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
泰州人王艮創立的學派,因地而名,稱“泰州學派”。地以人聞,“派”以地名,這是人
傑地靈、人地底蘊深厚的體現。王艮,一生勤勉,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他的學識博大淵深、包涵很廣,在哲學、倫理、社會政治以及教育、文化等方面,都有豐富詳實的論述,構成了泰州學派的基本思想和基本特色。茲將王艮與泰州學派的主要思想觀點,散述如下:
一.王艮的“百姓日用是道“,“百姓日用之學”,是王艮思想的閃光點和泰州學派思想的主旨和重要的進步命題,具有鮮明的人民性。“百姓日用”一詞,在古代儒家雖然提出過,但被“大儒們”說成百姓是不知道“用”的。《易·繫辭》云:“一陰一陽之謂道……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鮮矣”。這就是說:道,只有天生的君子、聖人甚至“神”,才可以認識它、掌握它、運用它,凡夫俗子——百姓,是絕不可能知道“道”的。王艮一反經典的傳統和說教,匠心獨具地認為:“百姓日用即道”,“愚夫愚婦”都“能知能行”。他具體地形容“僮僕之往來,視聽持行,泛應動作,不假安排”就是“道”,此乃“即事是學,即事是道”。他還把“百姓”和“聖人”放在等同的地位,說:“百姓日用條理處,即是聖人之條理處”,“聖人之道,無異於百姓日用,凡有異者,皆謂之異端”。這樣,“百姓日用”就成了檢驗是“道”還是“異端”的標準。他還這樣說:“滿街都是聖人”,“人人君子”,“堯舜與途人一,聖人與凡人一”,“聖人不曾高,眾人不曾低”,“庶人非下,侯王非高”。王艮的這些觀點,充分體現了小生產者、小市民階層的要求和願望,維護了勞苦大眾的利益。他的人民性的觀點,是具有反封建統治的進步意義的。
二.王艮的“格物說”,構成他講學傳道的思想基礎,具有鮮明的反抗封建壓迫的積極意義。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之說,始見於《禮記·大學》。前人說“格物”就是“窮理”,也有人說“格物”就是“格心”。他們分別說,“通過格物的方法,達到窮理的目的”;“格物者,格其心也。正其心者,正其物之心也”。王艮對於“格物”,卻與上述不同,他有自己的獨特的見解。他創立了自己的“格物說”,因泰州地處淮南,故明末清初碩儒黃宗羲(1610-1695,字太沖,號梨洲,浙江餘姚人,著《明儒學案》62卷,一生著作多達60餘種)稱王艮的格物說為“淮南格物”。王艮對“格物”是怎么說的呢?他說:“格物致知四字本旨,二千年來未有定論”。他認為“格,如格式之格,即後挈矩之謂”。“挈矩”,意為度量。他說:“吾身是個矩,天下國家是個方”。“挈矩,則知方之不正,由矩之不正也”。這就是說:“身是本,天下國家是末”,“格物”必先“正已”,“本治而末治,正已而物正”。王艮的這番話,明白地指出“正人必先正已”。“正已”就是“正身”。正身應人人平等,包括統治階級在內,概莫能外。這樣的觀點,與那些封建統治者只要平民百姓“正心”,而他們卻可以為所欲為的觀點有天淵之別。王艮的這種尊重人、重視人的價值觀的思想觀點,正是平民哲學、布衣學者恰好的表現,是維護勞動人民利益的“絕唱”。
三.王艮的“明哲保身”說,是他與封建統治者消極、不合作的體現,起到了反抗封建統治政治壓迫的積極作用。王艮主張尊身、安身、保身、愛身。他說:要“以身為本”,“修身立本”,“立本安身”,“明哲保身”,“身尊則道尊”。王艮的這些觀點,是他的“淮南格物”論的延伸,都是“以身為本”思想的體現。黃宗羲以為王艮的“安身”說,不免開了“臨難苟免”之嫌。他提出的明哲保身以及出、處、進、退、隱、見等策略,形似消極,實質是以退自保、以退求進的一種手法,是非常明智的,是一種反映社會悲劇矛盾(既有變革因素而其因素又不成熟),有志改革者尋求政治解脫或出路的吶喊和辯解。
