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軍入伍
王合良,1929年出身於四川省三台縣一個貧苦農民家庭,幼年喪母,家境貧寒,一家人全靠父親給地主做工維持生計 ;1949年12月三台解放後,王合良家分得了田地,全家沉浸在翻身得解放的巨大喜悅之中;“跟著共產黨,建設新中國”,王合良參加了民兵,當上了小隊長;1951年5月,韓戰爆發已經一年,身為民兵隊長的王合良,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報效祖國的迫切願望,他踴躍報名參軍,成為中國人民志願軍第15軍第29師第87團第5連的一名戰士。
剛剛入伍的王合良,個頭不高,身體瘦弱,部隊安排他當通訊員,但他一心只想上前線,在戰場上和敵人真刀真槍地乾。在他的軟磨硬泡下,部隊領導只好把他放到班裡。在這裡,他和其他戰士一道開始了艱苦的訓練。從出操跑步到使用槍械,從挖坑道到負重拉練。每天,除了背上武器裝備外,還要隨身攜帶二三十斤的給養物資跑步。個小體弱的王合良雖然感到很累,但心裡卻有使不完的勁。一個月的短暫集訓結束,1951年7月,王合良隨部隊從安東跨過鴨綠江,奔赴朝鮮前線。
征戰朝鮮
戰火中的朝鮮,斷垣殘壁,滿目蒼夷。空氣中瀰漫著戰火的硝煙以及物體燒焦的刺鼻氣味,看不到一座完整的房子,見不到一個冒煙的煙囪。這時的朝鮮,又爆發洪水,路被衝垮,橋被飛機炸斷,後勤補給跟不上,朝鮮人民和部隊都面臨著糧荒的艱難局面。為了給朝鮮老百姓省點口糧,部隊每天只開兩頓飯。糧食不夠,就挖野菜;沒有水喝,就喝地溝的積水。在這裡,他看到了老百姓沒有房子住,看到幾十歲的老奶奶沒有飯吃,看到為他們送野菜的朝鮮兒童突然被流彈炸得屍骨無存。慘烈的戰爭場景,使王合良的心靈受到極大震撼,也進一步堅定了他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信念。
進入朝鮮後的一年時間裡,王合良學會了使用重機槍、迫擊炮等重型武器,還掌握了部分美械武器的使用方法。
1952年3月,王合良隨部開赴平康前線,執行防禦作戰任務。白天,他和戰友們修築工事挖坑道;晚上,就出去夜襲和狙擊敵人。經常不是帶幾個俘虜回來,就是弄幾樣武器回來。有時候一去就好幾天,吃的是雪水拌炒麵,晚上整夜整夜潛伏在雪地里。回來後,照樣挖坑道、修塹壕。最累的時候,站著就可以睡覺。在異常艱苦的環境裡,王合良在戰鬥中學習戰爭,在戰爭中逐步成長為一名堅定的志願軍步兵戰士。
上甘嶺上
1952年10月,聯合國軍為扭轉在朝鮮戰場的被動局面,於14日發動了以上甘嶺地區為主要進攻目標的“金化攻勢”。上甘嶺是志願軍中部朝鮮戰略要點五聖山的前沿陣地,其左側是537.7高地北山,右側是597.9高地。如果敵人一旦奪取了這兩個高地,就可以進到平康平原發揮其機械化作戰優勢,從而進一步進攻志願軍所堅守的平康、金城以北地區,以此改善“聯合國軍”在金化地區的防禦態勢。因此,上甘嶺兩個高地成為敵我雙方爭奪的焦點。從10月14日起,在3.7平方公里的狹小地區,一場異常殘酷慘烈的戰役打響了。為了打贏這場防禦戰,王合良所在15軍29師接到命令後立即開赴戰場。
戰鬥一開始,敵人集中300多門大炮,向我十五軍陣地連續實施兩天火力突擊,緊接著數百架飛機不間斷輪番轟炸。炸彈像暴雨一樣傾瀉下來,炮聲震耳欲聾,上甘嶺煙霧騰騰,碎石橫飛。10月14日至19日,敵我雙方對 537.7高地北山和597.9高地進行了反覆的爭奪與反爭奪,幾易其手。20日,敵人在強大火力配合下,占領了除597.9高地西北3個陣地之外的全部表面陣地,我軍前沿部隊全部退入坑道。21日之後,敵人以各種手段圍攻志願軍坑道部隊,一面重新調整軍隊部署繼續實施進攻。
轉入坑道戰後,戰鬥更加艱苦,更加困難。有的坑道被炸塌,有的坑道口被堵塞,加上敵人封鎖坑道,缺糧、缺水,空氣污濁,氧氣不足,處境極其艱難。但是,戰士們個個不畏困難,始終保持著堅守坑道、奪回陣地的堅定信念。沒有水,就喝自己尿。當尿也沒有了,就用舌尖去舔濕潤的岩石,或者伏在地上吸幾口涼氣。即使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下,他們還依託坑道,廣泛開展冷槍冷炮狙擊活動,積極主動地打擊表面陣地的敵人,粉碎敵人對坑道的封鎖圍攻。王合良個子小,不易暴露,就經常趁夜出去搞小型出擊,成為排里夜襲殲敵的神槍手。
10月30日晚22時,志願軍決定性反擊戰開始了,王合良所在連參加了反擊537.7高地北山的戰鬥,他所在班參加了突擊排,王合良擔任戰鬥小組組長。戰鬥持續到11月4日,突擊排兵分三路又一次向537.7高地北山發起衝擊。敵人拚命往下扔手榴彈,用機槍瘋狂掃射。手榴彈在四周爆炸,子彈在頭頂呼嘯。王合良帶著戰鬥小組,在密集的火力網中左衝右突,機敏地向前突擊。這時,10多顆手榴彈突然在他們周圍爆炸,一個組員犧牲,一個負傷,王合良的左眼也被炸傷,眼球吊在了眼框外邊,晃來晃去。王合良用手一扯,痛得鑽心。被血糊住雙眼的王合良,只能模糊看點東西,他呼叫他的組員,卻沒有回應。這時,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在叫他,聽口音是他們副班長薜志高。他摸索著爬過去問他怎么樣,薜志高說他的腿打斷了不能走了。王合良一摸他的腿,是軟的,只剩下一點皮還連著,還聽見血在汩汩地流。他趕緊用身上的急救包幫他包紮了,血才止住。
王合良說:“班副,我先背你下去,我再上去給你報仇”。
薜志高說:“那不行,我就是剩下一口氣也要上去跟狗日的拼到底!”
