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樓春·西湖南北煙波闊

《玉樓春·西湖南北煙波闊》是宋代文學家歐陽修的詞作。此詞寫的是歌舞酒宴的傳統題材,游宴中透露出對潁州山水依依不捨的深情。全詞意脈相連,含蘊深遠,語言質樸,遣辭精準,通俗易懂,拿捏得當,從容不迫,體現出雍容和婉的風度。

作品原文

玉樓春

西湖南北煙波闊 ,風裡絲簧聲韻咽 。舞余裙帶綠雙垂,酒入香腮紅一抹。

杯深不覺琉璃滑 ,貪看六么花十八 。明朝車馬各西東,惆悵畫橋風與月。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①玉樓春:詞牌名。又稱“木蘭花”“春曉曲”“西湖曲”“惜春容”“歸朝歡令”等。雙調五十六字,前後闋格式相同,各三仄韻,一韻到底。

②西湖:指潁州城西北的西湖。

③絲簧:泛指樂器。絲,琴瑟之類;簧,笙箏之類。

④琉璃滑:喻美酒甘甜爽口。琉璃,本指綠色或金黃色的釉料,此指綠色的酒。

⑤六么:又名“綠腰”,唐宋時期的歌舞曲名。花十八:《六么》曲子中的一疊。

白話譯文

西湖闊,煙波浩渺波連波,東西南北望,不見岸堤坡。絲竹篁管聲悲咽,隨風盪湖面。綠裙羅帶伴嬌飛,舞罷雙雙垂。尊前美酒入紅唇,染就香腮紅雲。

貪看歌舞人入迷,酒盈金杯,不知滑欲墜,歡樂極時宜生悲,想起日後各南北。面對美景與歌舞,不禁惆悵盈腹肺。

創作背景

這首詞當作於皇祐二年(1050)七月,當時歐陽修任潁州太守,又被安排為應天府南京留守司事,即將離開潁州。

作品鑑賞

整體賞析

此詞寫的是歌舞酒宴的傳統題材,題材亦不出花間傳統,但艷麗不靡,通篇體現了一種藝術美感,游宴中透露出對潁州山水依依不捨的深情。

起二句以簡煉的筆觸,概括地寫出了西湖的廣闊與繁華。“煙波闊”,一筆渲染過去,背景很有氣派。“風裡絲簧聲韻咽”,則是渾括不流於纖弱的句子,使人想像到那廣闊的煙波中,迴蕩著絲簧之聲,當日西湖風光和一派繁華景象,便如目前。三、四句承次句點到的絲簧之聲,具體寫歌舞。“舞余裙帶綠雙垂,酒入香腮紅一抹”,寫的不是絲簧高奏,而是舞后。但從終於靜下來的“裙帶綠雙垂”之狀,可以想像此前“舞腰紅亂旋”的翩翩之態;從“香腮紅一抹”的嬌艷,可以想像酒紅比那粉黛胭脂之紅更為好看,同時歌舞女子面容之白和幾乎不勝酒力,也得到了傳神的表現。

換頭由上片點出的“酒”過渡而下,但描寫的角度轉移到了正觀賞歌舞的人們的一邊。六么是一種琵琶舞曲,花十八屬於六么中的一疊。因其包括花拍,與正拍相比,表演上有更多的花樣與自由,也就格外迷人。酒杯手,連“琉璃滑”都感覺不到,為貪君歌舞而忘情之狀。這樣,轉入明朝,就跌宕得更有力了。“明朝車馬各西東,惆悵畫橋風與月。”“明朝”不一定機械地指第二天,而是泛指日後或長或短的時間。隨著人事的變化,今天沉醉不覺者會有一天被車馬帶向遠方。那時,異鄉,甚至無可奈何的孤獨寂寞中,回首畫橋風月,該是何等惆悵。