四.王艮對於社會政治類型作出“三種景象”的區分,即羲皇景象、三代景象、五伯(霸)景象。他十分憧憬、嚮往“羲皇”、“三代”聖世,深惡痛絕“五伯”社會。鋒芒所指,不言自明,矛頭直指當時的專制社會。他在《王道論》里這樣描繪當時的社會:“今天下田制不定,而遊民眾多,制用無節而風俗奢靡。所謂一人耕之,十人從而食之。一人蠶之,百人從而衣之。欲民無饑寒,不可得也。饑寒切身,而欲民之不為非,不可得也”。他明確地主張:重德輕刑,施行仁政;予民教養,讓民參政;均分土地,使民樂業。他說:“為人君者體天地好生之心,布先王仁民之政”。“蓋刑以弼教,不得已而後用之”。“刑因惡而用,惡因無教養而生,苟養之有道,教之有方,則衣食足而禮義興,民自無惡矣,刑將安施乎”?為濟困扶貧,共同求富,王艮還在垂暮之年(逝世前兩年),親自起草《均分草盪議》並帶頭踐議,將多餘的草盪無償劃分給貧民。這樣的具有反封建獨占的平均主義、小私有觀點和行動,在“田連阡陌”、“一人口插幾張匙”的封建地主眼裡,把它視為“異教旁門”、大逆不道,而廣大勞苦大眾則是衷心地擁護和愛戴他的。
五.王艮的“以孝悌為本”的“孝悌觀”,既繼承了中國相傳數千年優良傳統,又突破了“五經傳注”的倫理傳統,提出了自己獨特的見解。王艮自稱學的是“總經”(“五經”乃中國傳統的經典,“總經”卻人所未聞)。這就是說,他學的東西為人所未學,他有一套自己的主見。他說:“蓋聞天地之道,先以化生,後以形生。化生者,天地,即父母也;形生者,父母,即天地也。是故仁人孝子,事親如事天,事天如事親,其義一也”。又說:“事親從兄,本有其則,孝悌其心,其理自識”。在這裡,王艮把事親和從兄提到了很高的高度。他認為大家對父母孝、對兄長悌,犯上作亂的人就沒有了,社會就安定了。但王艮主張的“孝”和“悌”,不是絕對盲從,而是堅持獨立思考,有所選擇。他說:“父兄所為,不可不識;父兄所命,不可不擇”。這就是說:對的,當然要尊敬從命;不對的,怎么辦呢?他說:“所為未是,不可姑息”;“所命未善,反覆思繹”。這些都說明王艮不僅能真心誠意地事奉他的父兄,但絕不是“愚孝”、“盲從”,而且能做到抵制和糾正他們的一些錯誤的東西。因此說,王艮的“孝悌觀”和傳統的“孝”和“悌”是有原則區別的。
六.在教育思想方面。王艮的“有教無類”的教育學風以及“學而不厭,誨人不倦”的學習和教學態度,也是值得後人學習的。
心學異同
一.王守仁主張“心為天地萬物的主宰”,王艮卻突破了王學的思想框框,認為“身為天地萬物之本”。
“心”和“身”,雖為一字之異,卻反映了以精神性為主體還是以物質性為主體的差別。
二.王守仁主張“吾心”是“天理”,是衡量是非的標準。“心”,必須“止於至善”,就是正人之“心”,去除“物慾”,就是去惡從善。這還沒有擺脫“存天理、滅人慾”的窠臼。而王艮卻主張“身是本,天下國家是末”,“格物”必先“正已”,“本治而末治,正已而物正”。這兩種不同的正“心”觀,也就是“格物”觀,一種反映了統治者以“正人”為能事的本質;另一種,則是代表平民、布衣利益,主張人人平等,包括統治階級在內,必須首先端正自己的行為。王艮的思想顯然屬於後者。
三.王守仁主張“致良知”,“唯聖人能致良知,愚夫、愚婦不能致, 愚所由分也”。王艮卻主張:“愚夫、愚婦與之能行便是道”。上述二者,一位把聖人安置到神壇上,視百姓如群氓;一位卻把聖人從神壇的位置上拉了下來,放到同百姓等同的地位。王艮思想的階級屬性是何等的鮮明!