“好!你先別急,眼球晃來晃去真礙事,我先把眼睛處理一下,等會咱們一起上去拼了!”王合良從一個犧牲的同志身上摸到一個急救包,把眼睛包紮起來,眼球這才不晃蕩了。他對薜志高說:“班副,你看這樣好不好,我眼睛看不清,我來背你,你眼睛好使喚,碰上敵人就打他狗日的,沒有我們就往山上沖,死也要死在上邊”。薜志高激動地說:“王合良,好同志!好兄弟!我謝謝你,我們就這樣乾!”
王合良把他背到山頭上,一路上沒有敵人也沒有自己人,山上的草木早就被炸了個精光,連堅硬的岩石都變成了黑色的粉末,從前挖的交通溝也被炸平了,土就象深耕了幾十遍一樣,全是虛土。王合良看沒有地方掩護薜志高,只好從周圍拉過來一些“李承晚”的屍體壘了個半人高的“圍牆”把他圍起來。薜志高的子彈早就打完了,只剩下兩根爆破筒和兩個手雷。王合良又到處爬著從犧牲同志身上摸來一些子彈和手榴彈給他,還樂呵呵地說“班副,平時你指揮我,現在我指揮你。你現在別動,我再往前去看看還有沒有我們的同志。”在極其殘酷慘烈的戰鬥中,我們的戰士,這些最可愛的人,用革命的樂觀主義精神直面了嚴峻的生死考驗,正是這種大無畏,支撐了每個志願軍戰士心中必勝的信念!
王合良一邊爬一邊喊,這才知道,他們的同志還有6個人,連長和一個步談機員還守在前邊一個陣地上。他又爬回來告訴薜志高,他還在那裡坐著,所有的手榴彈蓋都已經擰開。王合良大聲地問他話,可他半天才回一句,看來他的耳朵也被震聾了。王和良讓他別動,自己又往前邊爬。
剛爬出沒多遠,就聽見有人在講話,但又聽不懂。這時他的眼睛還能模模糊糊看點近處的東西,眼前一個接著一個的人在動,是敵人!他毫不猶豫,一根爆破筒就丟過去。這時,薜志高那邊的轉盤槍也響了起來,看樣子敵人不止一路。王合良手裡的東西很快丟光了,就滿地亂摸,摸著一個能炸的東西就扔,摸著一個轉盤槍的彈盤卡上就打。兩人配合著,頑強地反擊著敵人的反撲。敵人越來越多,彈藥越來越少。這時,王合良突然聽到身後一聲爆炸,他趕緊爬過去摸薛志高,結果摸不到人;他大聲喊,沒有人回應;四周散落的是 “李承晚”的屍體……原來,當敵人撲上來時,薛志高拉響了僅剩下的一顆手榴彈,與敵人同歸於盡了!
這時的王合良,精疲力竭,根本站不起來,只好斜靠在山坡上。彈藥也只剩下兩個彈盤,他卡上了一個,壓在腿下,心想敵人要上來了,拼了便是。周圍的腳步聲越來越雜,外國話吵吵嚷嚷的聲音越來越大,接著就有人把他的手拉了一下,大概是看戴沒戴表。王合良沒理他,槍就壓在大腿下邊,他心裡想著:你們擠成堆了最好,我一次就能賺不少。他影影綽綽看見敵人坐在了一起,然後從大腿下把槍一抽就開了火,只聽得敵人一陣亂嚷,一會兒又平靜下來了,但他也很快昏迷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就聽連長喊:王小鬼,王小鬼,你還在么?王合良恢復了點意識,說,還在哩,連長你怎么樣?連長說我沒什麼關係,就是一隻手只剩一點皮連著了。又聽到連長喊了一聲:趕緊把王小鬼送走……
一個星期後,王合良甦醒過來。當人們問他,你眼睛都瞎了難道不痛,為什麼還要打?他說,如果這場戰爭要是擺在我們祖國,我們祖國不也得跟朝鮮一樣?我們的母親也同樣沒有房子住,兒童不也一樣被炸得屍骨無存?我的戰友可以犧牲自己的生命,他們是志願軍,我也是,要死,也要死在陣地上!
歸國之後
後來,王合良組織的關心下,他被送回國治療,右眼恢復了一點視力(眼窩附近還有個彈片沒取出來),左眼裝了個假眼球。
1953年底,他回到四川老家,住榮軍學校學習文化;1954年,當選四川省第一屆人大代表;同年,三台縣人民政府為他送去了“特等功臣”牌匾。
王合良工農速成中學畢業後,他被安置在青海省某勞改農場任管教幹部,後又回到三台,在三台縣民政局優撫股工作,直至80年代退休; 1991年去世,享年62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