少畫家是沒過這個坎兒的。很多畫家用筆墨和宣紙去畫素描一樣的國畫,擦、蹭出的形象,又膩又緊。很多畫家會做筆墨效果,卻沒造型能力,將人物的形象畫得沒結構,也站立不起來。傅雷先生曾說過:“沒有技術就沒有藝術,沒有思想就沒有自我。”這應該說是評判一個畫家的基本標準。

為政先生是有很高文學造詣的國畫家,也正因為有此財富,他創作了大量古人詞意的作品。他在不斷複述蘇東坡、辛棄疾、李清照、陸游的詞意中攝髓傳情自立高格。特別是對蘇東坡,他不止一次地將詩人的意境表現在畫作中,又完成了《老夫聊發少年狂》。畫面場景宏闊、人物眾多,既有遠近空間,又有聚散組合。為政先生不僅很好地展現了“千騎卷平崗”的雄壯場面,更是準確地刻畫出了東坡突兀不凡、老夫同少年的振奮心性及複雜情懷的內心世界。這是我所見到的為政先生所畫人物最多的一幅大場面製作,不知為政先生是否也要“老夫聊發少年狂”?當然,為政先生還沒到“老夫”的年齡段,但畫如此氣勢磅礴,如此繁雜的景物還是需要作者的能力和定力的。

為政先生是一位做事認真而態度嚴肅的人。曾經在一個座談會上,他在發言中不經意地說自己有一個創作,幾易其稿,歷時二十年。會後我了解到,他指的是《國歌》。此畫初稿作於1984年,到了2001年畫了第二稿,都展出、發表過了,自己仍然不滿意,2003年又畫了第三稿,前後整整二十年。在他的畫集中,我欣賞到了這件表現聶耳形象的巨幅大作。無論是形象刻畫還是表現方法,為政先生都沒有用他純熟的筆法和明快的墨法,畫面的用筆渾樸、 沉厚, 視覺效果蒼涼、恢弘,是寫實的更是寫意的。長卷式的構圖,使沉雄渾厚的國歌鏇律,迴蕩在展開的畫幅中,令人感動和振奮。面對這幅以黑和白、虛和實構成的巨作,你會看到生命的凝固、情感的高翔!為政先生心中若沒有江河日月、大荒大澤的情愫洗禮,怎能構制出這樣的大風骨、大氣概的經典畫卷!好的作品,是由豐富、敏感的心靈創造的。

這就是我讀為政先生作品所得到的啟示。

2012年5月27日晚

岔路風景

——王為政的美麗詩篇

陳履生

王為政是一位具有濃郁文學氣質的國畫家, 這位將最敏感的青少年歲月灑落在沸騰的六十年代的完美主義者,不僅積澱了文學、戲曲和音樂的功底和靈性,而且還陶冶了中西繪畫方面的才情和學智。正如他自己所言,“對於我來說,在生命里打下印記最深刻的就是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我最敏感的青少年時代,我的世界觀形成於六十年代。”六十年代是繼五十年代“彩墨畫科”爭論風波之後,折中融合派繪畫美學觀念興盛的時期,王為政所受的教育,當直承此時期的新國畫品貌。在此後的四十餘年中,他甚至主張“中國畫、西洋畫不要分開,中國畫裡的人物、山水、花鳥也不要分開。”所以,他畫的畫雖然在傳統水墨畫的範疇之內,可是,箇中卻融匯著中西藝術的基因,而在題材方面的自由發揮,則成就了這位難得的多面手。

在王為政的觀念中,“中國傳統繪畫從來沒有停止在某一階段,而是在不斷地發展,任何一個高峰都只不過是發展過程中一個環節,它只能承上啟下,而不應該也不可能阻止下一個環節的發展。吳道子根本想不到梁楷會搞出個潑墨人物,馬遠、夏圭也無法預測石濤、八大的新花樣。中國繪畫具有西方繪畫不可替代的文化背景和藝術語言,但並不意味著二者不可以溝通和互補。拒絕吸收外來藝術的長處,停止民族藝術的發展,等於自殺。”他進而將這種發展的觀點作為個人的一種生活方式來看待——“我本人也是這么做的,到今天為止,甚至文學和美術都沒有分開,我非常適應這種生活,我也非常自豪這一點。”他就是這樣在生活和藝術的岔路上摸索前行的方向,一路欣賞這尋常路途中難得見到的岔路風景。