毋庸諱言,王艮雖自立門戶,創立泰州學派,但在從學王守仁之後,利用了王學的某些範疇,加以改造、發揮,相得益彰,這也是無可否認的。如王艮把他的格物說與王守仁的良知說結合起來,提出了“復初說”,說:“知不善之動者,良知也,知不善之動而復之,乃所謂‘致良知’,以復其初也”,就是一例。因而,可以說王艮之學,既和王學有一定聯繫,又和王學有著本質的區別。
學派著述
王艮《王心齋先生全集》、《王東崖遺集》、《韓樂吾集》。
李贄《初潭集》、《焚書》、《續焚書》、《藏書》等
何心隱《四書究正註解》、《聚和堂日新記》、《何心隱集》
發展過程
泰州學派的形成、發展過程,可大體歸納為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從王艮開門授徒,逐漸形成泰州學派,為開創時期;
第二階段,經過王艮的弟子和再傳弟子王棟、王襞、何心隱等的闡述、繼承和傳播、發展,為泰州學派的興盛時期;
第三階段,再經過四傳、五傳,以李贄為代表的思想、文藝領域,以徐光啟為代表的科學領域,掀起早期啟蒙思潮,為泰州學派的頂峰時期。
歷史影響
泰州學派在當時的影響超過了王守仁後學的各個學派。《明史-王艮傳》說: 王(守仁)氏弟子遍天下,率都爵位有氣勢。艮以布衣抗其間,聲名反出諸弟子之上。然艮本狂士,往往駕師說上之,持論益高遠,出入於二氏。 《王畿傳》也說:泰州王艮亦受業守仁,門徒之盛,與畿相埒。王艮作為一名布衣之士,在學術上能夠超過王門弟子中的官僚士大夫,重要的原因之一是因為他保持了平民的性格和特色,始終沒有割斷與下層民眾的聯繫,就象王守仁所說, 圭角未融.另外,他能夠兼收並取,不拘師說,沒有正統儒學的嚴格道統觀念,更不堅持門戶之見,用他自己的話說,是 東西南北之人.亦儒亦釋亦道,使他能夠具有很開闊的思想眼界,從而創立了自己獨具風格的學派。如他認為,朱、陸之爭並無是非可分: 昔者,陸子以簡易為是而以朱子多識窮理為非,朱子以多識窮理為是而以陸子簡易為非。嗚呼,人生之間,孰知其是與非而從之乎?王艮的見識是很高明的。本來,從不同的角度去思考同一個問題,就會得出不同的結論,然而在最高層次的思想上,無論哪家哪派都會殊途同歸,匯合到一個共同點上。
因此,簡單地劃分不同視野的對錯,這本身就是不對的。正因為王艮能夠不拘師說,不具成見,才能 往往駕師說上之 ,形成自己的學術思想的特點。
王艮創立的泰州學派不僅在當時影響很大,弟子遍天下,而且流傳的時間也很長, 綿綿數百年不絕。袁承業在《明儒王心齋先生師承弟子表》的《序言》中說: 心齋先生毅然崛起於草莽魚鹽之中,以道統自任,一時天下之士,率翕然從之,風動宇內,綿綿數百年不絕。 該表著錄自王艮至其五傳弟子總計四百八十七人,其中以進士為官者十八人,以貢仕為官者二十三人;載入《明史》者二十餘人;編入《明儒學案》者三十餘人, 上自師保公卿,中及疆吏司道牧令,下逮士庶樵陶農吏,幾無輩無之.按地區來分,江西三十五人,安徽二十三人,福建九人,浙江十人,湖南七人,湖北十一人,山東七人,四川三人,北直(河北)、河南、陝西、廣東各一人,江蘇本省百數十人。從以上的不完全的統計中,可以看出,一是泰州學派的傳授對象十分廣泛,但仍以下層民眾為主;二是泰州學派並非囿於一隅的地方性學派,而是以長江中下游,尤其是長江三角洲和贛水流域等商品經濟發達的地區為主。