詞中關於西湖煙波、風裡絲簧和歌舞場面的描寫,似帶有欣賞的意味,而車馬東西,回首畫橋風月的惆悵,則表現出無可奈何之中若有所失又若有所思的一種很複雜的情緒。

從創作方面來說,這首詞具有以下妙處。

首先,意脈相連,有蛇灰蚓線之妙。起二句,描寫西湖的廣闊與繁華,並以此為背景,具寫歌舞酒宴。“舞余”二句,以“舞”字上承絲簧之聲,以“酒”字下啟琉璃之滑,如同鏡頭由背景掃描轉至舞池、舞女定格。“杯深”二句,以“杯”承酒,以“看”承舞,再把鏡頭從舞池轉向宴席、飲者。“明朝”二句,由當前貪看忘情引起,聯想到車馬東西的別後情懷,巧妙地收轉到西湖的畫橋風月,與詞的起首遙遙相應。

其次,朦朧萌坼,蘊含不盡言外之意。詞中不言“水波”而言“煙波”,所以“朦朧”。朦朧的好處,給人以看不透看不見的感覺,留豐富的想像餘地。再說“煙波”一詞,按葉嘉瑩的說法,能引起許多聯想,譬如煙柳、煙霞、煙雲乃至煙波畫橋之類。特別要指出的是,此詞多處採用“舉隅”手法(所謂舉隅,就是舉一端為例,意在使人以一端推知其他),透露言外之意,所以“萌坼”。詞中以“裙帶”、“香腮”代指舞女,本身就蘊言外之意,若聯繫整句,上句使人有舞時裙帶飛旋、舞姿曼妙之想,下句給人以舞女嬌嫩白麗、不勝酒力之感。

再次,遣辭精準,毫無著力之感。通篇用辭質樸無華,通俗易懂,但拿捏得當,不差分毫。詞中如“絲簧”、“舞”、“酒”、“杯”和“明朝”等承接之辭,用得恰到好處,無須贅言;如“咽”字,就承擔著多重任務,字面上絲簧聲韻隨著風的斷續而產生咽住的感覺,基調上有中和揚起的作用,還有可以聯想到絲簧之聲中某些或許為別離者而作,等等;還有“煙波闊”之輕快,“聲韻咽”之頓挫,“綠雙垂”之優雅,“紅一抹”之艷麗,“不覺”之忘情,“貪看”之痴迷,“惆悵”之茫然,躍然目前;“闊”之氣象,“滑”之細膩,委實大匠運斤。特別結尾二句,從內容和情調上是個大轉折、大變化,卻用“明朝”兩字輕輕宕開,毫無用力之感。

再有,從容不迫,體現雍容和婉的風度。詞作為作者的精神產品,多少會流露出作者的性格與風度。這首詞,開頭二句,大筆取景,於舒緩開闊中見出氣象,全詞定下了從容不迫的基調。三四兩句,選擇“舞余裙帶雙垂”、“香腮酒紅”等偏於靜態的情貌來描寫,比寫動作性強的急管旋舞,更能保持格調的和緩;換頭兩句,讓飲酒賞舞者正式出場,緊承舞宴酒席的描寫,那種痴迷狀態表面上也是和緩的,儘管這裡提到“六么花十八”的動人表演,但因突出的是觀眾,那種起伏的動作幾乎被忽略了;結尾二句,雖然在內容和情調上進行轉折變化,但出語用“明朝”二字輕輕宕開,沒有用力扳轉的痕跡,最後又收轉到“畫橋風月”。行文上從容承接,首尾相應,顯得和婉圓融,情緒上也表現了優柔不迫的容與之態。

名家點評

明代沈際飛《草堂詩餘續集》:“雙垂”,舞余之態。“一抹”,酒之入神,秀令復工。

作者簡介

歐陽修像 歐陽修像

歐陽修(1007—1072),北宋文學家、史學家。字永叔,號醉翁,晚號六一居士。廬陵(今江西吉安)人。天聖八年(1030年)進士。累擢知制誥、翰林學士,歷樞密副使、參知政事。宋神宗朝,遷兵部尚書,以太子少師致仕。卒諡文忠。政治上曾支持過范仲淹等的革新主張,文學上主張明道、致用,對宋初以來靡麗、險怪的文風表示不滿,並積極培養後進,是北宋古文運動的領袖。散文說理暢達,抒情委婉,為“唐宋八大家”之一;詩風與其散文近似,語言流暢自然。其詞婉麗,承襲南唐餘風。曾與宋祁合修《新唐書》,並獨撰《新五代史》。又喜收集金石文字,編為《集古錄》,對宋代金石學頗有影響。有《歐陽文忠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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