王為政童年跟隨其祖父接受國學教育,這為他後來在文學與繪畫相通的藝術實踐奠定了基礎,而這一切又促成了他對敏感、細膩的抒情格調的鐘愛,因此,他的老師吳冠中先生用“愛抒情”來評價他的這一繪畫氣質。然而,正如王安石所言,“欲寄荒寒無善畫,賴傳悲壯有孤琴”,古人以抒情為上,而情溢者多善畫,善畫者又多為內心“荒寒”、“悲壯”之輩,比如蘇東坡即自有“蕭條淡泊”之念,歐陽修亦懷有“鬧和嚴靜,趣遠之心”。今人相去古人已經很遠,那種淡泊的心智也少了許多,但荒寒悲壯的心境卻並未就此根除。在王為政的畫面中,他所呈現的美麗詩情是顯而易見,而他畫面中透露的悠遠綿長的孤獨的悲情,卻不是可以直觀地感受到的。這是王為政繪畫中難得的一種品格。“茫茫藝海泛孤舟,四十四年白了頭。夢斷萊茵聽逝水,黃河揚子意中流。”王為政在一幅自畫像的題詩中,表白了他的恪守與孤獨。

王為政是一位“兩棲”於文學和繪畫的藝術家。他的人生和藝術都經過許多岔路,他給我們帶來的岔路的風景,不僅令人耳目一新,而且令人細思細量。

以人物畫為主的王為政,在戴著鐐銬和枷鎖跳舞的時代,曾經有幾幅主題性創作為他獲得了最初的聲名。而在解脫了鐐銬和枷鎖之後,他的人物畫創作又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自2003年以來,他逐一為近現代的文化名人作肖像,形成了“千古風流人物”系列,並一直持續,還將延續到將來。他利用這樣的契機,這我們社會的精英和脊樑作畫傳,將包括思想史、社會史、文化史、藝術史和文學史等學科門類再一次做了一個現實的串聯,從而構建了一個系統化的文化工程。他希望通過這些人物的精神品貌的刻畫,不僅傳達他自己的崇敬與仰慕,而且凸顯這些人物的史學作用和意義。

在王為政的名人肖像畫系列創作中,所描繪的人物基本上省去了空間中的背景,或全身像,或半身像,或面部的局部特寫,雖然不盡相同,甚至是有較大的差異,但從中都可以看到與中國傳統人物畫的內在關係。特別是這種簡約、概括的風格,可以連線到從魏晉時期蕭繹的《職貢圖》到閻立本的《歷代帝王像》以及宋元以降的大量肖像畫的傳統,顯現出與西洋肖像油畫注重環境渲染以顯示身份地位的不同。在具體的表現中,王為政對皴、擦、 勾 、 染等技法的運用, 施之於人物的塑造, 衣紋的處理, 常常因為對象的不同而有所變化。 如《白石老人》、《荒煤先生》、《智者巴金》等,是以渴筆勾勒輪廓,再據深淺明暗皴擦勾染細部。而在《弘一法師》、《愛國老人于右任》、《東坡問月圖》中,人物臉部又用改造過了的明暗法以淺絳筆墨描繪。這些作品都比較注重骨法和肌理,屬於“筆勝於象”的類型,此外,還有一些“墨勝於象”的作品,比如《心在天山,身老滄洲》、《老子出關圖》等,但大部分作品還是既用筆勾皴,也用墨暈染,比如《淵明賞菊圖》、《屈子行吟圖》、《國學大師王國維》等。無疑,王為政已經脫離了唐、五代的規範,“李思訓大虧墨彩”、“吳道子筆勝於象,亦恨無墨”、“項容用墨獨得玄門,用筆全無其骨”、“張璪筆墨積微,真思卓然,不貴五彩”,這些在他看來已不很重要。

為了表現對這些所尊敬的文化名人的理解,王為政一方面運用傳統的題跋形式,另一方面發揮自己在文學方面的特長,或紀錄像主二三事,或據自己的感悟自作詩句,或摘登像主的名詩名句,如此等等,都表現出了一種精心的運籌帷幄,傳達出了繪畫風格與主題不能傳達清晰或透徹的許多內容,使畫面增加了許多可以品讀的意義,從而也形成了他這一系列的風格和特色。