泰州學派的影響之大,並不是由於它宣傳了王守仁的心學思想,而是因為它貫串了平民意識,提出了與正統儒學不同的 異端 思想,從而在下層民眾中獲得了眾多的支持者和理解者。
泰州學派的平民性格使得它很少有官僚士大夫階層的猶豫和顧忌,而表現出鮮明的戰鬥風格,李贄稱讚王艮是個有 氣骨 的人,是 真英雄,他的後學也都是 英雄.比如王艮的學生徐樾, 以布政使請兵督戰而死廣南, 徐樾的學生顏鈞以布衣講學,雄視一世而遭誣陷 ;顏鈞的學生羅汝芳雖得免於難 ,但終被張居正所排斥;而何心隱以布衣倡道 ,又遭到統治集團的殺害。何心隱之後,又有錢懷蘇,程學顏, 一代高似一代.李贄感慨道: 蓋英雄之士,不可免於世而可以進於道.至於李贄本人,更是威武不能屈的堅強之士,他的 叛逆 精神和 異端 思想可稱得上是泰州學派的精華。
當然,在這裡我們也必須提及黃宗羲對泰州學派的批評。黃宗羲是從正統儒學的立場,以王守仁的 良知 說為標準來進行批評的,因此相當尖銳。
他指責王艮違背了王守仁心學的宗旨,使得 末流蔓衍,浸為小人之無忌憚.在《泰州學案-序》中,他這樣批評道:陽明先生之學,有泰州、龍溪而風行天下,亦因泰州、龍溪而漸失其傳。泰州、龍溪時時不滿其師說,益啟瞿曇之秘而歸之師,蓋躋陽明而為禪矣。然龍溪之後,力量無過於龍溪者,又得江右為之救正,故不至十分決裂。泰州之後,其人多能,赤手以搏龍蛇,傳至顏鈞、何心隱一派,遂非名教之所能羈絡矣。顧端文公曰: 心隱輩坐在利慾膠漆盆中,所以能鼓動得人。只緣他一種聰明,亦自有不可到處.羲以為非其聰明,正其學術所謂祖師禪者,以作用見性。諸公掀翻在地,前不見有古人,後不見有來者。釋氏一棒一喝,當機橫行,放下拄杖,便如愚人一般。諸公赤身擔當,無有放下時節,故其害如是。黃宗羲的批評自有他的標準和道理,然而從所謂 掀翻在地 ,我們正可以看清泰州學派的叛逆性格。為了更加全面地了解泰州學派的風貌,我們還應了解幾位重要人物。
傳人
1.王棟與王襞。王棟(1503——1581),字隆吉,號一庵,泰州姜堰鎮人。王艮的族弟。曾師事王艮,得家學之傳。先後任縣訓導、教諭、州學正。開門授徒,主持過泰州安定書院。王襞(1515——1587),字宗順,號東崖。王艮的次子。九歲起,隨父至會稽,遊學於王守仁門下。守仁命襞師事王畿等,先後留越中近二十年,結交多巨儒碩士。王守仁死後,王艮回到家鄉開門授徒,王襞成為其父的得力助手。王艮逝世後,他繼承父業開門授徒,並先後在各地(包括泰州崇儒祠)講學,“海內回響者,恍若心齋在焉”。襞還忠實地遵循父親的囑咐,不事舉子業,終身不仕。王棟、王襞是王艮的左右手,他們在繼承、發展王艮的思想方面起了重要作用。王艮、王棟、王襞,人們稱為“淮南王氏三賢”或“淮南三王”。
2.徐樾(?——1551)字子直,號波石。江西貴溪人。進士。先後任禮部侍郎、雲南布政使。嘉靖七年、十年、十八年徐樾三次在王艮門下受業。王艮謂其內人曰:“彼五子(指王艮的五個兒子)乃爾所生,是兒(指徐)乃我所生”(蓋指傳道之得人)。王艮在考察徐樾前後達十一年以後,乃於逝世前授徐以“大成之學”(經過改造了的、平民能夠接受的孔孟之道)。王艮的次子王襞稱:徐為其父“高第弟子,於父之學,得之最深“。據說,徐受業王艮門下後,曾有過辭官的意願。後來,徐任雲南布政使時,中土司詐降計,戰死於沅江城下。
3.顏鈞(1504——1596),字子和,號山農。江西吉安府永新縣人。從學徐樾三年,後又經徐介紹卒業於王艮門下。因而,顏亦得“泰州之真傳”,顏本人也以“泰州正傳”自居。顏在家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建立“萃和會”,集自家、本族、同鄉老壯男女近七百人,“講耕讀孝悌之學”,“士農工商皆日出作業,晚皆聚宿會堂”。在泰州學成之後,立即到江西南昌,招徠一千多名參加科場考試的學子,向他們宣講“大成之道”。顏鈞的種種言行,當道者驚恐萬狀。南京左都御使耿定向誘騙顏至太平府講學將顏逮捕,“笞臀五十,不哀折,亦不轉側”,幾被打死。顏被關在南京獄中,因無法定罪,難以重處,只得誣以“盜賣官船”罪,坐牢三年。顏出獄時年六十六,到九十三高齡病故,歷時近三十年,堅持傳道講學,受盡人間顛沛流離之苦。此前,顏曾專程從江西至安豐場,為其師王艮守墓三年。當他聽到老師徐樾戰死的訊息後,又孤身前往雲南,輾轉數年,終於尋得徐的碎骸,歸而衤付 葬於安豐場徐師王艮的墓側。
4.羅汝芳(1515——1588),字維德,號近溪,江西南城人。在南昌聽顏鈞講學時拜顏為師,為顏的得意門生。羅中進士後,不參加殿試和入朝做官,週遊四方多年。以後,羅任過知縣、刑部主事、知府、參政等,因在北京廣濟寺講學,觸怒張居正,被勒令解官歸里。羅對其師顏鈞非常崇敬,顏被捕入獄,羅朝夕侍奉,且“揭詞”鳴冤,變賣家產和募捐為顏“補贓”,終於營救顏出獄。
5.何心隱(1517——1579),原名梁汝元,字柱乾,號夫山。江西吉安府永豐縣人。拜顏鈞為師。郡試中第一名。他本可以沿著這條坦道進入康莊的仕途;但他接受了泰州學派的思想,“與聞心齋立本之旨”,拜顏鈞為師,從此走上了“反封建鬥士”的人生旅途,成為封建專制下的“叛逆”和“掀翻天地”的大無畏者。他學習其師顏鈞在家鄉辦“萃和會”的舉措,也在自己的家鄉辦起了“聚和堂”(聚,通“萃”;堂和會,義相近),進行理想社會的實驗。何在聚和堂里,獻出家財,“捐千金,購義田,儲公廩”,並且“身理一族之政,冠、婚、喪、祭、賦、役,一切通其有無”。族內子弟宿於祠、聚於祠、食於祠,過集體生活,享受平等待遇。“學成之後,冠婚衣食,皆在祠內酌處”。鰥寡孤獨失所者,皆有所養。何心隱理想社會的實驗,不僅打亂了封建等級秩序,而長期下去必然危及統治者地位的穩固。因此,縣官以妨礙公務、誣衊朝廷命官罪將何逮捕入獄,判絞罪,後改為充軍。不久,被友人程學顏營救出獄。以後,程學顏入京供職,何亦隨程進京。在京師何結識了顏鈞的另一個弟子羅汝芳和耿定向等重要人物,並通過耿的關係與張居正(時任國子監司業)會見於顯靈宮。何、居二人見面,觀點、情緒尖銳對立。事後何預感地說:張這個人“異日必當國,當國必殺我”。在北京,何還策劃計殺奸相嚴嵩,不成,改名易姓(將梁汝元改為何心隱)南避,飄泊講學近二十年。這時,萬曆帝起用張居正為相,張為挽救明王朝的危亡,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有一定的進步意義;但他對人民也實行了嚴厲的統治,如毀天下書院,禁聚徒講學;下令“得盜即斬”;推行稅役合併為“一條鞭法”等。