很長一段時期以來,人們都誤以為王為政是專長“小熊貓”的畫家,就好像大眾所熟知的齊白石畫蝦、徐悲鴻畫馬、黃胄畫驢一樣。經過了“文革”,經過了絞盡腦汁的主題性創作,王為政和許多同時代的畫家一樣,希望能夠在自己的空間中獲得一份自在的清閒,因此,他借“小熊貓”而得到了自由。他又走到了一個岔路口。他畫的小熊貓確實是生動喜人,還有其它一些禽鳥,均有獨到之處,正好像岔路中的意外風景一樣。但這不是他具有終極目的的追求。當然,作為中國畫家,他如果一直不斷地去畫小熊貓,當然也會成就一片景象,正好像“動物禽鳥”系列中的作品一樣。可是,他在“文化名人肖像”系列之外,還有“碧湖沉夢”與“煙雨江南”系列等。當然,我們不能孤立地看待這些不同的系列,在王為政的意象和哲思的世界裡,一位低眉垂目的窈窕淑女和一隻提足靜眠的丹喙白鳥,都擁有同樣的溫情和柔美,故而他可以用一個《有所思》為兩幅不同題材屬性的作品命名。不管是什麼樣的題材,王為政在構思時都大量運用了敘事手法,而在表現中以變化的意象和疊加的詩情,加重了聯覺的味道,無疑,象徵和隱喻,已然構成了王為政繪畫語言中傳達詩情的重要砝碼

王為政早年受過很好的西畫教育,因此,他所畫的類似於風景的山水,或者是類似於山水的風景,也好像岔路上的風景。其“碧湖沉夢”與“煙雨江南”系列,不管是“碧湖”風景還是江南水鄉民居,在自然界純美的意境中所透露出的孤獨沉思,又盪起悠揚的音樂性元素。他既有自然的熱望和迷戀,飄逸灑脫,又像浪漫派的交響曲,在華麗優美的帷幕後面,傳出聲聲江南絲竹,清澈秀美,幽深綿長。

與“碧湖”風景不同的是,王為政在“煙雨江南”的圖式中,表現出了另外一種具有區域文化特點的山水詩情。其節奏與韻律,如他對待詩詞平仄格律的鐘愛一樣,畫家也賦予了這纏綿悠長的煙雨江南以特有的麗質和柔緩的腳步。他像古往今昔對比來的眾多文人墨客一樣,鍾情於江南的幽暗、含蓄、低緩、纏繞的流水小巷,以此區別了北方的開闊、通達、雄渾、有序的胡同,從而透露出了他自己的文化身份。他對變化中的水中映象的描寫,通過對江南水鄉不同角落的水質與岸上房屋倒影之間的光影變化的觀察,彰顯了自己所擅長的色彩表現語言的魅力。在用白和黑表現江南水鄉民居時,畫家並沒有將白和黑決然地分開,而是給予了許多細部的過渡,儘管涇渭分明的白和黑能夠表現純淨的詩境,但王為政眼中的江南似乎少了幾分明快,而多了一些潮濕的曖昧。所以,他會在墨色的暈染中加上一些石綠,甚至江南的水也不需要那么的清澈,在一些常人罕至而又輕易可以到達的里弄溝渠深處,搭岸而生的矮樹下的水,照樣綠得那么的富有詩意。

丹青餘墨也風流

——王為政詩詞集《丹青餘墨》 鄭伯農

認識為政近二十年。早就知道他是美術界的多面手,“文武昆亂不擋”,詩書畫兼擅。讀了他的詩詞集《丹青餘墨》,仍然感到驚訝。他的詩有很強的衝擊力,猶如一股氣浪,沖得我心潮蕩漾。

作為中外聞名的優秀畫家,為政的詩詞有相當一部分是配合繪畫創作出來的。我不懂繪畫,不敢妄評他在這方面的成就得失。作為繪畫的外行、詩詞的票友,我覺得他的詩和畫結合得很好,水乳交融,相得益彰。前者不是後者的附屬品,單獨抽出來,也是能夠打動人心的好詩。吳冠中先生在談論為政的創作時說,“在創作中,他視抒情為第一要素”。 為政的終生伴侶霍達說,“作為畫家的王為政,還深深地愛戀著文學。在作畫之餘,他讀書萬卷,筆耕不輟”。“畫家本色是詩人”。“也許,正是這種詩人氣質、學者素養成就了他的繪畫藝術”。我很贊成吳大師和霍女士的意見。我們不妨看看為政的幾首作品:

從容談笑縱橫兵,鐵馬關山咫尺枰。

八段元戎天不死,至今猶憶喊殺聲。

——七絕·題《從容談兵》

小城月色清如許。硬弓泣,柔弦訴,幽咽泉流翻作譜。把心揉碎,把情牽斷,卻向誰人吐?