對於張的這些措施,何心隱大加反對,聲言要入都“持正義,逐江陵(張居正,江陵人)去位,一新時局”。張、何的衝突達到白熱化。何被統治者稱為“妖人”、“逆犯”、“盜犯”、“奸犯”,張示意四處緝拿何。萬曆七年(1579年),何62歲。他在祁門學生胡時和家中被逮捕,解到武昌獄中。見巡撫,何“坐不肯跪”,“擇健卒笞之百餘,乾笑而已”。何寧死不屈,終被杖斃獄中,肆屍都市。在何被捕期間,泰州學派許多重要人物對其進行奔波營救:有的為他辯冤,有的變賣家產營救,有的願捨身替死,特別是何的學生胡時和從祁門一路陪同押解到武昌,死後為之收殮屍骨,並遵遺言將何與其好友、以前的救命恩人程學顏合葬。
6.焦竑(1540——1620),字弱侯,號澹園,南京人。高中進士第一。師事王襞、羅汝芳,“尤篤信卓吾(李贄)之學”,是明代晚期的著名學者,以博學多才稱著於世。參加主持會試時,曾慧眼擢選大科學家徐光啟於“落榜生”中。享年八十。
7.李贄(1527——1602),號卓吾,又自稱溫陵居士……,福建泉州府晉江縣人。本姓林,因三世
祖被統治者殺害,族人改姓李。李贄在考中舉人後就不再赴考。在南京,李拜來此講學的王襞為師。李在五十三歲時就棄雲南姚安知府(四品)官職歸隱。他為官清正廉明,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在他為官期間病餓而死。李贄發展了王艮的“百姓日用即道”的思想,直截了當地提出“穿衣吃飯是人倫物理”和“人即道”、“人必自私”的命題。泰州學派的思想,發展到李贄,進入了更全面、更成熟、更系統、也更激進的階段,亦即頂峰階段。李贄一生反對封建道學,他提出了一系列與傳統觀點相背離的思想和主張,在中國思想史上,是一個頗帶傳奇色彩的人物。他“以卓文君為善擇佳偶,以司馬光論桑弘羊欺(漢)武帝為可笑,以秦始皇為千古一帝,以孔子之是非為不足據”。他針對尊孔派的“天不生仲尼,萬古長如夜”的說教,諷刺地說:“怪得羲皇以上聖人盡日燃紙燭而行也”。“天生一人自有一人之用,不待取給孔子而後足也”,他說:《論語》、《孟子》等書,是孔孟的“迂闊門徒,懵懂弟子記憶師說,有頭無尾,得前遺後”的東西。他把官吏比作老虎、娼妓,說:“昔日虎伏草,今日虎坐衙;大者吞人畜,小不遺魚蝦”。“滿朝奸臣,不如一娼”。他說:統治者及其御用文人是“陽為道學,陰為富貴;被服儒雅,行若狗彘然”。李贄一生的著作,數量十分巨大,達幾十種之多。其代表作有《藏書》68卷;《續藏書》27卷;《焚書》6卷;《續焚書》5卷。對於李贄的言論和著作,統治者恨之入骨,罵他為“狂誕悖戾”、“剌謬不經”、“左道惑眾”、“不知尊孔子家法”,是“人妖”、“妖怪之物”、“異端之尤”、“猖狂無忌憚的小人”;不僅如此,他們還對李極盡了迫害之能事:以“大壞風化”之名,驅逐他出境(麻城),拆毀他寓居多年的芝佛院。好心的人勸李避走,李毫無怯意。說:“若要我求庇於人,雖死不為也……蓋人總有一死,無兩個死也”。“欲以法治我則可,欲以此嚇我他去則不可……若我去告饒,則不成李卓老矣……故我可殺不可去,我頭可斷而身不可辱”。爭鬥到最後,最高統治者————萬曆帝親自批示:“李贄敢倡亂道惑世誣民,便令廠衛五城嚴拿治罪”。萬曆三十年(1602年)李贄七十六歲。他帶著不支的身體,跋涉數千里、冒著大風雪投奔家居北通州的、生死與共的摯友馬經綸家(馬字誠所,官御使,因觸怒萬曆帝,被貶斥為民,回北通州家居)。李這時心力交瘁,本想在好友處平靜地了卻此生(他在去世前一月,寫下了《李卓吾先生遺言》),但是他終於在這年的三月間被捕了。大金吾審訊時,衰弱不堪的李贄,由“侍者掖而入,臥於階上”。金吾問:“若何以妄著書?”李答:“罪人著書甚多,具在,於聖教有益無損!”表現得一點也不屈服。由於不堪侮辱,李贄在獄中趁給他理髮之機,奪剃刀自刎,次日,這位向舊營壘衝鋒陷陣的勇士才氣絕。馬經綸依李遺言,把他安葬在北通州北門外,墓前立了一塊一丈多高的石碑,並遵囑請焦漪園書寫墓碑。李贄生前死後,統治者還先後下令將他的著作“盡行燒毀,不得存留”;結果是“卓吾死而書愈重”,他的思想和著作,像一顆劃破黑壓壓長空的光燦明星。
8.湯顯祖(1550——1616),字義仍,號海若,江西臨川人。進士。任過知縣。師事泰州學派重要人物羅汝芳。他的作品十分豐富,除創作西戈劇《牡丹亭》這一千古名篇外,還留下200多首詩和幾百篇文章。
9.袁宏道(1568——1610),字中郎,號石公、六休,湖北公安人。二十四歲中進士。先後任過知縣、教授、助教、禮部主事、吏部郎官等。他和兄袁宗道、弟袁中道都是晚明的著名文學家,世稱“公安三袁”或“公安派”。在公安三袁中,以袁宏道的成就最高。袁宏道是泰州學派重要人物焦 的學生,又自稱是李贄的弟子。公安三袁以反對嘉靖年間李攀龍為首的“後七子”的復古主義(文必秦漢,詩必盛唐)稱著於世。
10.徐光啟(1562——1633),字子先,號玄扈,南直隸松江府上海縣人。萬曆年間徐光啟參加順天會試,羅汝芳的學生焦 任副主考。焦在落卷中得徐光啟卷,閱而奇之,拍案嘆曰:“此名世大儒無疑也”。毅然將名落孫山的徐光啟拔至第一名。七年後,徐又高中進士,選庶吉士(進士中之優者)。歷任翰林院檢討、詹事兼河南監察御使、禮部主侍郎(督領修歷事)、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等職。徐在我國首先提出學習“西學”、“會通中西”以求富國強兵的主張。他是開向西方學習風氣之先的第一人。他的著述和翻譯作品很多,主要有《農政全書》60卷,並與義大利人利瑪竇合譯歐幾里得的《幾何原理》等。同徐光啟一起學習、研究西洋科學的還有李之藻、王征、李天經等。徐光啟提出的向西方學習先進科學技術的主張,較清代思想家、文學家魏沅(遵林則徐囑,編《海國圖志》)提出的“師夷之長以制夷”的思想,早兩百多年。
代表人物
• 王泰州
• 何心隱
• 李卓吾
• 顏山農
紀念館試開館
2013年4月5日,江蘇省“泰州學派”紀念館試開館儀式在泰州市崇儒祠舉行,旨意傳承和保護泰州優秀傳統文化。
“泰州學派紀念館”設在崇儒祠內。王艮去世後,為了祭祀緬懷這位思想上貼近下層百姓,代表平民利益要求的儒家學者,泰州人捐資建立了專門崇祀王艮的祠堂,明萬曆四年建成,取名崇儒祠。這座祠堂,歷經四百年之久,保存較為完好,屬於明代古建築群。這種較大規模的、原汁原味的明代祠堂江蘇省內很少見,早年被江蘇省政府公布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