風流終被風流誤,未待蟾圓目雙瞽。奇技驚天天也妒!百年一曲,孤弦絕響,留與人間駐。

——青玉案·詠阿炳

上面兩首,一首寫大人物,一首寫小人物;一首詩,一首詞;一首豪放,一首婉約,都不同凡響。陳毅有三種身份:元帥、外交家、詩人。為政既不寫他如何領兵,也不寫他如何駕馭國際風雲、如何構築鴻篇巨著,只寫他下圍棋。雖然展現的只是坐在棋枰前的陳老總,雖然只有寥寥二十八個字,人物的精氣神卻躍然紙上。阿炳是流落街頭的曠代奇才。許多人被他的樂曲所傾倒,卻很少有人理解他的內心世界。為政是畫家,對音樂感受之深卻不在音樂專家之下。“百年一曲,孤弦絕響,留與人間駐”。這是詩的語言,也是知音者的語言。他的這首《青玉案》,是寫阿炳的難得好詩。

詩詞有豪放和婉約兩種風格。為政不廢婉約,就其主流來講,可以歸入豪放一派。這不僅體現在作者的選材上,更體現在作者的精神氣質上。從字裡行間,讀者可以領略到作者的大胸襟、大視野。他有一首《江城子》,是為繪畫《密州出獵》配的詩。下面是它的下片:

淋漓墨氣正賁張。歲添霜,但無妨,不盡豪情,一笑掃頹唐。瘦馬揚鬃猶可戰,威似虎,猛如狼。

這哪裡只是寫蘇東坡,更是借古人抒作者胸中之塊壘。李白說:“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蘇東坡說:“老夫聊發少年狂”。搞科學研究容不得半點癲狂,需要的是冷靜和縝密。寫詩、搞競技體育,則需要些許狂氣,甚至還要有點“捨我其誰”的霸氣。為政在回憶恩師李苦禪的時候,筆底湧出這樣的詩句:“俠者襟懷豪者膽,興來北腿南拳。山東好漢義當先。早生八百載,或許上梁山。”看來,為政的身上流動著恩師的血液。他這條江蘇漢子,揮毫潑墨時沒有掛著吳儂軟語,倒有幾分梁山好漢的氣魄。

為政把自己的詩詞集命名為“丹青餘墨”。這個名字告訴讀者,他的主業是繪畫,寫詩只是業餘愛好。不過,切不可小看這些“餘墨”。我以為作者是很認真、起碼是和作畫一樣嘔心瀝血地對待詩詞創作。不重複前人的話,每有所作,必追求獨特的意境、新鮮的語言。往往寥寥數語,就能營造出一個獨特的藝術形 象。譬如寫楊靖宇烈士:“英雄死後披肝膽,熱血一腔粒米無。”寫齊白石大師:“畫魂長與國魂伴,不老丹青一布衣。”這些都是一吟就能讓人記住的佳句。他善於寫人物,也善於寫景物。譬如那首游西北時寫的《詠駝》,形神兼備,意味豐厚。特別是詩的結尾,令人遐想無窮:

皚皚天山雪,茫茫戈壁沙。

柔峰擔日月,健足踏雲霞。

不問來時路,且尋夢裡家。

一聲長嘯罷,大野盡霜花。

《丹青餘墨》的第四部分是作者的詩論,其中有不少發人深省的見解。對於這一部分的觀感還是留待以後再說罷!

壬辰初夏於北京

畫家自述

千古風流畫夢中 王為政

三十年前,我作《霸王與烏騅》。初稿採取“寬銀幕”式的構圖,力求真實再現烏江戰後的悲壯場面:損毀的戰車,嘶鳴的戰馬,殘破的旗幟,陣亡的將士……兩個月後,畫還未完成。忽一日,我在睡夢中突然省悟:畫得太“實”了,應該“寫意”才是!於是一躍而起,直奔畫室,棄原作於不顧,重鋪一紙,將那匹繾綣低回於故主身旁不忍離去的白馬一揮而就,抬腕看錶,凌晨二時,睡覺。次日補上自刎身亡仰天而臥的項羽,一切背景、道具統統省卻,作品宣告完成,遷想妙得遠勝於兩月苦功。錢鍾書謂,“尋詩爭似詩尋我”,仿佛未來的作品已經完成,期待你的挖掘、發現,你尋它,它也尋你,創作過程正是一個兩相尋找的互動過程,“眾里尋他千百度”,等到“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此時的欣慰是局外人難以體味的。附帶說一句,據《史記》正義,烏騅並非人們臆想的一匹黑馬,而是“青白色也。”

三十年後,我作《老夫聊發少年狂》。北宋神宗熙寧八年,公元1075年,時任密州太守的東坡先生一時興起,率屬下習射放鷹,並寫下千古絕唱《江城子.密州出獵》:“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說起來,如果不是因為這首詞,發生在九百年前的那場狩獵,不過是文人的即興遊樂而已,算不上什麼重大事件,本不會在歷史上留下印跡。但恰恰因為這首詞,作者恰恰又是蘇軾,所以永垂不朽。“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說的哪是打獵?分明借題發揮,抒發自己期待為國家建功立業的豪情,後來者陸放翁“胡未滅,鬢先秋,淚空流”,辛稼軒“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皆與此一脈相承。而今我作此畫,當然也無須為那場狩獵紀實,也是借題發揮,以抒胸臆。而要表現“千騎卷平岡”的那般氣勢,卻又“虛寫”不得,無法討巧,當年以少勝多的戰術不可再用,於是逆向思維,採取與《霸王與烏騅》相反的布局, 將“傾城隨太守”的官民人等,極盡鋪排,組成浩浩蕩蕩的隊伍,撲面而來;馬匹鷹犬服飾,均精心刻畫,不厭其煩;所有人物,皆神情專注,情緒激昂,造成箭在弦上,一觸即發之勢。總之,一切做得“煞有介事”,把狩獵當成一場戰爭來打。至於對手是誰,獵物何在,都不去管它,重要的是人物之情、畫面之勢、筆墨之趣,如果觀者為此而感動,就可以了。蘇軾作此詞時年方四十,稱“老夫”似乎勉強,而我今已年近古稀,真箇是“老夫聊發少年狂”了。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是英雄創造歷史,還是人民民眾創造歷史?似乎非此即彼,其實,英雄人物是社會人群中的傑出代表,如果刪除那些有名有姓、為歷代人們耳熟能詳的英雄豪傑、偉人奇才、高士名流, 人類歷史也真是沒法兒讀了。 世間萬物, “人” 是造物主最成功的傑作,是最高級、最完整、最複雜、最細膩、最具個性的生命,“千古風流人物”則是經歷歲月長河淘洗的不同時代“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為這些人物傳神寫照、樹碑立傳,當不只是為歷史留下形象參照,更是一項凝聚民族文化傳統和人類智慧精髓的偉大事業,所以,許多人物畫家殫精竭慮、樂此不疲,包括不才。無須“行政命令”,亦非“創作任務”,而是歷史賦予的使命,畫家自覺的選擇,正如蘇東坡、陸放翁、辛稼軒,有誰命令他們去寫那些愛國主義的詩篇嗎?

當然,為文為藝,不能僅憑書生意氣、愛國豪情,“美術”之“美”,是由“術”來體現的。我十分欽佩作為詩人的東坡先生,卻極不贊成他的畫論:“論畫以形似,見與兒童鄰。”形是神的基礎,形是神的載體,形之不存,神將焉附?中國古時不重寫生,人物形象程式化,概念化,陳陳相因,早已為徐悲鴻等前輩所詬病。但這也為後來人提供了廣闊的發展空間,二十世紀以來,一代又一代的畫家在糅和中西繪畫優長的道路上不懈探索,且已取得了可觀的成就。現代的觀者已不滿足於“逸筆草草,不求形似”,西洋繪畫塑造人物形象的豐富手段對於有志於人物畫的畫家具有極大的誘惑力,而在民族文化傳統的浸染中成長起來的中國畫家又難以割捨對宣紙水墨的眷戀,不甘心“全盤西化”,無論蔣兆和式的從素描入手還是黃胄式的從速寫入手,都是力求尋找造型與筆墨的完美契合。這也正是時代對中國人物畫的要求, 無論解構形象的“現代藝術”還是遊戲筆墨的 “回歸傳統”都難以取代寫實風格的人物畫。宣紙水墨不似布面油畫那樣可以層層疊加,而是筆筆留痕,無可更改,既要傾力塑造形象,以形寫神,又要講究“骨法用筆”、“氣韻生動”,其難度無異於“戴著鐐銬跳舞”。惟其難,才讓人知難而進。中國詩詞的格律不是很嚴嗎?李杜蘇辛等先賢們雖戴著“鐐銬”,卻全無羈絆,“舞” 那么自如,那么精彩!畫亦如此,願隨而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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